良久,短信铃声再次响起。
“快看看,说不定是向你道歉。”杨姐指座机。
“不稀罕!”她正犹豫,铃声响个不停,忍不住拿起手机,见发来好几段,看完第一段,继续骂他阴险,待看完第二段,感觉心一下就化了,读完第三段,已是泪眼模糊,不住笑骂他是个疯子。
“怎么又哭上了?治这种人,就一招,打死不理。”杨姐忿恨不平。
“坏到骨头里了,真不想理。”她突然“噗嗤”一笑,“得抻着他。”推开仓库门,打开灯,坐椅子上平息着心情,接着从头至尾读一遍。
“喃,先向你说声对不起,我是故意激你生气的,我俩素昧平生,很担心今后仍出现你说走就走的情况,即使你生气,总比毫无印象要强,心里话。”
觉得他真肉麻,竟敢使用昵称,只有母亲才叫自己“喃儿”。
“你睡得好吗?我瞪着眼睛迎来窗外的雪花飞舞,刚才是睡着了,绝非有意怠慢,也许我天生孤僻,会顶撞上级,会忽略雪山,但永远不会冷落你。”
读出他的真诚,想不到自己的匆匆离开,能令他通宵失眠,可为啥不发个短信呢?躺床上更好聊天,竟有比自己还傻的人!
“或许,你对一见钟情不屑一顾,我还是要说,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等待这一眼,用了三十三年,等于生命的一半,剩下一半将用来好好爱你!”
她任眼泪流淌,自己何尝不是在青春消耗中等待一个人,会是他吗?按住胸口,闭上眼睛,再次回忆他的音容笑貌,咧着嘴,傻傻的笑,手里举着一只咬过一口的青苹果。
不想杨姐撞进来瞧见,摸出纸巾擦拭眼睛,想给他回复,脑子里却空荡荡的,空得连自己都惊慌,答应他吗?印象坏坏的,滋味却甜甜的,那就答应他,万一他只是哄人呢?不交往,也没法搞清楚,那就刨根问底,挖祖宗三代,反复纠结中,铃声又响。
“四十岁以前,我没实力带你周游世界,我可以对着照片,用文字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夏威夷的海风,巴黎的浪漫,还有……一起到那个网吧上网。”
她有些哭笑不得,居然拿那个破网吧跟夏威夷相提并论,人家看了,岂不笑掉大牙,转念一想,他说的还真有道理,真要好上了,那个网吧无疑是全世界最温馨和浪漫的地方,多有纪念意义啊!
“别说这么多,我现在就想去一个地方,你说去哪吧,反正不是破网吧。”发送完,出去带上门,迫切想知道他的回答。
“哎,伤疗好了?”杨姐放下手机,细读她的表情。
“都不认识,哪来的伤?就觉得他挺逗的。”
“妹妹,我也是过来人,女人一旦为某个男人患得患失,那就是死路一条。”杨姐凭借多年了解,深知抗了这么多年的她,终于要抗不住了。
“在说你自己吧,昨天为那个忧,今天为这个忧,你还不是活得好好的。”
“心里苦,我俩都一样,这不需要拿什么来证明。”
“我不苦。”她嘿嘿一笑,“只是偶然有点寂寞。”见短信过来,在小凳上坐下,对杨姐的唠叨充耳不闻。
“我希望今晚还下雪,连下三天,直到积雪没膝,回来后就约你堆雪人,在雪地里打滚,好不好?”
心说哪有这样省事的,就在宁城,还用你带?
刚想嘲讽,一细想,感觉不同了,他的提议其实是最现实的浪漫,去别的地方,有时间吗?孤男寡女的怎么去,那就只能在宁城,想破脑袋,也想不起哪个地方比他说的更有情调,要是有个小帐篷,感觉就更好了,要太冷呢?下雪时不会太冷,实在不行,就去郊外找个能烧篝火的地方,加上他本来就自燃,一想到这,脸一下就红了,相当于盼着他拥抱,那可不行,连机会都不能给他。
左思右想,短信回不了,猛然想起杨姐说的患得患失,自己属于吗?好像有点,但自己不否认对他有好感,再多一点都没有,等想清一上午啥都没干,一直在等短信,顿时有点懵了,才发现那个啃青苹果的男人,已悄悄在心里扎根,撵都撵不走了,一时间即惊且忧,又是一番小挣扎。
终于,铃声帮她脱困:“看来不满意,其实我也不满意,最想带你到一个阳光充足的地方,飞雪暖阳,才有意境,怕你误会,没敢提。”
飞雪暖阳,怎么可能?下雪就没有太阳,有太阳就不会下雪,还说“没敢提”,那好,提吧。
她抓住他的痛脚,催逼道:“没事,你尽管提,只要有飞雪暖阳这个地方,我奋不顾身的随你去。”发完,有逆转被动的解恨。
这时,有两个年轻女顾客到“瘦而高”柜台,其中一位说买的鞋尺码太小,像穿小鞋似的,穿上不但没觉得高,反而别别扭扭的矮了,连生意都受到影响,杨姐请她出示收据,说一周内可以换。
另一位闲逛到手表柜台,燕喃紧盯着,判断是不是潜在客户,普通的黑色羽绒衣,有钱只会买项链和其它首饰,绝对不会花几千上万买手表,同时发现她肩上有一些白色颗粒,心头一震,赶忙看大门外,阳光已不如先前明媚。
“外面又下雪了吗?”她凑上前问。
“漏天雪,就跟漏天雨似的,有的地方下,有的地方不下。”那女人疑惑地回盯她。
“这样啊!”她心说这算“飞雪暖阳”吗?至少说明有可能还要下,觉得太巧了,就像网吧遇上他。
那女人看过一圈,猛地摇摇头:“离谱,手表好几万,有人买吗?”
“买的人少。”燕喃嘀咕一声,目光跟随她身影,心思全在雪上,更加期待他的回复,直到那两个顾客出门,才听见铃声。
“自然界中的飞雪暖阳,只在连市见过,宁城有没有,不清楚,飞雪暖阳是指一个能看见积雪的温暖环境,能与你独处,所以不好出口,怕你骂我。”
她的第一反应是宁城当然有,且在眼前,但不想告诉他,按他的意思,飞雪暖阳太普通了,谁家没有暖气?总能看见阳光下的冰雪,不对,关键是“不好出口”,那就问清楚,然后再奚落。
她得意地检查一遍:“那个‘不好出口’的地方,一定很肮脏,对吧?”
“肮脏,你还偏要去看?”他依旧“不好出口”。
“啊,快说,究竟是哪里?”她隐隐约约知道他指的是哪了。
“窗外银白,阳光透过玻璃,房内半明半暗,你躺床上睡得很香,我坐在沙发看你呓语和轻皱眉头,此时此刻,这是我心里最浪漫的情节。”
她抖动上唇表示不屑,心说想得可真美,自己躺那,他坐得住才怪,要真坐得住,那惨了,自己已丑到不动心,希望他动心吗?想法一浮上心头,顿时难住自己,在半明半暗温暖的房间里,说不定自己早动心了,想着想着,一下回过神,他发来的短信都是需要自己走心的,没有一条是可以直接回复的,岂不是一直被他牵着走,走着走着,就掉进他的埋伏,肯定埋伏在雪堆里,披着纯洁外衣,想那龌龊的事,千万不能再上当。
她再次把手机放到座机旁,想招呼杨姐,提不起聊兴,欲到外面看看,又怕真的看到阳光之下的大雪纷飞,一颗心颠来倒去,又颠倒进那间半明半暗的房间里。
真是的!刚认识就只想着那些,幸好不像昨晚那么直白,真要躺那张床上,也肯定不脱衣服,外套都不脱,连扣子都不松一颗,原封不动,爱看看吧。
就这样,她冷落手机和远方的他,心里却一直热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