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队伍连夜前进,次日上午到达喀纳斯边境。地势徐徐走高,草地上遍布大石,高山在远方若隐若现。拖洪台打手势止住前行的队伍,原来前面高岗之上又现出昨日那绿衣少女。那少女对岗下众人视若无物,只顾牢牢盯着草地里的一块巨石,她莞尔一笑,拂手去摘衣裳上的的雪莲,一朵含苞待放的雪莲魔术般到了她手中,她随手将雪莲朝大石掷去,那雪莲划过一道优美弧线,准确落于石面。
少女喝道:“开。”
石上雪莲迅速盛开,足有一尺见方。少女又自衣上摘下一朵雪莲,掷向巨石,接着摘下第三朵。三朵雪莲在石上盛放,映着朝霞,美丽异常却又灵异。少女这时看了一眼岗下众人,大笑数声,再一拍胯下骆驼,往岗那边行去。
李行身侧那清瘦道人双目一瞪,射出两道阴鸷之光,他冷冷道:“那驼上女孩阴气太重,待我用缚妖八卦擒她。”
拖洪台道:“不可,她并未伤人,不妨静观。”
少女虽已离去,但石上那三朵雪莲却越开越大,毫无停止迹象,到后来竟大如小山,完全遮住路面。
单善王子尖声道:“好大的雪莲,正好可以喂饱我的小哥。”
有随从递给他一个精致的鸟笼,单善对那笼中金丝雀道:“小哥,想必你已饿坏了。”
那金丝雀羽毛奇美,喙尖金黄,一张嘴,竟是人语:“我昨夜便已饿死了。”
单善抽开笼门,“小哥”即发出急促鸣叫,如离弦之箭扑向雪莲。小小金丝雀比之那三朵巨大雪莲,犹如卵石比之大山,然而那雀儿丝毫不怯,越是飞近雪莲越是兴奋鸣叫。那雀儿用利爪扣住蕊心边沿,张开小嘴猛地啄去。雪莲剧烈战栗,花瓣收缩,把金丝雀罩住。
李行叹息道:“好好一只雀儿,就这么魂归西天。”
单善笑道:“八王子真是急性子,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正说着,雪莲从大石上坠下,在大路上翻滚,其状痛苦已极。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是目瞪口呆。金丝雀又尖声大叫,忽啄破花瓣直上云霄,再看那雪莲,不再动弹,不断缩小、缩小,最终化归于无形。金丝雀复又俯冲而下,啄向另一朵雪莲蕊心,剩下的两朵雪莲不待雀儿赶到,就缩小身形,转瞬不见影踪。金丝雀在空中得意地盘旋数周,就飞回了鸟笼。
单善向那雀儿扔过去一粒小药丸,待它衔住,就对众人道:“这金丝雀可是我月氏国的国宝,产自冰山绝壁,性子刚烈,极难捕获,数百年来也只驯服了这一只。”
李行围着鸟笼转了半天,眼球上满是贪婪之意。
萨地满对拖洪台道:“拖将军,你把那妖人留下的锦盒拿来,待我准确探定妖人方位。”
兵丁将锦盒捧过来。萨地满手托锦盒,面向喀纳斯方向闭目沉思,他睁开眼后,脸上流下汗滴。
拖洪台道:“国师,怎样?”
萨地满道:“那妖人藏在湖畔的山洞中,公主之心就在他身旁,他正在施诡术妄图将他的名字钉入公主心中。我们必须速速前去取心,否则一旦他的诡术成功,公主就非他不嫁了。”
事态严重,拖洪台策马冲上高岗,远望去,重岚叠嶂,冰川隐隐。越往前,风景越见秀丽,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李行道:“此等一尘不染的人间净土竟被妖人占据,好生可惜。待我回到长安,禀报父王在此建一座行宫,每年来住上些日子,该是无比惬意。”
一条小河自山上流下,河面五彩斑斓,时而色如翡翠,时而色如鸡血,时而色如青铜。众人都十分惊奇。
单善道:“这倒不奇,只因水从冰川而来,蕴含诸多矿物,经阳光照射而成罢了,在月氏国也有这种河流。”
山已陡峭,路已崎岖。有山便有门,一扇空门建在峡谷深处。马匹嘶鸣,再不肯前进。
拖洪台道:“此门只有门框而无门板,恐暗伏玄机。弓箭手准备。”
五十名弓箭手屈膝拉弓,箭似飞蝗射向山门。噗噗声响过,那些利箭均钉在空门上,看上去是悬在空中。李行身后那清瘦道人念一声道号,默然前行,他脚踩七星之位,进两步退一步,慢慢来到空门前。所有人都看清道人背后所插短剑在动,那剑飞身出鞘,悬于道人头顶。道人伸长双手,朝天虚画八卦,北斗七星亮了些微。
李行道:“虚清道长,小心。”
道人并不答话,一指山门,大喝道:“着。”
那短剑懂得人语,挂着劲风向山门飞去。
道法在山路弥漫,短剑在空门作法。短剑刺穿空门,咿呀一声,门开了。
山间传来阵阵低沉回音:“青龙无门,来客自便。”
众兵丁齐声高喊:“交出公主之心,交出公主之心。”
山风呼啸,松涛滚滚。马蹄声踏破寂寥,一道烟尘搅乱山中。
那是一块玉还是一片湖?是湖,因为风过波漾;是湖,因为有鱼舟唱晚。
拖洪台站在湖畔,目光自冰川、石峰、密林、湖水一路移过来,他最后盯住了湖中的小舟。他问萨地满:“国师,此处群峰林立,妖人藏身处可是那最高的山峰。”
萨地满道:“不是最高的那一座,你看,东边那峰形状诡异,顶上有一间观鱼亭,妖人就在那亭下洞中。”
拖洪台道:“路已到尽头,再者湖水又将山峰分隔,看来我们必须借小舟才能到那峰下。”
萨地满道:“不必去太多人,兵丁可在此安营扎寨。”
拖洪台对兵头吩咐一番,就喊那湖中船家:“船家,我是高昌国殿前大将军,现有要事在身,借小舟一用,去那观鱼山。”
船家是个中年汉子,紫衣红脸,他瞅了瞅官兵,就摇桨过来。船一靠岸,拖洪台、萨地满、单善、虚清及秦牧风等五人纷纷跳进船舱。那小舟系用一整块原木挖成,木质坚固,无漏水之虞。单善从舱内捡起一粒小石子,扔进湖里,丁冬,石子急速下沉,单善俯在船边听音,许久不动。
牧风惊奇道:“还没到底么?”
船家呵呵笑道:“此湖无底,如何到底?”
五人的心不禁同时跳了一下。
牧风看到船头放了尊长不过二寸的佛像,便问道:“你也信佛可吗?”
船家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有佛光普照,心则安之。”
虚清道:“在如此胜地,可有道家修真门派?”
船家道:“喀纳斯苍生均笃信佛教,佛法无边,其意深广,又岂是修真二字可以涵盖的?本地有一门派名曰青龙门,修炼大乘佛法,属天罡神教一支,青龙掌门神功盖世,法力可及日月。”
虚清的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下,不屑道:“青龙门!闻所未闻,江湖图谱亦未有记载,法力可及日月之说实在让人笑掉大牙,青龙掌们躲在深山沟里孤芳自赏,不知身外世界矣。”
道人话未完,山下湖面就有了异动,船身竟跳出水面三尺高。
拖洪台惊道:“莫不是发地震了?”
船家笑道:“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