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戛然而止。一个半百妇人手持独弦琴,倚窗而立。那妇人其实并不算美,岁月无情地在她脸上画满皱纹,哪怕抛开那些岁月的痕迹,回到三十年前,以她苦瓜一样的脸型,也依然无法进入美人之列。但她笑了,她的笑实在太迷人,有千般韵味,足够勾住男人的心魂。不必猜测,绝对是小师妹这种举世无双的笑颜征服了她的两位师兄,甚至,因此开启了师兄的初恋。
谁,能忘记青梅竹马的初恋?谁,能忘记千娇百媚的小师妹?
有些男人,注定会把第一次当成了最后,把一瞬的心动当成了一生。
妇人隐去微笑,忧郁道:“竹影,你为何总是不喊我的名字?我背弃妇道,万里迢迢赶到这里,你为何从来不拉我的手?还有,你英俊倜傥,又为何要蒙着可怕的面纱?”
萧竹影的眼里含着一种痛苦,他象是丢了魂儿一样说道:“如水,我的小师妹。”
如水流泪道:“你总算喊了我的名字。我昨夜又学了一首叫作《卜算子》的词,我要和着琴声吟给你听。”
哈哈哈哈!一阵撕心裂肺的狂笑震动了天边。其实,也分不清那是笑还是哭,或者,有一种笑本身就是哭!那恐怖的笑送来一阵急风暴雨,吹打着宁静的血竹幽府,刹那间,竹叶飘扬,瓦片乱飞。
牧风看着门外景象骤变,不禁心惊。
如水表情不变,她理了理乱发,平静道:“天迹师兄,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到这里。昨夜蛇颈龙的吼声我已听到了。”
天迹白发倒竖,怒目圆睁,风驰电掣而来,仿佛一道青烟落在竹林的至高点。老人冷冷道:“小贱人,你还有脸喊我的名字。”
如水伤感道:“师兄,你觉得你有理由这样对我吗?当年,虽然师父强行将我许配给了你,但我的心里只有竹影,这一点你是心知肚明;可你依然以凝雪剑气封冻我的意识,将我带到西域。难道,你真的不理解这数十年来我那揪心的苦楚?”
天迹一时语塞,苦笑道:“可你是否知道你在我的心里分量有多重,不管是什么原因,我决不允许别的男人将你抢走。”
如水叹道:“缘来缘去源于命,真是自己的谁又能抢走?师兄,你我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为何还要这样小孩子气?”
萧竹影缓缓转过身,拱手道:“师兄,久违了。”
天迹嘿嘿笑道:“萧竹影,血竹幽府掌门,一代剑宗,你还用得着蒙着面纱么?”
剑宗不语。
天迹道:“你莫不是进行了死亡修真,已将项上俊美脑袋换成了一个道法高深的骷髅头吧。”
如水呆呆地望着萧竹影,然后木偶似地走过去,伸手要揭心上人的面纱。萧竹影抬臂一挡,连退几步。
天迹又开始狂笑,这一笑,竟带动潜伏在水里的蛇颈龙发出此起彼伏的嘶吼。
如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绝望意。
天迹道:“师妹,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如水木然地摇摇头。
天迹怒道:“我最后问一句,你到底回不回喀纳斯?”
如水又木然地摇摇头。
天迹面如死灰,自背后摘下冬不拉。那柄西域乐曲很是古拙,唯一的特别之处是没有琴弦。数十年来,天迹就是用手中的无弦琴为心爱的师妹弹奏,在雪山下面表达着自己的心迹。但今天,他已想好了,他依然要为师妹弹奏,但这是最后一曲。
一只苍老的手抚过琴身,乐曲一响,天迹面前就涌动着一层透明似水的声浪。声浪如潮,凝成无数枝冰箭。如水清楚,冰箭之中已融入了冰川崩裂时产生的异能,势不可挡。这无疑是绝命手。萧竹影也清楚,既然湛泸神剑斩不断天迹真力,那纵然全力抵挡,最终也逃脱不了死亡的结局。
“爹。”
伴随一声娇喝,一匹毛发金黄的骆驼凌空而降。那骆驼挡在如水身前,驼背上坐着形容憔悴的伊凌。
天迹一惊,柔声道:“凌儿,你闪开。”
伊凌护住娘,坚决道:“你要杀娘,就先取了女儿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