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心态年年月月摧残着我,使我不甘平庸的心日日,时时,备受煎熬,那就是认为自己是劣势:家庭背景,父母都是修地球的,自己要文文不行,要武就更没戏,活像拉架的瓜秧子,霜打的焉茄子,没人看得上。于是将自己封闭起来,深居简出,羞于与世,变得多疑,别人一句平淡的话都是自己坐立不安,如芒在背,觉得是针对自己,讥嘲自己。时至今日,我才有勇气剖析自己,反思自己。自信之类的话,我是不大相信的,正如史铁生所说,“真正的信心前面,其实是一片空旷,除了希望什么也没有,想要也没有”。何况,有自卑心理的人那种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自信可能会因一件极小的事,甚至一句话,而烟消云散。
金圣叹曾说,“几万万年月皆如水逝、云卷、风驰、电掣,无不尽去,而至于今年今月而皆有我。此皆有之我,又未尝不水逝、云卷、风驰、电掣而疾去也。”我常想,人生如此短暂,何必闷闷不乐呢?
就给朱婷说,“想一起去上自习。”
她爽快地答应了。
后来,我们有了君子协定,我提出的,那就是我决不能对她有非分之想,只是一起学习,仅此而已。
即便,有那么几次,我蠢蠢欲动,可一想到当日的协定,又心如止水了。
葱油饼有次问我,“你和她怎么样了?”
我说,“简简单单,红颜知己。”
他诡秘地笑笑说,“爱情都是这样开始的。”
他预言中了。至少,我们两个中的一个妥协了,或者,两个人都或多或少妥协了。因为,我很早的时候,就认定了一件事:没有你的允许,谁也不可能走进你的心。
每晚两个人一起去上自习,同一个地方,同一个角落,话也不多,有时候,我去的早了,就会看不进去书,对着窗外发呆,想着她现在做什么,走到哪里了。走过了宿舍楼,商店,图书馆,林荫道,教室门口了吗?
她来了,我却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只是简单地说一句,“来了?”
她笑着,低着头,习惯性地说,“怎么,想我了?”
我每次都会笑笑,“得了吧,才不会呢。”
直到有一次,我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后来对我说,只要我那天对他说喜欢她三个字,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连“考虑考虑”这样的字也不会说。
可从头到尾,我一直没说。
一日,众室友怂恿我表白与她,我欣然承诺。我后来明白了一个朋友说过的,还是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当你放下戒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瞎了。
那晚,下了晚自习,两个人在校园中走了好久,我长叹,“要是能永远走下去多好啊!”
她很实在的说,“我累了”。
我想她可能心里顾虑,就蔫声蔫气地说,“不早了,早点休息。”
屠夫知道后,指着我说,“没出息。”
有次,我终于鼓起勇气暗示她,“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她就笑着做出呕吐之状,拉着舌头。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表白,她是否已经知道我的心意。回到宿舍,屠夫问我如何表白,我如实告之,他摇摇头,连连叹息——太含蓄!
我就把想给她说的话写在一张纸上,牢记在心,屠夫说,“有没有问题?”
我说,“没问题!”
他检验了一遍,果然倒背如流。
可见着她朱婷,我又不知所措,支支吾吾。
有次,我问屠夫,“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把她据为己有吗?现在,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他批评我,“柏拉图式的爱恋,无异于自渎,浅尝辄止,没多大意味,就好比在窗外看着窗子里的人吃着香甜的葡萄。”
我说,“我明白了”。
某次,我问屠夫,“我想拥抱她,是否先须向她说明?”
屠夫连连摇头,授我秘诀,“你和她说话,突然停止,就抱住她,吻也可以!”是晚,我就约她,照例漫步,我实想抱住她,奈何她待我太好,觉得她像一亲人,不忍那般。
我只是沉默地和她走着那条熟悉的林荫小道上,恨自己的木讷,就用力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头,愤愤地说,“石头一样,不说话,像个呆子。”
她惊讶说,“可它本来就是石头啊”。
我突然转过身,看着她,严肃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变了,不理你了或者你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你会不会原谅我,继续跟我交往?”
她指着我的鼻子说,“以后不许给我说不理我的话,我有什么事,你要第一个到,随叫随到,不许跟别的女孩子纠缠,不需哭丧着脸,给我脸色看,知道不?”
我笑着说,“做不到,不理你了。”
她就噘着嘴唇,瞪着我,“小心点啊,我记仇呢。”
我心里就乐了,开出了花,像个小虫子,一样快乐。
回到宿舍,众室友问结局如何,是否表白成功?
我就笑着,一直傻笑着。
屠夫叹息着,“扶不起的朽木,没吃过猪肉,一闻着猪肉的香味就心满意足了。”
淫贼总结我的失败,“脸皮太薄”,并再三告诫,“追女人时要厚,比城墙还厚。”
肥婆又说到了痞子牛泡了一个学妹,有钱人,票子砸出爱情。
我就失落了,我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