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园中背诵书籍,见朱婷和另一男人行走,嘻嘻笑笑,仿似昔日。那男人见我,上前打招呼,我微一笑,没看她一眼,满不在乎地走过,悄悄躲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泪水奔涌而下。原来心痛是这样一种感觉,悲天怆地,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在一棵柳树上捶了十几拳,仍不泄恨。
一遍又一遍地痛恨自己的懦弱,胆怯,自卑,像一种老鼠。回至宿舍,写下这段文字,长颈鹿看到,安慰我一番。
“也许,那男人只是她的朋友呢?”
我心里竟然有了一种想法,和她在一起的任何的男性,都是可耻的,都是我的敌人,都是要打到的。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的这种想法,它太自私,上不了台面。
直到一日,屠夫说,他见了他一个漂亮的女老乡周围围了一大群流氓时,恨不得,上去一刀宰一个。
我有时想,至少他敢于争取自己的东西。我呢?只是远远地看着。
我对她骤然冷淡,见面打招呼亦是不愿搭理,自己也不知为何。过后反思,觉得矛盾,有时真希望她快快乐乐,可有时看到她和别的男人谈笑,心里就不痛快,觉得她的笑全是刺,刺伤的人是我。
长颈鹿见我闷闷不乐,说你的月经期又到了。
我就苦笑着说,“男人么,一个月总有几天不舒服的。”
却笑不起来,想笑,嘴角都没动。
肥婆仍是睡意朦胧中醒来,满脸油腻,掀开被子吹吹风,“两个又在磨瘪了?”
长颈鹿说,“是耶,是耶。”
他又问,“事业乎?女人乎?”
我说,“女人。”
他说,“太史令,不是做兄弟的丢失你,女人算个屁!似我等一个人,我行我素,无牵无挂,多好?袁宏道赞林逋:‘孤山处士妻梅子鹤,是世间第一种便宜人。我辈只为有了妻子,便惹许多闲事,撇之不得,傍之可厌,如衣败絮行荆棘中,步步牵挂。’围城外面的,不要老惦记着围城里的,那些同居的男女,说不定正为着妇科炎症、白带、毛滴虫而烦恼呢?”
幸福是个比较级,他一直坚信这一点。往前看,我不如人,往后一看,吓一跳,不如我的也挺多,爷乐了。
说归说,我仍是想念女人,渴望女人。
葱油饼说,“自行解决荷尔蒙的高分泌,两根手指头的活。”
长颈鹿说,“自渎了这么多年,有什么感悟,说来给哥几个听听?”
葱油饼说,“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一旦开始,停不下来。”
屠夫说,“正反馈调节。”
葱油饼说,“调戏你妹。”
屠夫说,“我没有妹。”
葱油饼继续说,“调戏你老婆。”
屠夫就不言语了,瞪着他。仿佛,一不控制,就会扑上来咬他一口。
日子一日又一日,不咸不淡,除了屠夫有时兜售我一点他所谓的泡妞经验,再无其他了。
淫贼最近安分多了,回到宿舍就躺在床上,一言不发,大伙问他怎么了?他笑而不答,只是转身时,捂着腰,吸着气。
黑锤最近不愤青了。据说,他在学生会泡到了一个妞,按淫贼的说法,姿色还不错,不过他的话,总要打着折扣听。
肥婆还是老样子,只是肚子越发肥嘟嘟了。吃过饭,用牙签剔着牙缝,边剔边问,“黑锤最近早出晚归,不知道他忙什么?”。
淫贼接了话题,“女人,估计是得手了。”
四川鬼子问,“何以见得?”
淫贼诡秘一笑,“因为他那日吃着鸡腿,得意洋洋地说,女人总是平时怕男人色,上床又嫌男人不色,这不明摆的事么!”
肥婆说,“黑锤悟了。”
淫贼说,“男人总是平时嫌女人骚,上床又怕女人不骚,我这算不算悟了?”
屠夫说,“看你那獐头鼠目的样子,嚼别人嚼过的干馍。”
淫贼就不乐了,狠狠吐了一口痰,却吐到床上的蜡黄蜡黄的油晃晃的杯子上,又用手一抹,在墙上涂涂,搓了搓手,嘴一吹,又躺下了。
我又想到朱婷了。
我感觉自己的一半都随她去了,她走路,我的思想也在行走,她笑,我也笑,她蹙眉,我就沉郁了。
想起那次,一向自以为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我,在约会朱婷之前已经事先准备好要和她谈论理想,人生这些高深问题,可是真正见着她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聊到天空是那么蓝,鸟儿是那么自由自在。
我知道,我已经喜欢上她了。
对,喜欢。
我要写一封信给她,淫贼见了,骂道,“神经病!”
他的意思是,直接打个电话,见面,直截了当。
我不这么认为,含蓄,半遮半掩着,才美。
屠夫不屑地说,“你这思想有点中国味,但上床耍还要在乎洗不洗澡?”
肥婆依旧打着哈气说,“他这人就这么怂,简单的泡妞,每餐粗茶淡饭也要搞得意义深远。”
长颈鹿喝着水,咕咚咕咚,发着呆,又接着话茬说,“这说明娃还年轻,我已经对别人没兴趣了,我只对自己感兴趣。你们如果见我皱着眉头,如果不是在想自己的话,那就是什么都没想,无所事事。”
淫贼笑着说,“别这么消极,虽然你这幅熊样,但也不是一无是处,灰尘只不过是放错了地方的东西而已。你不是无所事事,你是懒汉,懒蛇。”
长颈鹿反驳,“你错了,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与懒汉的区别与美食家与饭桶之间差别的一样大”。
我说,“你考虑问题这么透彻,甚至咬文嚼字干什么?说错了又不会怀孕。”
长颈鹿说,“恋爱中的男人就是这样,思想混乱,甚至有点不着边际。”
我就又想到了朱婷。宇宙之大,对我而言大不过她那衬裙的丝裙边,想到这里,私下笑了。
肥婆见了,笑着说,“笑得有点荡”。
我说,“死胖子。”
他反驳,“我人胖,但心不胖,心里是瘦的。”
淫贼说,“谁知道呢?说不定心里整天惦记着肥肠,猪尾巴呢。”
肥婆就不乐了,对着淫贼叹息,“墙头草,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又否定自己,被窝里放屁——能闻能捂。”
他们都笑了,我没有。
我知道我体内某个地方出了问题,快乐不起来,这个地方总是躲着一个人,那就是朱婷。
我不想听她的任何解释,那样总会有种不干净的感觉。比如,你深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吃饭,谈笑风生,甚至上床,她总会找到一个借口忽悠你,而我希望她永远也不要说出这个借口。
可一方面,我这样想着,另一方面,我内心里又极渴望知道真相。那晚和她一起聊天的那个男人是谁?到底什么原因呢?
一个人自怨自艾,这个时候,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羞辱感浸淫内心。
她也没有解释过什么,见了面的时候,打个招呼,嫣然而笑,仿佛从来没有什么发生过。
我想她可能也不屑于解释,因为我曾经对她说过,对于那些深以为信的人,不需要繁缛的解释,那反而不适宜,被人理解类似于自我****。
一连几天,我都沉闷不语,淫贼调侃说,准是闻到闷屁了。
我厌烦他,就说,前几天夜里,见你老婆和一高富帅私会,笑得有点荡。
他脸上马上就黑了,气急败坏,“狗男女,怪不得这几天对我忽冷忽热,每次亲热时,都推说身体不舒服。”就拿起手机给女朋友打去电话,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对方,结果对方在电话里哭声连连,扬言不活了。
淫贼这下傻了,好说歹说,对方还哭,他就一下子瘫坐在床上,大便失禁。
后来黑锤每次念及此事是,总不忘补充一句,“恐则气下。”
这件事后,淫贼对我是恨得牙痒痒,有几次说梦话都喊着我的名字,还说要找我算账。
为此我紧张,忐忑不安,便秘数日。一日,蹲在厕所里,一驽劲,大便得通,豁然开朗了。
自言自语,“恶臭尽出,否极泰来。”
正说着,朱婷打来电话,主动邀我出去散步,谈了些琐碎的事。我虽表面上冷淡,心里却是热腾的。
散了时,看着她的背影,猜不透。
回到宿舍,坐立不安,一会儿喝水,一会儿哼哼唧唧,踱来踱去,看看这个宿舍,又转转那个宿舍,躺在床上的肥婆嘟囔了一句,“发春了?”
黑锤一边和女人聊着短信,一边说,“你没听见荷尔蒙在他体内吱吱地燃声吗?”
我不说话,接了一桶凉水,扑哧一声,从头浇到脚下,大声地喊着。
长颈鹿跑过来,惊讶地问,“咋了?”
只听见淫贼说,“杀猪呢。”
然后就见我赤身裸体地走出厕所,旁若无人。
那一刻,很想拥有她,哪怕只是肉体上。
因作息不规律,有时忙于看书,经常饥一顿饱一顿,她有次邀我出去玩,问我吃过饭了吗?我说吃过了,并对她说,我从来不会拒绝你的。那个下午,空着肚子,陪她走了好久。
她在嘻嘻哈哈地说着玩笑的时候,我却在想着,物质决定意识,在感情上是否也如此,就恍惚了神。她见我心不在焉,说不在乎她了。
她会突然撒娇地说,“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我就呆若木鸡,“啊?’
她的连刷地红了,撩起上眼皮看我一眼,见我呆呆站着,就故意推开我,又说,“算了,跟你开玩笑的”,见我窘迫,就扑哧一声笑了。
遇见了她,我懂了孤独。
一个人的夜晚,心思也很简单,坐下,喝杯清茶,听一个节目,厌倦了,就走出屋子,看月,看星星,让夜风吹着,以为这样会吹走忧伤。
我是一个在大城市随时会丢的人,没有任何方向感,可遇到了她,我记住了一个古老的城市,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