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的一个女生辍学了,闹得沸沸扬扬。
印象中,她不善与人说话,总是独来独往,在路上走时多是低着头。
我只与她说过一次话,是在那个臭名昭著的所谓博士的课堂上,她坐在我的身旁,突然问我,“你相信中医不?”
我那时迷恋中医,把中医当神一样崇拜,就毫不犹豫地说,“信,当然信呀!”
她说她从小到大没见过中药,进了大学,看了些医书,没想到她天津老家路旁的一些不起眼的小草也能治病,她一点也不信。她说,她要回去复读重考。
她给我说这句话后的几天,就走了。
后来听人说,她辍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宿舍的其余五人排斥她,不理她,一个外地人,在异地没有一点温暖。
这件事发生过后,淫贼就肚子痛,他说,“恐怕是与那女娃辍学有关,是上天惩罚他,面对一个美女,没有给予对方温暖,哪怕是一声问候,尤其在这个城市。”
屠夫说,“狗拉牛车,八竿子打不着。照你这理论,狗吃了一堆屎,你肚子就饱了。”
肥婆说,“别鸟淫贼,社会不断进步,GDP快速增长,人民生活日新月异,但是他还是**丝的摸样,又臭又硬。”
淫贼失落地说,“你都不理我,那我真成狗不理了。”
肥婆青着脸说,“你骂谁呢?”
淫贼没反应过来,振振有词,“没有啊”。
肥婆唾了一口唾沫,却又落在他的鼻子上,他用手一抹,闻闻,惺惺地说,“有点酸”。又用手抹抹,质问淫贼,“你说吧,你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
淫贼想了半天,慢悠悠地说,“我不想死。”
这时,四川鬼子说,“大学生现在是大白菜价,找到的工作连农民工都不如,我都想休学了。那女生辍学,说不定是正确选择。”
黑锤还是那副愤怒的样子,愤愤地说,“农村娃,不读书,有什么出路?什么狗屁选择,我看她走的那天,满脸忧郁的样子,没有一个人送她。”
屠夫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
淫贼抢先说,“他那天躲在小树林里和一女生说悄悄话,我也在那。”
黑锤就恶狠狠地看着他,“跟屁虫!”
两年后的今天,当我再回想起那个辍了学的女孩时,她的样子依旧是那么清晰:一米六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留着短发,常穿着一件黄颜色的上衣,挎着一个普普通通的棕黄色的帆布包..
她那时可能没有朋友,正如我那时一样。
一日,我在人文系旁听的时候,一个叫杨柳的女生问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人头地。”
她问我,“出人头地又指的是什么?”
我一下子怔住了,像被人用石头敲了一下脑袋,一片空白。
我问她,“你的理想又是什么?”
她笑着说,“就是想有一间向阳的屋子,自由自在地写着自己喜欢的文字。‘
我看着她,很美丽的一个女子,痴痴地说,“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
这让我想起了两个女孩,两个想当作家的女孩。
上初中的第一年,我结识了两个要好的朋友,要好到七年后的今天仍时时惦念着对方。认识一个人,有时真是偶然,不是刻意为之的。
有节语文课,题目是关于十五年后的自己,无非是写些理想之类的东西。老师姓彭,我至今还记得他的名字——彭新文,他的第一次国旗下讲话的第一句——我们校园来了一阵风,学风,班风,校风。他是个性情豪爽开朗的人,至少我是这么想的。现在想来,他那时完全摒弃了传统的填鸭式的教学模式,为我们这些农村孩子的人生某个时段带来了好些快乐。那节课,他让写好文章的同学走上讲台读给大家听,他在下面评分。就有两个女孩敢为人先,站在讲台上,说自己关于作家的梦想。我那时还是个狂傲不羁、不知深浅的毛头小子,一气呵成,就大步走上讲台,连喊三声,“或许,或许,或许十五年后的我是..”每喊一声“或许”,老师就在台下大声地回应,“一定,一定”。其实,那时的我是没有理想的,即便有,也是不明确的,心里就惊叹于那两个女孩的志向。大概缘于我们三人都是桀骜不驯的,与众不同的,久而久之,也就熟识了。那时,三个人常在一起畅谈自己的一些青春期的固执的想法、叛逆的思想、五光十色的理想,尽管很贫穷,尽管现在看来那些理想有点不着边际。
人生有时真像有命运安排这么一回事,中考后不多时,那个被我叫“野丫头”的女孩家里发生变故,经济所迫,就没继续读书,自此音信全无。另一个被我叫“李清照”的女孩考上高中,高考结束,也不知她报考了那个地方的学校了。
上了大学,每逢旧友就打听那两个女孩,一年下来,音信全无。前几日,一友来学校游玩,无意中提及了那两个女孩,就托她打听,竟然找到了。
当我忐忑不安地怀着四年的久违之情拨通了野丫头的电话后,她说对我的挂念很是感动,说这么久了,我还能记起她。
当我问及她昔日的理时,她只是简单地说,“已荒废了,生活总是不尽人意的”。
我就扯开话题,“听说快你要结婚了?”她就带着羞涩地笑了,我听出来了。谈到她的未婚夫,就谈到了她的工作,“其实也算不上工作,给别人打工,在一个工厂里,暗无天日的,总觉得和世界隔离着,工资又少,也够累的”。
我就劝她有空闲了多出去走走,一来增长见识,获取外界信息,二来就全当调剂生活,心情也会好的。
一个月后,李清照也联系到了。原来,我们同在一个城市,且离得那么近。原本是想问及她昔日的理想的,可好些话竟咽了下去,我怕,怕听到许许多多一样无奈的回答,那对她和我都是太残忍了。
这些年来,还是黑天忽地的,一直在丢失。
后来,我有次回家,在县城的车站里遇着李清照,她和我谈论着当下的时尚,衣服,手表,富二代,没有提到文学,也没有谈及当年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