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城锦的话音未落,人却已经扑了上来,伸出手狠狠地卡住蒋笙薇的脖子,目光狠厉:“谁允许你来这里的!你还要让我再骂你一次吗!不是很有骨气吗,不是说滚了就永远不回来了吗!”
蒋笙薇还未看清他的人在哪里,就感觉到自己呼吸一滞。
乔城锦的手劲儿很大,她的脸涨得通红,却倔强地抿着唇,明亮如小鹿般的眼睛直视着他的,不开口,不求饶。
他最讨厌她这副样子,整天挂着一张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倔强到永远不肯说一句软话。
两个人持久对峙着,谁也不肯率先软下来。
而许青岚,她就是因为瞥见了站在窗外的蒋笙薇,所以才会如此紧张地挽住乔城锦的胳膊,生怕他看到她后离开自己,但是他到底是看到了。
只是,看到他们二人之间如今是这番对峙的画面,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许青岚悄悄走出病房,站在病房门口。
蒋笙薇的视线越过乔城锦宽厚的肩膀,正巧可以看见许青岚。
她看到,许青岚的嘴角缓缓浮现起一抹笑,带着少女的纯真,却也带着冷冽的气息,呼啸而来。
许青岚抬起美丽的手掌,缓缓自脖子划过,做了一个“杀”的动作,嘴角带着挑衅。
她微微一怔。
她,已经恨自己恨到如此地步了吗?
乔城锦发觉蒋笙薇走神了,心头莫名其妙的不知名情绪越来越浓烈。
“滚!”
他收回手,转过身,只丢下一个字,响彻在空旷的长廊。
而许青岚,察觉到乔城锦的动作,早已收回了那抹笑意,一脸悲怆委屈地看着乔城锦。
蒋笙薇冷笑,果然,这里有人比她更适合演戏,更有能力拿奥斯卡奖。
“吉祥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你居然还有心情冲我发脾气。”蒋笙薇的语气淡淡的,但是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乔城锦的心上。
他黑着一张脸,想暴吼,却怕打扰了张医师对吉祥的治疗,只好压低了声音,背对着她说道:“滚!立刻滚!”
这个蠢女人,既然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蒋笙薇觉得自己真是好笑,瞥了一眼仍在抢救中的乔吉祥,迈开步子,从乔城锦身边走过,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乔城锦烦躁极了,他两次不留情面地将蒋笙薇赶走,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一双眸子仍旧落在她的身上。
但是下一秒,他原本就不好的脸色已经彻底黑掉了。
“站住!”
他不容置疑地开口,旋即迈开了步子,大步走到蒋笙薇身边,从她手里拿走那件黑色的西装,嘴角浮现一抹鄙夷的笑。
又想怎样?蒋笙薇侧过身,冷冷地看着他。
“吉祥生死未卜,你身为她的嫂子,竟然在这种时候勾搭野男人。”他学着方才蒋笙薇的语气和句式。
蒋笙薇的视线落在那件西装上。
原来啊,不是乔城锦的西装呢。她到底在期盼些什么呢。
“跟你比起来,我还真是差了一大截儿呢。”蒋笙薇收起莫名失落的情绪,“吉祥会变成没人管的可怜孩子,应该怪谁呢?是谁在外寻欢,夜夜笙歌的?乔城锦,我告诉你,今天这个苦果,你应该自己尝,你只能一个人尝!因为这是你亲手种下的!我再没见过比你更失败的男人了!连当人家哥哥,都如此失败!”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和乔城锦之间,也是可以讲这么多的话的。
她也从来不知道,她对乔城锦,除了心无波澜之外,也是可以有这么多年复杂情绪的。
到底,该怪谁?
时光改变的,究竟是谁的心?
蒋笙薇直视过去,乔城锦已经怒不可遏,她可以看到他紧紧咬着牙齿,脸上全是暴戾的神色。
“蒋笙薇!你真是个婊|子!”良久,他恶狠狠地将西装砸在地上,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蒋笙薇轻笑,反问:“那你呢,乔少?那你是不是应该被称作……”她抬起秀美的手,妩媚妖娆地撑在下巴那里,歪着脑袋说,“嫖客呢?”
霎时,乔城锦一双眸子立马射出狠光。
蒋笙薇无所谓地笑,耸耸肩。
反正他不信任她,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就算现在彻底激怒眼前这个男人,她也无所谓。这些年戴着面具和他演戏,真是太累了。
她不明白,明明外界早已经传言,乔先生和乔太太的关系破碎不堪,他为何还要假惺惺地带着自己人前作秀,落人口舌。
这真是一个难得的契机呢,那么,乔城锦,借着这一次撕破脸,我们,彻底决裂吧。这场游戏,已经没有必要再玩下去了。
蒋笙薇看着乔城锦,看着他如墨般深邃的双眸,感慨,四年的时光,这双眼睛看她时的深情,皆是在人前作秀的时刻。
她俯身捡起西装,然后看着乔城锦,朱唇轻启,缓缓吐出:“再见。”
别开视线,侧过身子,迈出步子。
只需三个动作,她便可以脱离乔城锦,蒋笙薇骄傲地扬起头,连离开的姿势,都那么决裂。
乔城锦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决裂啊决裂,彻底的决裂。
空旷的长廊里,只有蒋笙薇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再一下,那声音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
许青岚心底浮现一丝快意,脸上却仍是悲恸的情绪,她奔过去,挽住乔城锦的胳膊:“城锦哥哥,我们去看吉祥吧。”
乔城锦深呼吸,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牙关却仍是紧咬着,视线落在蒋笙薇的背影上,许久才收回。
也许,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吧。
笙薇离开医院的时候,日出东方,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清冽味道。
她一路缓缓走回家,因为时辰还算早,街边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开门,只有赶着上班的人群,行色匆匆。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她的脚踝被磨出血泡,双腿发软,她狼狈地瘫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扯下脚上的高跟鞋丢进垃圾桶里。
蒋笙薇长长吁出一口气,不顾路人怪异的眼神,光着脚踏上回家的路。
丢掉鞋子就是放弃过去,乔城锦,从此你我后会无期。
邮箱里静静躺着陈铭发过来的有关Greta的重要文件资料,还有Greta对于此次自传的要求,一下子就罗列了三十多条,无疑,尽是难为人的要求。
蒋笙薇无奈地笑,这个小主,似乎不那么好对付呢。
她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一个人静静地躲在房间里,全力以赴完成这份重大的任务。
只要能挣钱,她才不管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来的东西,是真,还是假。
吉祥她也不管了,何必呢。
乔城锦不是无所不能的吗?乔城锦不是永远不会低头认输的吗?那么,他也不会轻易让死神带走自己唯一的亲人吧!
既然后会无期,她又何必再自作多情,自取其辱。
客厅内的地板上,蒋笙薇穿着家常休闲服席地而坐,周身堆满了大大小小有关Greta的数据,计算机里还有一份录音,是Greta的自述。
窗外的太阳落下又升起,往复循环,而蒋笙薇,她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忙碌着,偶尔肚子实在饿的撑不住了,才会吃几块压缩饼干,或者给自己煮快餐饺子。
她是在拿命拼呢。
Greta要求极高,却只给她七天的时间,否则,酬劳一分也拿不上。她已经浪费掉了一天,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耗了。
最后一个字敲出来的时候,正是微光晨曦时分。整个房间里只有计算机和空调运作的声音,静得让人心慌。
如今的蒋笙薇,蓬头垢面,完全不复昔日爱精致爱漂亮的她了。
她将东西存档,起身去阳台。程颂说,黎明是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其实每一天都是美好的,只要心爱之人相伴左右。
蒋笙薇认命般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程颂的脸,生气的、开心的、调皮的、任性的,一幕一幕,都那么清晰可触。
洗完澡出来,多日的疲劳一扫而去,蒋笙薇刚将手机开机,它就在手心里嗡嗡震动了起来,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她不动声色地挂断。
她挂断一次,对方便打一次,很执拗。
蒋笙薇烦了,在手机又一次震动的时候,按下接听键就吼:“乔城锦你到底有完没完!”
不是两次指着她的鼻子不留情面地让她滚吗?不是已经说了要彻底决裂了吗?不是已经用沉默代替了回答了吗?
现在又来做什么?!
“薇姐姐……”
电话那边却传来一道怯怯的声音:蒋笙薇一怔,继而嘴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来。
“吉祥,你还痛不痛?”她的语气柔和下来,带着惊喜。
感、感谢上苍。
“薇姐姐,我就睡了一觉嘛,”吉祥撒娇道,“怎么醒来全身的骨头就像在打架一样。而且哦,我睡醒的时候,哥哥居然一把抱住我哭了。”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见过哥哥那副模样。
蒋笙薇微微一动,眼前居然浮起乔城锦的脸,阴翳的,开心的,淡漠的,残忍的。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吉祥,是姐姐对不起你,害你受了那么多苦。以后要乖乖听你哥哥的话,姐姐不能陪你了。”
“姐姐你要……”吉祥急切地询问,但是下一秒,手机被来人夺走,暴怒地看着她,“谁叫你给她打电话的!”
他不过是去张叔叔的办公室了解吉祥病况的时候忘了带走手机,她却趁着自己不在,打电话给那个女人!
可恶!不是已经说了要离开他了吗?为什么看到是他的号码还要接起来!
“哥哥……”乔吉祥瘦弱的身子躲在被子里,露出小小的脑袋,看上去就像一颗焉掉的毫无生机的小白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