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与我,你选谁?
这句话像是魔音一般在皇甫战铭的脑海中盘旋着,他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僵硬的站在原地,任冷风吹皱他的衣袂!
云臻也不催促他,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目光停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时间像是无形的风,永远不会停在原地,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滴答滴答的声音惊醒了皇甫战铭游移的神志。
他看着云臻,眉头缓缓紧锁,那深深的凹痕显示出此刻他内心的纠结,他的眸中闪过不解,一句为什么问出了口,皇甫战铭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选择?
“云臻,为什么?这天下与我爱你不冲突!”
云臻轻轻的摇头,平静的说道:“怎么不冲突,当你为了天下而不得不娶一个又一个女人的时候,你认为我会不伤心吗?感情说来就来,说散就散,不过一瞬间罢了。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我们的感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固,到最后这些贪嗔痴,爱憎恨会把我们伤的体无完肤!”
“不会的!只要我们坚定彼此的心,就不会有那么一天!”皇甫战铭眼里闪过一丝恐慌。
“会的,我太了解你,也太了解自己,到最后我们会变成刺猬,将对方刺得血肉模糊!所以皇甫战铭告诉我,你的答案!”云臻知道她的身体里一直都住着一个嗜血的自己,她不想到了最后自己亲手毁了他,所以要么得到全部,要么选择放手!
“我不选!”皇甫战铭强势的拒绝选择,“这根本没有可比性,古来男子都是三妻四妾,我可以只爱你一人,但是我的身边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看来,我们真的无话可说了!”云臻叹息一声,从袖口中取出东西,放在他的掌心。
皇甫战铭抬头一看,就见月白色的帕子中包裹着一方人形木雕和一朵干枯的花朵,那正是他亲手雕刻的云臻小像和凝霜花。
“有时间让人把黑毛牵回去吧!我走了!”云臻越过他,爱情就像是一场笼着轻纱的梦,可是揭开轻纱之后,那是赤裸裸的真实,这辈子再也不要爱了,再也不要爱!云臻在心里如是说。
“云臻,你何苦如此逼我?”云臻即将跨出亭子,皇甫战铭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转身跨步,挡在她面前,半个身子落在亭外,冷雨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却不管不顾!
云臻苦笑,这是谁逼谁啊!
皇甫战铭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目光中似要喷出火:“好,云臻,我答应你,等到天下在手,江山稳固之后,我便为你废黜六宫,从此身边只有你一人!”
“那么你还娶宇文翎吗?”说不感动,说不震撼这都是假的,但是理智告诉云臻,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眼下才是关键。
皇甫战铭面色一沉:“我都许了你承诺,你还要问这个吗?”
心头刚刚升起的喜悦散去,云臻苦笑:“你还是要娶宇文翎!”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将来,暂时的隐忍和牺牲都是必须的!”皇甫战铭紧紧握着她的肩膀,语气柔了下来,似是在哄骗三岁的小孩子,“阿臻,答应我,为我忍耐,宇文翎进府之后,我会向父皇请旨,将你赐给我,虽然暂时不能给你正妃之位,但是请你相信你是我皇甫战铭心中唯一的妻!”
云臻满心冰凉,伸手拨开他的手,倒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到了如今,你还做着娥皇女英的美梦,皇甫战铭,不完整的东西我不要,身为云家嫡女,就算是嫁给平民乞儿,我也绝对不会做你的妾,你死了这条心吧!”云臻决绝的冲出亭子,冷雨扑面而来,冻结了她稍微有些温度的心!
一路狂奔出了战王府,雨水打湿她的衣衫,湿润的鬓发贴在脸颊上,孤零零的站在宽大的马路上,云臻狼狈的只想躲起来。冰凉的雨水从头顶消失,云臻抬头,惊讶的发现头顶竟然多了一把伞。皇甫沅澈温润的笑容映入眼帘,云臻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事实上她也确实笑了,仰天大笑,笑的畅快淋漓!
她不哭,因为老天帮她流尽了眼泪!
云臻一把冲进雨水中,仰头望天,畅快的转着圈圈,皇甫沅澈也任由她胡闹,站在一旁安静的陪着她。突然她钻进了伞底下,伸手胡乱摸了摸面颊上的雨水,眸子水亮水亮的,一把勾着皇甫沅澈的肩膀。
“皇甫沅澈,我们去喝一杯,庆祝我回归单身!”
“好!”皇甫沅澈的眸中泛着宠溺的光,也不嫌弃华丽的袍子被她弄湿,两人没唤来马车,就这么顶着一把伞,勾肩搭背走在大路上,不在乎别人异样的目光,只想风雨中陪彼此走一程!
皇甫沅澈领着她来到一家名叫玉池居的酒馆,玉池居的老板是个风韵犹存的俏寡妇,见两人进来,连忙迎了上来。
“元公子来了,快快快,楼上请!”俏寡妇名叫玉娘,出口就算唤出皇甫沅澈,显然皇甫沅澈是这里的熟客。
“玉娘,元某这位妹子淋了些雨,劳烦玉娘借一身干爽的衣服给她,免得着凉!”皇甫沅澈温润的开口。
“这有什么,正好奴家前些日子订制了几件新衣还没穿!”视线移向云臻,“这位小姐长得倒挺标致的,且跟奴家来吧!”
云臻看了一眼皇甫沅澈,见他点头,这才跟着那玉娘上楼。
“姑娘,这边请!”玉娘端着笑,推开最里间的房门,云臻走了进来,四处张望了一下,布置得简陋而温馨。玉娘从箱子里翻出一套衣服递给云臻,“给,粗布麻衣,姑娘将就着穿吧!奴家在外面等着,姑娘换好了,唤奴家一声便好!”
“多谢!”玉娘出了门,云臻拿着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开始窸窸窣窣的解衣服。
出来的时候,玉娘就在门口候着,伸手接过她手上的湿衣服,笑道:“这些交给奴家就好,元公子在右边第三间包厢里等着姑娘呢!”
云臻点头称谢,起步朝包厢走去,敲了敲门,皇甫沅澈的声音响起。云臻推门而入,见皇甫元澈脱了鞋,上了塌,斜靠在墙壁上,视线一直看着窗外一川烟雨,见她进来,收回了视线。
“来了!”
“恩!”云臻四处张望了一下,觉得这屋里格局特别有日式居酒屋的风格,脱了鞋,上了塌,皇甫沅澈已经给她温了一壶酒,她上塌的时候,他亲自给倒了一杯酒。
“尝尝看,要说喝酒,还是玉池居的酒最好,偶尔小酌几杯,算得上一桩人间美事!”皇甫沅澈十分推崇这酒,言词之间不乏尽是赞美之语。
云臻不是好酒之人,酒会误事,像她这种人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着,她也只有在闲暇时候喝点葡萄酒。这会儿,听皇甫沅澈这般推崇这酒,也忍不住尝尝看,酒水色清透明,香气浓郁,风味协调,尾净余长,抿一口,暖人心肺。
云臻小脸瞬间舒展开来,赞叹道:“色清如水晶,香醇如幽兰,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经久不息!确实是好酒!”云臻一口闷了,还想再去倒,却被皇甫沅澈阻止了。
“好酒是用来品的,你这么咕噜噜灌进肚子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云臻拨开他的手,反驳道:“米,填饱了肚子才知道体现它的价值;酒,喝下去才知道个中滋味!细细品,那是酸文人发明的法子,要我说,人生最畅快的是就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管他明天发生了什么,先醉一场再说!”
皇甫沅澈轻笑道:“就你歪理多!”
云臻享受的咪了一口,眉眼弯成月牙形:“这不是我说的,这是老祖宗总结的经验,什么一醉解千愁啊,什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难不成你要说老祖宗说的都是歪理?”
皇甫沅澈遇到她这个赖皮货,也只有认栽的份儿,轻摇着头,面上充满了无奈。云臻一杯杯下肚,毫不节制,像是存了心要醉一场。皇甫沅澈不跟她拼酒,小口小口的抿着,目光时不时看着窗外的一川烟雨。他最喜欢坐在这里小酌,打开窗户能看到市集繁华,又不会被市集的喧闹打扰。远处,烟锁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三秋桂子飘香,十里清荷摇曳,总让人心情畅爽!
夜幕降临,十里人家点了灯火,玉池居中烛火摇曳,昏黄的烛光照亮了云臻晕红一片的脸颊。云臻明显有些醉了,趴在小桌上痴痴的笑,跟个傻子似的。平日里再怎么沉默的人被这酒精一刺激,话匣子打开,憋在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吐了出去。
“皇甫沅澈……嗝……”云臻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可是烛火老是晃悠,让她觉得自己也在东摇西晃,跟晕船似的。
“你醉了!”皇甫沅澈看着她烛光下的娇态,心湖荡漾出一片春色。
云臻摇晃着脑袋,就算醉了,也改不了嘴硬的毛病:“我……没醉!不信,咱们再喝!”
皇甫沅澈摇了摇头,伸手关上了窗户,以免夜风吹进来,含笑的顺着她的话:“好,你没醉!”
云臻撑着下巴,嘴里咬着手指,眸中雾水弯弯的,跟小兔子眼睛一样扑朔迷离,她就这么憨憨的瞅着你,看的你心都化了。
“皇甫沅澈,我好像真的醉了!”云臻垂下脑袋,嘟嚷着,“醉了也好,什么烦恼也没有!”云臻的脑袋越来越低,就在皇甫沅澈以为她睡着了,她的声音又响起了,“皇甫战铭说他只爱我,但是他却要娶宇文翎,而且以后还会娶其他女人,他让我做他小妾,我拒绝了,我说我就算嫁给阿猫阿狗,我也不当别人的妾,更不跟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你们这些古代男人全都是种猪,一天到晚就想着三妻四妾,我不要那样的男人,我不要!”
云臻情绪有些激动,闭着眼睛伸出手,对着空气胡乱抓着,皇甫沅澈连忙出言安抚:“好,你不要!”
云臻再次趴在桌上,喜滋滋的换了一个姿势:“我以为皇甫战铭不是那样的男人,可是最后发现都一样,都一样!”云臻叹息着,“不爱了,再也不爱了!”云臻一直呢喃着不爱了不爱了,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一片呼噜声中。
皇甫沅澈下了塌子,取了毯子给她盖上,坐在塌边,目光温柔的看向她安详娇憨的容颜,小声呢喃道:“如果有人愿意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那你愿不愿意接受呢?”
云臻换了个姿势,像是听进她的话,嘴里咕噜一句:“皇甫沅澈,你要做个好男人,找个好女人,好好过日子……”
皇甫沅澈轻笑,不知道她是真醉还是假醉。皇甫沅澈眼里泛着光,轻声在她耳边呢喃道:“你接下来的话是不是要说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可是怎么办呢?我也不是好男人,我是小人,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