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乔呆呆站了一会儿,突然问仆人:“同公子晋安一起的,是谁?”
仆人一时没有防备,顺口回答:“阴山公子。”回答完才回过神,怎么她一问自己就说了?落了脸道:“你打听这个做甚么?”
褚乔做出向往的样子说:“你每日都能跟在这些贵人左右?”仿佛很是倾慕。
仆人哼了一声。神色自得。说道:“我家世代都是王邸的仆人。从小便是跟在公子身边。”
褚乔借机又问:“那个公子阴山,他姓阴名山啊?”
仆人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真是无知蠢妇!阴山是以封邑地名为称号。他怎么会姓阴山,
都说了他是公子了,自然跟我家公子一样,是王候之子。自然是姓妫。他姓妫。妫姓者,是有虞氏后人。你身为北陈国人,连王姓都不知道?”
姓氏姓氏,姓不就是氏吗?如果王姓是妫,为什么国家的名字里又说陈啊?公子原来不是所有的有权有钱的年轻男人都可以叫的呀?褚乔不懂就问:“到底是姓妫还是有鱼?王候的儿子,不是世子吗?”
“王储才是世子!王候那么多儿子,难道个个都是王储?!”仆人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她解释说:“山野蠢人,说了你也不懂。”
褚乔见他不想说了,也就不问了,反正她知道这个人不叫阴山、晋安也不叫晋安、北陈国的王不姓陈就行了。
心里到是不由得感叹,这时候的人真是怪,连称呼都有这么多讲究。
感叹完转身就走.
仆人以为她要跑,连忙一把抓住她:“我就知道你是骗的,你哪可能知道如何解谜题,你现在要跑,也是跑不掉的了!”
那仆人年纪比褚乔大一点,又是男的,手上很有些力气。褚乔被捏得龇牙咧嘴“我是去打扫!”
仆人将信将疑说:“你可别指望能跑!”才松开她。
诸乔揉揉胳膊,转身进去内间,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洗马桶的工具,顿时看着那散发着又香又臭味道的马桶,束手无策。
难怪那个看门的,跑得这么快。难道这洗马桶要用手洗?也实在太恶心了!!
仆人跟她进来,心里还对刚才的事情梗梗于怀,对嘴里说:“哼,公子给你赏,是你的福气。从来未见过还自己讨赏的!没有想到堂堂东庐先生家的仆人,竟然是这样恶俗之人。连姓氏名都分不清,称呼人都不会,也不嫌替你家主人丢人?”
见褚乔只是背对他站在那里不理他,就好像没他这个人一样,更不悦,想到公子竟然还问她名是什么,心生酸意,更厌恶褚乔,提高声音说:“你先是开罪了公子,又开罪了公主,要是我,早吓得两股战战。真不知道你怎么敢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他还想说。
褚乔突然双膝跪在地上,把手往马桶里伸,作势要去掏马桶里的污物说:“咿,好像够不着,看你心善良,你就帮我一把吧。”
仆人见她竟然要用手去抓这么恶心的东西,吓了一跳,竟然还要自己去帮她?捏着鼻子说:“你到是会想呢,呸。”退了出去。看不到褚乔在他身后白眼。
仆人一直退到院中,正遇到迎面而来的三娘,连忙躬身推退让到一边,替三娘挑起隔壁门的帘子。
三娘走进了门。向身后那个随侍的女侍说:“你们去罢。我与阿嫫有话说。”
等几个仆人闻声都退下,只留一个老仆妇。
三娘才对那个老仆妇说:“阿耶以经有了十四位美姬,如夫人都得了两个,现在却还不安稳些!竟然又打起了主意,我阿娘明明就是被他那些美人气成这样,怎么现在却还想着替他招揽美人?”
仆妇叹气,苦心正劝说:“夫人这些年身体愈发不济,也是为了小娘子将来好。才想在族中挑一个得意的带回大宅去。以后就算夫人不在,女郎也不至于受冷落。”
“她固然是好意”三娘冷笑,但可惜,这位不是自己那位厉害的阿娘。
以前,她那位亲生的母亲,出身并不好,是个乡间孤女,后来入了宫,也不过是一个宫中的女侍。全凭着她自己,最后不止成为最受宠的宫嫔,还成坐上了后座!手段可见一斑。
而自己身为最受宠的公主,不可谓不风光。还以为自己一世都这样风光,哪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最后落得那样下场.惨死后重生,成了小小诸氏的女儿。
这个诸氏不过是个小小府君,在三娘眼中,地位不够高。除了地位不够高,这位府君大人还没有才学,且没什么上进心。唯有一宗出名,便是好色。要不是靠着父辈的荫,他连府君都做不到。三娘觉得要是打算靠他的话,自己这一世都别想再得到无上的荣华,回到自己该在的位子上去。
他既然没有用,要是诸氏的主母是个有用的,三娘也还有些念想,可以一靠。但诸氏的这个主母呢,不止身体不好,在她看来,还不是一个有手段有心计的人。以前因为拒不肯给夫君纳美人、还成日里数落男人不够上进,而被冷落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一转性想要讨好那府君大人,却想不出别的办法,索性竟然就再不督促府君收心上进,只是不停地给他收纳美人。虽然缓合了二夫妻的关系,但几年下来,美人多得府邸都装不下了,她膝下却只得了三娘一个。
现在身子不好,又不甘心就这样去了。只得起了别的打算。
三娘觉得,现世的阿娘跟自己重生前的阿娘相比,真正是连手指头都够不上。不止样样都比不上,连命都比自己阿娘短。
这样的人,又能挑到什么好人?
三娘不由得讥讽道:“要是她挑来的,真会为我好就好。就怕挑来挑去,挑了个祸害都不知道。岂不是害了我?”
仆妇诧异于自己家的小主人一出口就是‘她’啊‘她’的,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面容一下子便严厉起来,说:“女郎对长辈万不可有如此议论。事事都要有望族嫡女的作派,可不能学了那些卑贱之人。”
三娘以前被宠爱惯了,个性泼辣娇横,打马上殿的事都做过,从不服管教。听得一个仆妇竟然这样跟自己说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但想到,前世就是因为吃了娇横莽撞的亏。才会落得那样下场。再不情愿,也只得一脸懊悔说:“我也是一时心急。”
仆妇满意地点点头说:“女郎,就算没有外人,也万万不能放纵。方是贵女典范。”
三娘却以为,虽然她口口声声都是贵女。从身为府君的‘阿耶’这边来说,自己不过是个府君家的女郎,算得什么贵女?
所谓贵胄,在三娘看来,都是天生高贵的,比如前世的自己,不论做什么,都肆意张扬方是大成。
而这些端住架子学来学去,学了一身的造作气,还以为就能成学贵胄了。
偏这些俗人不懂这个道理。
连他……连他也不懂!偏喜欢那畏畏缩缩的小家子!
三娘闭上眼睛忍住气。
在心中默默盘算。既然这二个都靠不住,也只有诸氏的主母的母族,姓姚的可以一靠了。
不用跟仆妇打听,她上辈子从卫国嫁过来之后也常听说姚氏。还与他家中的妇人结交过。
姚氏那是真正的名门大族。家主官拜太宰,这样人家,方与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是相配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嫁了这位府君的诸姚氏,常年不与母族来往。只可惜那是外家。
三娘眉头一跳……如果……如果自己能被外祖接回姚家去的话。就真正便宜。
只是不知道,诸姚氏与自己母族为什么不联系。两家即无交往,诸姚氏眼看又不行了,万一她就这样死了,两家岂不是更远?
说到死,三娘又不由得想到那个害了自己的贱人!!!
怎么都觉得,如果随便要了那个贱人的命,真是对不起自己上辈子受的屈辱与这辈子受的屈辱。
仆妇在一边,见三娘面色阴晴不定。正想问,却听见‘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脏兮兮的姑子站在门口。就这样闯进来了!
仆妇见她发现里面有人,却呆头鹅一样站在那里,不知道快点退出去,皱眉道:“我家女郎在此更衣,你还不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