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点着灯油。但光线仍然很昏暗。
妇人用眼神示意褚乔安静些。转身便进了帘子后面。
褚乔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审视自己住的地方。
外间很窄小,没有床只有二个草堆。她记得自己睡的是中间那个。此时左边空中,那肯定是男孩的‘床’。靠着窗户那边,还有张小桌子。上面有很多沙泥,还有好几卷竹片子,不知道是干嘛的。
褚乔走过去拿起来一看,上面好像有字。她正要看看上面写着些什么。帘子里面传来一阵呕吐声。男人含糊的不知道骂着什么,妇人立刻跑出来拿水与帕子。
妇人拿着东西,正要急急跑回去时,见褚乔手中拿着的竹简,立刻狠狠地瞪褚喬,一副如果褚乔不立刻放下,就要砍断她手的样子。无声骂了一句什么。
褚乔不想再跟这个凶悍的妇人有什么冲突,表现出顺从的样子,放下那堆竹片,坐回自己的草堆。
随着这个女人不停地跑进跑出。一阵阵让人恶心的恶臭从里面飘出来,那种腐烂的食物散发出的酸臭,令人作呕。
这就是‘自己’的家。跑来跑去的是‘自己’的母亲,里面睡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父亲。还有一个肯定不是本尊同胞兄弟的哥哥,现在也不知道被狼吃了没有——她心中似乎有些隐隐的不安。
但是,说到底,这些人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跟他们有关的那个人,已经死了。何况自己很快就会想办法离开这里。不管这个世界还是不是以前自己那个世界,这个‘家’既然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就不是什么值得浪费时间的地方。
褚乔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来。不想被心中那种奇怪的情绪所左右。
那男孩,要怪只怪他自己实在太蠢了。
这样的人,就算今天侥幸没事,但迟早有一天都会自己害死自己。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男孩也没有回来。
褚乔躺在草堆上,在黑暗之中瞪着眼睡不着。
虽然她竭力否认,但是在她心里……有点……怀疑……自己这样不闻不问对不对。
帘子里的声音都渐渐平息,听上去里面的人都已经安睡了。
但是褚乔睡不着。
她在草堆上辗转反侧。最后终于猛地坐起身。轻手轻脚摸黑打开门走出去。
因为有雪,外面反而要比屋里亮。
整个村子都静悄悄的。寒气像一只只利箭,从赤脚穿透全身。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村子,在村子与树林的边缘停下步子。
林子密集而不开阔,使得可视性很低。她瞪大眼睛,也只有一片片似是而非的阴影。
褚乔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裹紧破皮跺着脚站了多久才听到树林里发出杂乱的声音。
看到那个比她高不了多少的身影,带着乱哄哄的羊从林子里走。她心情竟然有点激动。急急向前走了好几步迎上去。
男孩看到她,也连忙加快了步子,呵呵地笑,叫道:“阿训!你在这里等我?”
褚乔突然有些尴尬,说:“我是怕你找不回来,明天阿爹会打我。”
男孩脸上的笑没有减少半分,说:“我都找回来了。幸好你没有去寻我。要不然不知道你走到哪里去,我找回了羊,还要去找你。”
“我知道。”褚乔说。
男孩见她面无表情,连忙解释:“你别气恼……我不是……我不是说你麻烦……山里有狼…你识不得路…”
“我知道。”褚乔说着伸手要帮他牵几只羊。
男孩受宠若惊,连忙说:“不用不用,不用你牵。这都到了。你快笼着手罢。风吹得可冷的。我们快回去。”
一路上邀功似地对褚乔说:“我还逮到了两只兔子,等剥了皮,给你套在不借里。”
褚乔不知道他说什么。含糊地应声说:“恩”
心觉,看来这个小姑娘本尊以前对自己这个‘哥哥’态度不怎么样。
她想了想,假装不经意问:“这座山外面是什么?”
“是益城呀,你跟阿娘不就是从益城来的吗?”男孩有些纳闷。
褚乔了然。看来还真是二婚。那么说来,那个男人也就不是自己爹了。这个男孩也果然不是自己亲哥哥。想到今天的事,再想到自己的未来。不知不觉,她脸上就流露出沉思的表情。步子也慢了。
男孩见她皱着眉头,很认真在想什么的样子,连忙停下步子问:“怎么?”
褚乔这才惊觉自己又把心思都写在脸上了。有些懊恼。一时又想不出理由,只含含糊糊地说:“白问一句罢了。”
男孩却更加认真起来。他上下打量褚乔,不放心地问:“倒底是怎么了?”不问出个所以然,不会罢休的样子。
褚乔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唯唯若若好說話的人,会这么警觉。她停了一下,站在原地用脚踢着雪,似乎在思考要不要告诉他。心中却几百个念头闪来闪去。男孩追问:“怎么了?”褚乔停下步,抬头说道:“白日里,在山中遇到一个老妪。她问我,山外边是什么地方。我说,是益城。她非说不是益城,说我是疯子。又问我现在是几时。我说,是午时呀。她就恼了,说,我问你是哪一年……”
说着她停下来,皱眉纳闷地说:“真是奇怪…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你告诉她是哪一年?”男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