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着日子游荡,不久以后,我会怀念现在。
“我是不是应该离开南城?”我靠在沙发上问考拉。
她正要拉开窗帘,看我一眼。
“去哪里?”
“不知道。”我还不能确定是否有勇气一个人走。
考拉跌坐到沙发上。
“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一脸轻松地望着窗外。
“没有,征求意见嘛!”
她一脸严肃。
“什么时候走?走多久?还回来吗?要我陪你吗?”
“有去想见的人?”考拉眼光太毒,什么都瞒不过她。
“给我来杯红酒。”唯独感情,不想再讨论。
“想不想去看看你上次方案实施以后的成果?”考拉起身准备出门,她褪下身上的睡裙,换上黑色长裙。“珠光路的店今天安排了促销活动,听说反响热烈,你是功臣。”
“我开始骄傲了。”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自己竟然也会做一些让别人觉得有意义的事。
珠光路处在南城的南北交汇点,繁华到夜无眠。么么甜品店三家店中,属这家店面积最小,因为房租实在太贵,考拉说这家店基本不赚钱的,唯一要求是能够保本经营。
“会关掉这家店吗?”我真是够了,促销活动才开始。
“只要它不亏钱。”
店门外平静如常,我以为门外会站着几名身穿工作服的店员派发宣传单之类的。
走进去才知道,促销活动已在各种自媒体上早就开始宣传,店里人气不错。
“不光是女生,连前来询问的男生比平时都多了许多。”说起她的店,考拉眉飞色舞。
“男生问什么?”
“他们对你设计的新菜单的兴趣,一点也不比女生差。”
呵!这是我没有意料到的。
“男生讨好女生的方式也求新立异。你看,情侣好多。”考拉的眼里有羡慕也有怅然。
其实我也有点羡慕。
痛快的谈场恋爱,于我们,总是遥不可及。
考拉去料理台帮下忙,我一个人坐着吃招牌芒果蛋糕,座位正好对着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看得好清楚,也算是种消遣。
进来一个女生,淡绿色长裙配白上衣,长发披肩,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最近一方空位落座,我认出她是罗列。
“你好。”我走过去打招呼。
她抬眼,有一丝诧异。
“真巧。坐吧!”
我坐到对面位置。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菜单。
“不用。”
她要了一份芒果班戟。
“陈牧野的房子卖出去了吗?”
我点头。“是的。”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他现在过得好吗?”
我一愣。
接着一声叹息。
“你觉得呢?”
她眼神愤然,还带着一点嘲讽。
“他不是有你吗?”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解释说。
她不信,也许在她眼里,陈牧野就是背叛者,身边的人也脱不了干系的不怀好意。
“我有些东西要给你。不,应该是还给你。”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那叠放了好久的照片递给她。
她望着那些照片,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中流出来。
我递纸巾给她,心里也跟着发酸。
爱过,恨过,这些照片都是见证。
“他说这些照片拍得很美,那个时候也很快乐。不应该丢掉。”
她低头轻轻抽泣。
考拉望见我们,一脸疑惑,我示意她别过来。
“你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吗?”过了一会儿,她情绪平静一些了,将照片小心收进包里。
“他说过,你们各自都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我安慰她。
“不,不是那样的。他喜欢上别人了。那个女生比我条件好,但我不认为他会和那个女生最后能走到一起。因为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她望着我露出一种莫名的笑容。
“那也是他的选择。你不必为他担心。”我劝说道。
“你为什么不问那个人是谁?”
“无所谓,其实我和他很少联系。”
“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她这话的意思,我没听懂。
她点的芒果班戟做好了。
“你慢慢吃,我去和朋友打声招呼。再见。”我起身。
“你等等。”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挂件。“这个本来就是他的,替我转交给他。”
“好吧!”我爽快接过那个小挂件,是一个字母W的小铃铛,声音清脆,很别致。
我对考拉说先回去了。
小铃铛在我手里晃荡着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我又多了一个去雪城的理由。
天气预报,雪城一直是阴天。
我准备买下雪穿的羽绒服。
“羽绒服?你要去哪里?”朱朱陪我在商场里转,终于找到一家运动品牌有出售羽绒服。
“去一个下雪的地方。”我眼睛在货架上流连。
“和谁去?”
“我一个人。”
“你爸妈会同意?”
“这就是我今天拉你出来的原因,你不能告诉他们我是一个人。是你和我,我离开南城期间,你绝对不要在我家里出现,明白吗?”
朱朱无可奈何地答应。
“朋友就是这么利用的呗!”
“嗯,明白就好。”
“颜色鲜艳的棉衣,有没有?”我问迎上来的售货员。
售货员从货架上取下一件桔黄色棉衣。
“今年的新款,人气很高,不过有点挑肤色。”
“就它吧!”我满意地去收银台付款。
“不试穿吗?”朱朱和售货员同时问我。
“不。”付完款,我直接穿上羽绒服走出商场,虽说南城已是冬天,但穿羽绒服的话,有点夸张,朱朱毫不客气地骂我神经病,自己叫了辆出租车,丢下我跑去和浩南约会。
重色轻友是天生的,我确信。
我穿着羽绒服兴高采烈地开车回家,刚驶进别墅区便遇到准备出去的林迈和傅颜,我们将车子停下来打招呼,两人望见我身上的羽绒服,免不了大惊小怪。
“打算去哪里滑雪吗?”林迈问我。
“是啊。”我很得意的样子,似对即将开始的一个人旅程充满了期待。
“羽绒服的颜色很适合你,很好看。”林迈的夸奖,傅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再见。”我笑着向他们道别。
“再见!祝你玩得愉快。”林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轰下油门加速往前。
很奇怪,见到林迈与傅颜在一起,我竟没有丝毫的不愉快,看来,忘记一个人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刚走进家门,收到陈牧野发来的短信,雪城三天后将迎来首场大雪。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我告诉爸妈,我要去雪城。
爸皱下眉头。
“雪城?”
我抑制不住想要疯狂一回的激动心情。
“对,我会在那里呆一个星期左右。”
“去吧!散散心。”妈用慈爱的眼神给我支持。
“和谁去?”爸问我。
“和一个朋友。”朱朱当然不是替我隐瞒的适合人选,她有没有去风雷上班,我爸随便一问就知道了。
“工作的事……”爸忍不住问起。
“等我回来再说。”无论什么都不能影响我现在的美丽心情。
雪城被挂上大雪预警时,我乘坐的飞机已经在雪城落地,有点紧张,又有点刺激,陌生的城市,住的酒店也没预订,没有规划好的旅程,生平第一次。
打开手机,考拉第一个打来。
“你到了?”
“到了。”
“你是不是打算把他带回来?”考拉太可怕了,对我的心思她简直了如指掌。
“不是。”
明明就是。
“玩得开心!”她挂了电话,也不追根究底,我就是喜欢她这种点到为止的作风。
陈牧野听说我到了雪城,惊到逻辑休克。
“机场和你在一起?”
“对,我们在一起,到哪里找你?”他是我在雪城唯一认识的人,我必须依赖他。
从前,我依赖林迈。
雪城的天气阴冷,我稍微有点不太适应,一个人背着背包坐出租车前往陈牧野公司附近最大的酒店。
站在酒店房间的大落地窗前放眼望去,可以看得见陈牧野上班的写字楼顶上的尖形发射器。
房间的暖气很够,我喝了杯热茶,等陈牧野过来,等待是煎熬,我坐在舒适的大床上,往后一倒,呼呼大睡。
陈牧野说他站在房间外面按门铃按到手软,差点以为我在搞恶作剧。
“我问了楼层服务员三次,她说你进房间后就没再出来。”
“不怕我有意外?没打我手机啊?”
“当然怕!你手机关机了。我正准备找服务员拿钥匙,你就开门了。”
刚睡醒的我裹着棉被给他开门。
陈牧野脱下身上的棉衣露出黑色正装,胸前的工作牌没有取掉,原来他现在一家网络科技公司上班。
“当黑客吗?”我调侃他。
他表情凶狠。
“第一个黑你。”
我的手机安静地躺在地毯上,捡起来,还能开机。
“可能睡觉的时候惨遭我抛弃了。”
“当你的手机可真命好。”陈牧野拿杯子去倒水。
我接过他刚倒完水的杯子喝了口水。
“那是倒给我自己喝的。”
我把杯子还给他。
“你的意思是我大老远的从南城飞来这里,你连杯水都不肯倒给我喝?”
他把杯子又塞回到我手里。
“开个玩笑,当然是给你倒的!”
雪城的空气十分干燥,加上房间的暖气,我不停地喝水。
我从包里取出小铃铛给他。
“罗列托我还给你。”
陈牧野接过小铃铛,沉默。
“她还好吗?”
“她看上去还不错,她说祝福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两人间周旋,说些违心的话。
这个小挂件也许是他们两个人的订情信物。
好奇心不可滥用。
陈牧野带我去雪城有名的老面馆吃面。
雪城的夜晚冷得我忍不住大叫。
“太冷了,妈妈,接我回家。”
陈牧野笑。
“你只能呆在酒店里看雪了。”
迎面吹来的冷风差点让我窒息,陈牧野将他戴的围巾借我,我用围巾把头包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这样好像个恐怖分子。”陈牧野说。
“你才是恐怖分子,罗列她……”
他打断我。
“面要打包吗?回酒店吃?”
“都出来了,不打包。”
他不喜欢过多的谈论罗列,我应该避讳。
“吃完面,你带我去看你住的地方。”
“不要。”
“我想去。”
“说了不要去。”他两条长腿迈得飞快,我跟着一路小跑。
面馆里生意火爆。
陈牧野推荐的招牌百味面非常好吃,食材足,面条筋道,我豪言以后天天都要来吃。
“你打算留在雪城?”
我摇头。
“我是说呆在雪城的这几天,每天都要来吃百味面。”
“董事长知道你来我这里吗?”陈牧野似乎胃口不佳,嘴硬心软,对罗列心里肯定还是有些放不下的牵绊。
我点下头。
“明天你上班吗?”
“对,请不到假。”
我有点失望。
吃完面出来,大街上更冷清了,阴冷的感觉更甚。
“我送你回酒店。”陈牧野替我包好围巾,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和我一起钻进温暖的车里。
我得了便宜又卖乖。
“送来送去的有什么意思?不如先去你住的地方看看。”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双唇紧闭。
“好不好?”我只是想了解他在这里究竟过得怎么样。
他松口答应。
“师傅,请在前面路口左转。”
我望着他笑,几个月不见,他脸颊明显消瘦。
车子停在一栋旧居民楼下,一共三层,陈牧野住在三楼的西头,房间很小,带厨卫,环境比南城差许多,他在这里过得一点也不好。
回酒店时,我闷着不说话。
“怎么了?”陈牧野问我。
“没什么。”我总不能说,看见他住的地方,我心里很不舒服。
早上在睡梦中被门铃声吵醒,我艰难地爬起来去开门。
陈牧野提着两碗热腾腾的百味面问我对这个惊喜满意否,我打着哈欠极力否认,又躺回床上去。
“没有惊喜,哪有惊喜!你想太多了。”
他拉开窗帘,我缩进被子里。
“别睡啦!我说的惊喜是这个。”
我闭着眼,不想动。
他将被子将我包住拉起来。
“你看窗外。”
我这才懒懒地睁开眼,惊呆了。
窗外已经白雪纷飞,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我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兴奋与激动,雪白的世界实在令人震撼。
和陈牧野坐在窗边一边吃百味面一边看下雪。
“你不是说请不到假吗?”
“我当时摇头,你没看见?”他强辞夺理。
“口不对心。”
“不是。”
“是。”
“不是。”
“是啦!你又不是冷血。罗列和你在一起六年,感情全部当饭吃掉了?”
“我不冷血,感情也不能当饭吃,只是我的心只容得下一个女生。”
“谁啊?”
“你。”
我笑,这玩笑开得真是没创意。
他也笑一下,两人若无其事地继续低头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