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闾丘枫，我这儿的酒，还不错吧。”
闾丘枫浅浅一笑：“王府的酒，自然是好的。”
“自然……自然么……？”杭九泽忽地冷笑了一声。他的面色本是极其寂寥，这一笑，倒显出了无可名状的阴森：“多少事情，都是看着这么理所当然啊。”
“……”闾丘枫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看杭九泽也没有让他接话的意思，便又埋头下去捏手里的酒杯。
叹了一声，闾丘枫捏着酒杯开始用杯底来回磨桌子，石头的桌子和白石的酒杯，不知道哪个更硬。想了想，还是收了手，毕竟这是辰王府的杯子，况且估计就算磨到最后，也只能落得两败俱伤的结局。
杭九泽好半天都没有说话，闾丘枫以为他是不会在说什么了。
然而忽听杭九泽道：“你明天陪我去瞻州军营。”
“哦，好。”闾丘枫放下酒杯，“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坐下。”杭九泽的声音生冷而坚硬，“陪我喝酒。”
闾丘枫咬了咬下唇：“在下不会喝酒，不想扰了王爷的雅兴。”他心想我还是尽早自行滚蛋吧省得再惹上什么事来。
“哦？”杭九泽漠漠地抬眼看他，“哦。”
他这两声哦，闾丘枫在一旁听得叫一个莫名其妙。杭九泽不发话，闾丘枫倒不敢走了，一撑桌子坐了下去，重又抓起刚才那个杯子，再瞥了杭九泽一眼，心想半夜三更喝成这样，明天你怎么去军营。
实在无趣，闾丘枫百无聊赖地开始琢磨起杭九泽方才那声如此冷漠轻蔑的“自然”到底是什么意思。长年的习惯，让他遇到凡事都要琢磨一下，做事之前是这样，开口之前也是这样。
理所当然和应该本是同义的，可是不该理所当然，又该作何解释？
闾丘枫望天。
天上的那轮月亮已经快落到屋檐后边了，一片萦青缭白的光，照得地上的雪都泛起了轻浅的蓝。
兔坠乌升，是理所当然，夏雷冬雪，也是理所当然。
人情冷暖，欺骗和虚伪，闾丘枫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在他的认知中，这个世界理所当然是这样的。那么杭九泽的理所当然又是什么。
冷酷和无止尽的利用？
在闾丘枫的印象中，杭九泽的确是这样一个人，理所当然地这样认为。
是啊，理所当然，恐怕杭九泽也是自知的吧。依这样想下去，不是理所当然的杭九泽……那该是什么样子。
不过不管是怎么样，理所当然地杭九泽，大约是被他们所误会的吧。
闾丘枫在心里轻轻笑了一声。原来杭九泽也怕被误会。他原以为杭九泽是为了一个目的，什么样的过程都可以不顾的人——当然，面上该装的还是要装。呵呵，借着酒，杭九泽居然这些都能说出来……其实也不算是他自己说的，只不过闾丘枫揣摩人心，已经成了习惯。
冷不丁听得咕咚一声，杭九泽的杯子脱手落到了桌上，在桌面滚了两圈，正滚到闾丘枫的面前。
“王爷？”闾丘枫喊了一声，才发现杭九泽真的已经醉了。
杭九泽趴在石几上睡熟了，闾丘枫竟没有发觉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
看了看杭九泽一个大活人，闾丘枫彻底打消了自己拖他回去的想法。
喊醒他么？更不行。他醒了自己该说什么，难不成说，王爷你别睡外面了你回去睡觉吧。况且，杭九泽说不定根本就不想醒。
可是这么大半夜的，把杭九泽扔在冰天雪地里总不是事儿，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喊人来把辰王爷请回卧房睡觉。
虽然来了辰王府不少日子，可是这里的路，他还是不熟悉，更不知道这时候，到哪里才能找到人。叹了一声，大概是杭九泽预先吩咐过下人不要靠近，这亭子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走出了亭子，闾丘枫打算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运气好点碰到个王府护卫什么的，谁知他刚出亭子，杭九泽又醒了。
“你……就这么走了？”
“王爷误会了，在下是想找人送王爷回去。”
杭九泽唔了一声，慢慢道：“不用了，我回去也睡不了，这天快亮了吧。再过一两个时辰便得准备着去军营了。”
闾丘枫心想原来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你真喝多了呢。他暗自腹诽，却是目光含笑：“所以，王爷请回去休息片刻吧。在下，告辞。”
杭九泽没有再留他，闾丘枫想是不是因为那壶酒已经喝干了。
背着月光向前走，闾丘枫折回自己的屋子。桌上的那盏油灯还没有灭，书凌乱地摊在四处。闾丘枫随手扯过一本大点的书垫在桌子中间，人就趴了上去。枕在自己的右臂上，闾丘枫又觉得睡不着了，可是刚想爬起来继续看书，便只觉睁眼的时候头有些昏涨的疼痛，倒是闭上眼会好些，于是只得继续睡。
就这么时而醒着时而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转眼天已经亮了，闾丘枫是被敲门的声音吵醒的。
闾丘枫不想醒，却也不得不醒，醒了还是头疼，奈何杭九泽已经派人来敲门喊他了。
听到敲门声，闾丘枫下意识地喊了声：“落影，我马上就来。”喊罢自己也愣了愣，才想起落影已经不在身边了。他自嘲地笑了笑，怎么还没老，就已经糊涂了。
打了个呵欠，闾丘枫想起身，结果不动还好，一动之下，腿抽筋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压着右胳膊睡觉，麻得却是右腿。
闾丘枫晃悠了半天才把自己从桌上支起来，门外的敲门声还是不止歇，恐怕再没人应声，是不是该踹门进来了。
随手将头发束好，闾丘枫打开了门，门外的人倒有点诧异——他原以为闾丘枫不在这里，正打算去别处找。
“嗯，早。”闾丘枫看他愣神，只好开口让他回魂。
“哦，闾丘公子早，王爷在正厅等您。”
“嗯，我马上就去。”
那人当先带路，忽地只听身后浑浑噩噩的闾丘枫突然来了一句：“对了，王爷管早饭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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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自己的网就是很悲催啊……
为什么写着闾丘枫，就会冒出莫名而死蠢的欢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