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宫中大事
京都那年的冬天真的下雪了，下了很大的雪，她仍旧记得清的话，“冬来了，京都天气偏冷，会下雪，你的身子薄仔细着凉，多加些袄子。”
推开窗，看着园子的梅花，她独自浅笑，傻傻的浅笑。她爱着清，却无法走出自己的高傲，无法去接受清，让自己收起刺，不再去伤害那个男人。
冬来，雪片片飘落，踏进雪地走至梅花树下，看着枝头的梅，枝尖的冰凌儿，她伸出纤长细白的手轻抚，凉沁到骨子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雪，在现代的时候从来不曾见过雪，她很喜欢雪，雪纯白，干净让人觉得不沾染一丝尘埃。
一件宽大的狐裘披风披上肩，云蕊的声音传进耳里，“小姐，宫里来人说，皇后娘娘请您去凤仪宫吃饺子。”
颜汐拉了拉披风，看着云蕊问道：“皇后娘娘，怎会让我进宫去吃饺子。”
云蕊低下头，良久才道：“皇后娘娘每一年都会邀所有的皇亲贵胄去宫内吃饺子，今年也不例外，而且您贵为王妃自然也是要去的。”
颜汐点点头，思忖一番，又问道：“皇后娘娘的性子如何？”
“皇后娘娘为二皇子的母后，她母仪天下，而且生出二皇子这等清幽淡雅的男子，应当慈祥温和。”
听得云蕊提起二皇子，她不禁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让她难以忘怀的夜晚，他真的很像vita，不过那只是影子而已。
勾起嘴角，仰首看了看枝头的梅，日子安生好长一段时间了，在这个金丝牢笼里也好长一段时间了，应当出去走走，或许又能听一曲悠扬。
申时，云蕊为她准备好了一切，便出发去皇宫。
走时，薛彦泽冷冷的甩下一句话，“最好给我安份点，有我在你永远也不可能得逞。”
她只是淡然一笑，面前这个男人将她与清唯一的纪念毁去，她深深地恨他。或许他便是她一辈子的殇吧！
刚来成为了他的丑妃，被他羞辱，折磨，而后又被他夺去贞操，现下又将她囚禁在这个金丝牢笼里。
她若看不淡，放不开，或许早已苦闷至死，只是心下唯一割舍不下那个曾允她诺言的男子。
凄凉声声，鸳鸯弦断，怎知情断奈何天？
云蕊看得这番模样的她，便知她又是想起清了，只好安慰道：“小姐，您放心，慕容公子现下很好，昨日我见过他，他在操心胭脂楼的事情。”
颜汐转过头，咽去眼里的东西，应声。
马车停在了宫门口，一个内监扶下她，又请上了另一辆轿辇，绕过宫道，路经花园，小径，方在凤仪宫前停下来。
站在宫门前的嬷嬷一瞧见颜汐，便迎了上来，“九王妃，您这边请，皇后娘娘在里面等候。”
颜汐看了看宫门前，并无一辆宫轿，而且整个凤仪宫冷冷清清的，哪有一点请众妃嫔吃饺子的迹象。吃饺子怕是幌子，有事相谈才是真吧！
嬷嬷带着颜汐绕过石屏风，过了苑中的假山小池，抛了帷帐，方进得内堂。
内堂装得金碧辉煌，小榻上一个着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的女子侧躺着，嬷嬷上前轻声道：“皇后娘娘，九王妃到了。“
戴上护甲的手轻轻一扬，嬷嬷与云蕊退下身子，她方才起身，理了理袆衣，手中紧握着剔丝珐琅手炉。
颜汐看着皇后，轻施礼，“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身体安康。”
皇后起身，单手扶起颜汐，满面慈祥笑容，看起来真有二皇子的几分亲和，赢朱唇，“裳儿，本宫今日来请吃饺子，你可知何意？”
颜汐敛了敛眉，小心作答，“皇后娘娘的此饺子非彼饺子，是另有他意。”
皇后娘娘听得这话，嘴角上扬，满面笑意，忽而拉住她的手走上玉石阶坐在小榻上，轻拍她的手道：“泽儿是本宫的侄子，她的母亲是本宫的妹妹，本宫对他自然要上些心。前些日子本宫见你与泽儿相敬如宾，而且伉俪情深，令本宫很是心慰。”
颜汐浅笑，“承蒙娘娘的关心与照顾，王爷过得很好。”
皇后点点头，眼无神的望着玉石阶下的香薰炉，炉内飘出薄烟缭乱，看起来煞是旖旎。
她的手很温暖，颜汐冰冷的脸在她的手下也温暖起来。忽而她笑道：“娘娘，毋须担心这么多，裳儿一定会好好的照顾王爷。”
“好好，好裳儿，看来泽儿是找到好的女子了。本以为泽儿真的娶了个丑女，不料今日一见才知那一切皆为子须乌有，裳儿不仅美貌，且乖巧懂事。”皇后是越看颜汐越喜欢，对她甚是满意。
颜汐乖巧点头，转过头瞧见窗未关，凉凉的风直往屋里灌，她起身走下玉石阶至窗前笑道：“娘娘，这天气凉了，我把窗户关上，未免您受凉。“
皇后欣慰的点点头，满意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
她探了头出去，才发现后面居然是个花园，而且里面梅花开得让人眼迷离。梅与雪相映成辉，忽而一袭青衣入目，背影神伤，膝上隐隐可以看出放着凤尾琴。两手根本未动，不似在弹琴，这大冷天，他又在作甚？
皇后见她探出头看着什么？害怕她着凉，担心道：“裳儿，你快关上窗，外风寒风大，赶紧来本宫这里暖暖。”
眼神不舍的从那一袭青衣上离去，关上窗户坐回到皇后的身边。那个下午，颜汐便在凤仪宫陪着皇后聊了几个时辰的家常。
晚膳亦被留在了宫里用，酉时欲回王府时，发现外面飘起了大雪，风雪阻路，无法回王府，皇后便让她在宫内留宿，让内监去了王府告知九王。
夜里，雪未停，云蕊将香薰炉里换了香块，再点了碳，厢房内便暖和了许多。风吹得呼呼作响，颜汐静坐在窗前，听着风的声音，面色平静，双眼里仍旧是属于她的淡然与孤傲。
云蕊看了看颜汐，将一件披风披到她的身上，推开窗打趣道：“知道小姐喜欢看下雪，那么云蕊便如你意，不过小姐必须早早休息。”
颜汐瞪了瞪云蕊，便转过身子托着头看窗外大雪飘零。好美，好壮观，这雪她似永远也看不腻，一片片的飘落，一片片的洒。
她忽而想起了一首歌叫《雪人》，不由自主间，那首歌竟从她嘴里轻吟出来。云蕊听得竟痴了，好美的歌声，好美的歌，配合现下的场景真是天衣无缝，不过就是有点伤感，小姐的日子似乎永远都存在伤感中。
曲毕，她的心竟莫名伤感起来，雪落地便融，便消失不见了，它再美也是一瞬间，不是永生。不过它就是用那一刻来诠释它的最美。
“落尽琼花天不惜，封他梅蕊玉无香。”一个温柔细腻的声音响起，惊得两人回首一看，竟有一男子于花园内弹琴吟诗。
颜汐看着他心恍然，推开门，直奔雪地，静静地站在原地聆听那一曲悠扬，那一曲让人沉醉的悠扬。
他一袭青衣，端坐于石几，凤尾琴放玉案，十指在琴上拨动，雪片片落，似片片生出花来。他阖双眼吟，“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呵！原来都是庸人自扰，对清的感情亦是如此，若只是单一的喜欢，一寸又怎会成千万缕，若只是不在乎，不想念，这岂会多情，岂会苦！
十指收音，睁开双眼，眼里的淡然在一瞬间化为惊喜，不过那惊喜只是一闪而过，快到没有让眼前人发现。起身，抚了抚凤尾琴上的雪花，开口淡淡然道：“竟能在凤仪宫的花园内碰见王嫂实属意外。”
“二皇子深夜弹琴，怕是有难以忘怀的事。”颜汐依旧是平稳，清冷的姿势。
难以忘怀的事？凛从未难以忘怀的事，只有难以忘怀的人，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薛智凛自顾自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雪，“王嫂，今日是母后叫你来的吧！”
颜汐微微颔首，“二皇子的琴音令琴裳甚是折服，不知你可否愿意教教我这个愚钝的王嫂。”
“王嫂说笑了，凛的琴音虽美，却盛满了哀愁，王嫂若想学可请琴师传授，凛不敢接手此重任。”他不想将自己的这一方哀愁再灌入面前这个女子骨子里，她的歌声已够哀，若再哀怕是……
颜汐见她如此坚决，一想薛彦泽定不会同意，只好作罢，轻施礼便回了自己的厢房。
清晨，雪还在飘，宫人细细地扫着宫道上的雪，保持着宫道上的洁净，以免妃嫔轿辇路过滑倒。
颜汐与皇后用过早膳欲准备回府时，乾清殿传来的消息却阻去了颜汐回府的去路。
皇后大惊，连忙让内监备了轿辇去乾清殿，同时还传了太医院院长，各皇子王爷也一同被唤进宫来。
颜汐担心地看向嬷嬷问道：“嬷嬷，皇上怎么了？皇后的神色如此慌张。”
嬷嬷眉紧蹙，双手反复揉搓，满脸亦是着急之色，“皇上用完早膳突然晕倒，太医正赶去了，王妃您还是先在寝宫休息下再回府，现下皇上有事，宫门是只能进，不能出的。”
颜汐点头，忽而又想过去看看比较好。云蕊让内监准备了宫轿，她冒雪去往乾清殿。
到达乾清殿时，数位太医，两位皇子与九王爷早已到达。颜汐下宫轿，薛彦泽上前压低声音道：“昨夜怎不回府，现下怎么跑到乾清殿来。”语气里尽是责备，故意压低的声音让颜汐有几分疑惑。
她看向薛彦泽，平视他淡淡道：“皇上出事，我这个侄媳来看看应当没错吧！”
薛彦泽的眸子瞪向她，时而望了望内殿的情况，细心的颜汐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紧张，那刻她的心竟突然抽搐起来。
牛头马面的对话响在耳畔，天皇星！难道此刻正是关键时刻？但？
不得多想，觉一切来得太突然，忽而才知，这次进宫果然不简单。难道皇上，皇后算出了什么？拿她压宝？
眼里闪过几丝惊慌，再看向薛彦泽时，他已是满面笑意的看着自己，突然他拉过她，“快点离开皇宫，此地不宜久留。”
“不！我不要离开，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做！”她在试图挽回这快崩溃的局面。
攥住她柔荑的手突然加力，怒瞪双目，她果然聪明非凡，但是她必须离开。
突然一个声音响在耳畔，“带刀侍卫吩咐下去，将所有的宫门关闭，不得任何人出入。各位卿家也得在皇宫内住宿几日，直到皇上苏醒。”
猛然抬头，只见皇后满面威严的端坐在正堂之上，面带倦色，想必皇上的情况并不好。
众臣一致回应，“臣等遵命。”
皇后手托头，眉紧蹙，挥了挥戴护甲的手，“好了，都回行宫休息去吧！本宫在这里看着。”
薛彦泽上前，声音铿锵有力道：“皇后娘娘，微臣要留下来，皇上心系天下，龙体定无大恙，臣相信皇上会很快醒来，皇后毋须担心。”
皇后点点头，便又起身走进内殿。
薛智凛与薛然兮已退下，颜汐拉过薛彦泽的身子，小声道：“现下时机不宜，你估算错了！”
薛彦泽邪魅一笑，若有无意，“现下根本不是时机，没有谁估算对，估算错。”
果然非同一般，他的睿智让她感到惊叹，转过身子，轻施礼：“王爷，我还是先回凤仪宫。”
不知走了多远，她才听到薛彦泽那句“一切小心。”
出了乾清殿，雪还是在飘，她让内监抬了宫轿先回去，自己与云蕊徒步而行。雪地里印出她的脚印，一深一浅，走起来有些难，却十分高兴。
不过，另一件事始终缭乱在心头，仿佛永远也解不开，他为天皇星，难道真的忍心将自己的皇叔，王弟诛杀？呵！忽而她又一苦笑，他如此残暴噬血的男人，怎会有不忍了？
云蕊看着她不发一言，小心问道：“小姐，在乾清殿见着王爷了吧！”
她轻点头，“见着了，而且还说话了。”
“难怪小姐会不开心，小姐跟王爷在一起，似乎永远都不会……”她的话未落完，颜汐突然转身打断，“深宫境内，说话切记小心，谨慎！”
云蕊连忙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小姐，奴婢疏忽了。”
颜汐上前，紧握她的手于耳畔柔声道：“宫内不同于王府，王爷在朝堂上树敌较多，而且家宴我们两人表现亲热，若是被人听去了我俩不和，那么不知又要惹来什么事。”话刚落，余音还未散，一个温柔的声音却响在耳畔，“瞒得过众人，也瞒不过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