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秀山做煤炭经销挣了几个钱。住宅换成了别墅,汽车换成了宝马,西服是法国的,鞋是美国的,皮带是意大利的。可是,随着矿山的整顿,小煤窑的关闭,煤价越来越高,电厂却因为亏损,价格始终压得很低,几乎没有了利润。
于是,秀山想转行。为了以后做点儿什么,他找到了上学时功课最好、当了经贸大学副教授的老同学。老同学抬一抬眼镜,说,资本运作!资本运作!世界的资本市场正在转型,中国的资本市场还不够发达,今后的发展趋势是--。老同学越说越快,秀山越听越晕,什么也没有记住,就隐隐约约含含糊糊听清了四个字,资本运作,但还不知道是哪四个字,怎么写。
资本运作,是哪个矿上的?热量是多少?秀山看了看老同学早该淘汰的破电脑和破手机,心里想,这个书呆子,越读书越愚蠢,嘴里全是字儿话,可日子过得太寒酸。
转了一圈,看了一圈,问了一圈,想了一圈,秀山决定办一个注册资本一千万元的小型投资公司。这个想法一出现,以前认识的一个区教育局长就说,你快办吧,我弟要买房子,正缺三十万,月息百分之七,半年,保证还你。
但秀山不着急,他想拉进三个人来。一个是银行的信贷员,秀山想叫他提供项目线索;一个是律师,秀山想叫他搞合同文本和遇到麻烦打官司;一个是公安经侦队长,秀山想叫他平事儿。于是秀山把这几个人招呼过来吃海鲜,在饭桌上说好,一千万,秀山占百分之五十五,信贷员、律师、警官各占百分之十五。秀山捂着嘴对着经侦队长的耳朵说,你是警察,名字在股东里面不能出现,你找个人代表,你的钱我替你出,咱们是弟兄。
于是,小小投资公司很快开张,第一单业务就是给区教育局长的弟弟三十万,月息百分之七,半年。为了防止出现逾期不还,秀山叫区教育局长做担保。为了有办法制约,秀山找来律师,叫他起草借款合同,特别叮嘱,你是从纸堆里爬出来的,词儿多,我就要一条,如果不还钱,就闹他个诈骗,我不怕做恶人,可你要写玄乎点儿,别叫人家看出来。律师心领神会,妙笔生花,当天就写好了合同文本。借款人看也没看就在借款合同上签了字,区教育局长也很快在担保合同上签了字。
业务做起来后,秀山想着银行那些逾期贷款和坏账,给自己定了几条规矩,一是叫投资,实际是变相搞贷款;二是就搞银行看不上的芝麻户,就搞小额,单笔最多不超过一百万;三是期限越短越好,最多半年;四是月息在百分之五到十,越急着要钱的利息越高;五是稳着点儿,慢慢做。
说来也怪,秀山的公司很快挣了钱。一次几个股东凑在一起聚会喝酒,秀山说,咱们挣了,你们一人先拿回十万去,算是香香嘴。信贷员嘿嘿笑着,连声说,好呀,好呀,下一步,我那儿项目还多着呢!律师很高兴地说,漂亮,漂亮,以后真遇到案子,我兜了!经侦队长一拍胸脯说,操,攥着钱真过瘾,哪个敢不还咱们的钱,看我怎么办他。
转眼就过了端阳节,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一天秀山正在家里沏工夫茶,接到了信贷员的一个电话,说,区教育局长的弟弟在高速公路上撞了车,人正在医院里抢救。秀山一想,坏了,出事故要花钱,抢救要花钱,处处用钱,那三十万肯定还不了。他赶紧给律师打电话,问有什么办法。律师说,还没有到还款期限,合同正在执行过程中,人家现在没有过错,打不了官司。现在就是打也立不了案。秀山说,那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你摸摸那个区教育局长和他弟的家底,看看有什么办法对付,可别损失了咱们那三十万。
借款很快就要到期限了,还差三天。区教育局长的兄弟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正是救人的时候,再宽限几天吧。秀山说,知道你家出了事儿,我们也不为难你。他转身就去找那个区教育局长,说,你弟有事儿,你还吧。区教育局长一脸苦相,说,我就挣这么仨瓜俩枣,拿什么还?还是叫我弟还吧。秀山想,嘿,这个事还真是棘手了不成?
多亏事先作了调查,秀山从律师的嘴里知道,区教育局长名下有三套房子,于是赶紧去找经侦队长想办法。经侦队长想了一下,拨通了区教育局长的手机,严厉地说,我是公安局,有人检举你涉嫌诈骗,你看,是你来还是我们过去?区教育局长赶紧说,别来别来,我去我去。经侦队长接着说,听说你有三套房子,你拿出一套抵账吧。
这套房子拍卖后,秀山说,我们的钱留下,一分也不能少,多余的退给人家,我们把事儿做在理上。这时候,秀山的老同学正在边上,连忙说,资本运作,资本运作,多好的案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