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楼，今年四十出头，做了十几年进出口贸易，在高鼻子、蓝眼睛、黄头发、翘屁股面前如鱼得水，左右逢源，赚了个钵满盆盈，好不得意。
听一个梁姓贸易伙伴讲，他爹老梁喜欢了一辈子玉器，有一个玉店古韵轩，东西不错。凤楼刚进口了一船铁精粉，挣了四百万，心情正好，把手一抬，说，走，看看去！拉着他的小心肝儿小萱，钻进他的宝马，起步停车，左拐右拐，到了。
老梁躬身离座，双手一作揖，说，久仰久仰，老夫这里已经沏好了浙江开化龙顶，请用请用。凤楼点头致谢，说，大方家，我今天可是开眼来了，如果合意，也要拿点儿东西。老梁打开灯，随口说着，请便请便，收藏级别的都在这里，看吧看吧。
八仙桌子旁边，有一个观宝台，里面摆了十几件玉器，在雪亮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白光。一件貔貅把件，红皮白肉，灿然夺目。边上一个腰牌，浅刻了一竹一蝠，唤作祝福。在当中，是个四六牌子，观世音站立在莲花宝座上，神态端详，背面刻有文字，颇有古代子纲牌子的神韵。而一侧是个兰花吊坠，随形雕来，巧妙生动，仿佛可以闻见玉香。老梁边点评边介绍，说，翡翠，明末才在中国出现，清家奉为至宝，其实，好品相的也就是绿得扎眼，实际上没有文化内涵，可是，和田玉就大不相同了，我们中国人已经玩了七千年，这里面自有其中的道理，我们尊崇儒家，讲究不偏不倚，中庸之道，做事含蓄，不事张扬，而和田玉正体现了这种思想，讲的是含光内敛，油润无瑕，真是妙品呀。说着说着，老梁都有些自我陶醉了。
凤楼圆睁了眼睛，顺着老梁的指点观看，每看一件，必定问一下价钱。这一个观宝台里的东西，少则几千，大则几万，价格悬殊。小萱挽着凤楼的胳膊，说，我要个镯子，那个白的。老梁顺势把镯子拿出来，说，这个美女，戴这只镯子正好，玉讲究缘分，这只镯子带有红糖，既俏丽又典雅，也不贵，六万。凤楼在生意场上从来都是后发制人，扶住小萱的肩头，说，看呀看呀，好东西多呢，别着急。小萱见凤楼没有为她买的意思，把小白脸儿一扭，说，哼，看什么看，再看也不是我的。凤楼再拍拍小萱肩膀，说，别急别急。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小萱眼尖，说，东西也就那样吧，里面好像有棉花套子，不纯净，再说，雕工也粗粗拉拉的，这有价值吗？
老梁一听小萱这么说，立刻用手一指展示橱，说，看这里，看这里，都是好东西。在橱子里，摆的都是和田玉器皿。一支仿青铜器的青玉花薰，放在红木台座上，雕刻精美，像一朵绽放的绿牡丹，看得凤楼屏住了呼吸。高处，是一个白玉痕都斯坦纹饰双耳圆瓶，雍容华贵，一片华美，小萱看直了眼睛。另一个橱子里，放了一个威武硕壮的碧玉宝罍，无限尊严，在它面前，谁都会放轻脚步。
老梁说，这些东西，是身份的象征，老朽这里委屈它们了，如果在老板你的老板台上，只要放上一件，恐怕谁都会刮目相看。凤楼问，玉雕花薰多少钱？老梁说，这几件宝贝，都是扬州大师工作室出来的作品，哪一件没有三十万都免谈，如果要在北京的拍卖会上，就都是天价了。凤楼心想，三十万一件，咱们又不是行家，不能动，就笑笑说，我那办公室人来的太杂，磕了碰了不就糟蹋了？还是养点儿花合适。
老梁点着头说，是的是的，高见高见。不过可以看看这个--老梁拿出钥匙，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手把件，这是一块上好的籽料，精心雕了一个财神，看得出，这是一个好东西。凤楼把财神拿在手上，油亮亮的羊脂，手感极为舒服。老梁说，手把财神，生财有道，又可舒筋活血，强筋健骨，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不出三个月，一定会盘出来的。凤楼问，我和你儿子是谁也离不了谁的生意伙伴，就看这层关系，这个财神多少钱？老梁说，那是那是，朋友价，就算交个朋友，让这个宝贝名花有主，十五万。凤楼又问，还能降吗？老梁一脸真诚，说，降不了，论现在的行情，值得比这个数多，再降就坏了行里的规矩了。其实，老梁心里暗暗高兴，看来这个老板要出手了。
凤楼把玩着这个财神，一时无语。小萱说，买吧，你有这么多钱，也该有个好东西攥在手上。老梁顺势再进一步，又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挂件小佛，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佛别看体量小，是我最好的一块羊脂玉了。小萱说，是吗是吗？边说边在小酥胸上比划。老梁继续说，这么着，拿了手把件财神，这个小佛算三万，我送了。
凤楼笑一笑，赶紧说，这么着，今天就拿这个小佛吧。老梁一听大惊失色，说，那不等于白送吗？不行不行，老身实在不敢从命。凤楼一看老梁的表情，知道戳到了老梁的疼处，心想，需要给他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远期承诺，就继续坚持说，我们也是头一次来，这次拿，下次还要拿，以后还要拿大的，老人家把眼光放长远，不怕你将来不挣钱。老梁怕买卖跑掉，稳了稳神儿，说，就依你了，我给你搭个红木小盒装好。小萱一脸喜悦，眉开眼笑地亲了凤楼一下。
当凤楼带着小萱离去后，老梁隐隐地一笑，慢慢张开了攥着的手心，那个小佛就安静地躺在老梁的手心里，原来他用了一个掉包计。但老梁心里想，这个价，拿带走的那个小佛，也不算亏待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