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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剥茧抽丝(2)

小弦在空中摇摇晃晃,神智渐渐清醒过来,望着把自己紧紧抱在怀中的水秀,终于明白了当前的处境:他与水秀的性命都悬在她那曾经雪白如玉、如今却已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上。

“水姑姑,你把我……扔下去吧。”小弦犹豫一下,终于开口。他起初的声音极低极弱,却越来越响,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已是有一种舍身求仁的悲壮与无悔。

水秀心想:或许,在小弦天真无邪的思想中,只要把他扔下去,减轻负担的自己就可以攀上大树了吧。想不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竟也有这样的侠义之心……

就这样静静地想着,一滴泪水慢慢地在水秀眼角凝聚,沿着沾满血污的面颊、因用力而筋骨毕露再无昔日美态的脖颈滑下,不偏不倚地落在小弦的嘴里。

当尝到这一滴咸咸的泪水时,小弦再也忍不住拼尽全力大叫起来:“水姑姑,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吧!”

水秀无法开口。她只是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咧了一下,似乎是摆出一个笑容,又似乎是更加用力咬紧缠思索。

从没有一刻,小弦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助,离死亡是如此之近;也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如此坚强,若能挣开水秀那像是箍紧生命中最紧要东西的左臂,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跃下万丈深渊……

只要,能换来她的平安!

小弦终于静了下来,他没有泪水,只是牢牢地抱住水秀,一字一句道:“水姑姑,如果你支持不住了,我要和你一同落地。”

水秀猛然一震,忽就想到了曾系在女儿柔软脖颈上、现在却挂在小弦胸前的那一面金锁,她无法得知女儿为何要把金锁送给小弦,只知道女儿纵然没有了父母,但有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男子陪着她,亦算不枉一生!

于是,她只有加倍用力地咬住缠思索,仿佛咬住了女儿水柔清今生今世的——幸福!

而当这一切对话听在悄悄潜近的高德言耳中时,他忍不住在心中偷笑。水秀越舍不得放开小弦,他就越有可能“一偿夙愿”。当下加急移动,只恐水秀支持不住一松口,岂不是鸡飞蛋打。

小弦与水秀在水雾蒙蒙的半空中晃荡,忽见一物从眼前闪过。小弦大喜:“水姑姑,把我稍稍放松一些,我有办法了。”

原来缠思索长达二丈,一端悬着水秀与小弦,另一端绕过大树垂挂下来,正好从两人身旁摇过。

水秀立刻明白了小弦的意思,若是两人分持一端,小弦人小体轻,或许可以攀到大树上,再等待救援。

当下水秀将箍紧的左臂稍稍松开,小弦尽力张开双臂,每当那一端缠思索从身边晃过,便伸手去抓。无奈但这索虽是依照缠思索的长度而制,韧性亦极强,却是水秀平日作为腰带装饰而用,乃是用上好天蚕丝所织就,轻飘飘地浑不着力,加之山风劲疾,吹得晃动不休,小弦数度出手皆差了几寸,大是着急:“水姑姑,再把我放松些,我试着跳过去……”

水秀心知小弦跳过去极是冒险,万一一把没有抓住,必会落下深渊……可是又心知自己已是油尽灯枯,支持不了多久,只好尽力一试。

等缠思索再度荡回来时,水秀窥得真切,左臂拼着最后一丝余力,猛然把小弦往外一送……随着这一送,水秀才发现此刻浑身已然僵直无力,收回的左臂亦无力再握在缠思索上,若非要亲眼看到小弦脱险,定然松口任自己落入悬崖。

小弦毕竟毫无武功,身体凌空下右手竟然一把拽空,幸好关键时刻眼明手快,在几乎失去平衡的情况左手总算拉住了缠思索。才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水秀,谁知身下再度一沉,连人带索又朝下落去。

原来缠思索虽然在大树上绕了两圈,却未打死结,小弦这一拽用力极大,反把水秀拉了上去,就如滑轮般此升彼降,他自己则往下沉落。

这一刻对精疲力竭的水秀确是极大的考验,若是她此刻一松口,失去平衡的缠思索必会滑落深谷,小弦与水秀皆无法幸免。

好个琴瑟王,再鼓余勇,拼死咬住缠思索,只听崩崩数声,口中几枚牙齿已被这反挫之力撞落。但随着小弦再沉数尺,另一端上升的水秀已快要接近大树。

小弦万万不料这一跃竟有这般效果,又惊又喜,眼看缠思索沉势渐缓,双手抓紧缠思索,腰腹拼命用力下沉,真恨不得自己变成一个大胖子。只要水秀爬上那棵大树,自己再慢慢爬上来,岂不是两人都可安然得救了。

水秀双手都已无力,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爬”上了那棵横生于峭壁的大树,眼前一阵发黑,强提一口气,正要凭牙力把小弦吊上来,忽听头顶风响,抬首一看,竟是高德言从半空中朝大树上落了下来。

说来也巧,当小弦纵身一跃时,高德言亦同时瞅准大树方位跳了下来,谁知人尚在半空中,水秀竟已先他一步到了树干。高德言心头大惊,此刻他双足虚空难以变向,若是水秀趁机发招全无闪避余地,急切间腰腹用力翻个跟斗,头下脚上俯冲而至,性命交关亦顾不得怜香惜玉,折扇扇页如刀锋般直斫水秀脖颈。

面临高德言拼死一击,水秀已不及躲闪。想到下面生死未卜的小弦,生机几乎断绝的身体里再激发最后的潜能,反身逆冲而上,直撞向高德言……

“砰”得一声,折扇正斫在水秀的左肩胛处,这一击势沉力猛,又挟着高德言俯冲之势,几乎将水秀左肩膀齐齐卸下。不过折扇毕竟不比锋锐的钢刀,扇骨深深卡在了水秀左肩中,而水秀这拼命一撞却撞得高德言立足不稳,松手放开折扇,一个倒栽葱,直往深谷下落去。

而水秀再经此重创,登时软倒在树干上,若非身体正好被两支树桠钩住,必也会跌下树去,鲜血如泉般洒下,口中尚紧紧咬着缠思索。

小弦再睹惊变,一声大叫,又是心痛又是愤怒。他反应极快,下意识地往高德言落来的方向一荡,心想纵是摔死这个大坏蛋,也要先狠狠踢他一脚。

这一脚当然未踢倒,但从空中坠下的高德言却在缠思索靠近的刹那间,几乎是出于本能,一把握住了索端!

若非水秀倒下时缠思索恰好在树桠上打了一个结,那天蚕丝又韧性极强,这含着高德言下坠之势的全力一拽必会把三人全都拉下万丈深渊。

此刻,水秀软软趴在大树上,咬住缠思索头,生死不知;小弦手握软索中段,悬于半空中;而在小弦身下五六尺的索尾,则挂着险死还生之余,一脸后怕的高德言。

高德言愣了一下,方才醒悟过来自己并未掉下深渊,口中狞笑:“哈哈,想不到我高德言福大命大,怎么也死不了。”一面手脚用力,往上爬来。

小弦大惊,双脚一阵乱踢,又拼命扭动身体,只想把高德言甩下去索去,却怎能如愿?眼见高德言越爬越近,手指再有几寸就要碰到自己的脚……只好亦拼命往上爬,无奈他年小体弱,纵然小时候最精于爬树,但在这饱受惊吓、体力耗尽的时刻,速度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精通武技的高德言。

晃动的缠思索终于把昏迷中的水秀摇醒,她看到小弦遇险,先摆头把缠思索在树桠上缠了几圈,气若游丝的口中轻轻吐出一句话:“高德言,你看着我……”随着她口中的说话,鲜血沿着缠思索一寸一寸地缓缓流下,终于沾上小弦的双手。

然而小弦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望着水秀那惊世骇俗的举动:水秀奋力拧首,咬住嵌在左肩头的折扇,猛一发力,将折扇硬生生地从深陷的肩胛中拔出,喘着粗气,轻轻偏下头,把锋利的扇页竖直放在已绷得笔直的缠思索上……

她的动作艰难而果断,不浪费丝毫多余的力气;又是如此的决绝,似乎只是从腰间抽出折扇,而不是从血肉模糊的身体中。

水秀没有再说话,她也无力再说。但那黑漆漆的眼珠中,却闪耀着一团可以燃烧一切火焰。她苍白的脸上、冰冷的表情已做了最好的说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高德言立刻停止攀爬,不敢再动分毫,口中大叫道:“你疯了,难道你不要这小鬼的命了么?”

小弦恨声道:“就算一齐死,你也比我先摔死。”实在是恨极了这卑鄙无耻的小人,明知有失风度,仍是忍不住朝高德言吐了一口口水。

高德言悬于空中,竟是无法闪避,口水正吐在他脸上,小弦本是气极,见状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高德言缓缓擦去面上唾液,他城府极深,含毗必报。但此刻命悬人手,连狠话也不敢说一句,只是用一种极阴陟的目光望着小弦。

小弦居高临下,蓦然见到高德言敞开的衣领下,脖颈间有一大块青赤色的疤痕,怪不得平日总是把衣领高高竖起。小弦心念电转,似乎曾听什么人说起过如此形象,只是面前发生的一切实是平生未遇的凄惨,连脑筋似乎也不灵活了,根本想不起来。

水秀也不言语,双目依然怒瞪着,咬着折扇的嘴唇却在不停发抖。高德言看得胆战心惊,平日只恐手中兵器不利,此刻却盼那折扇生锈,不至于让濒死的水秀一个不小心便割断那纯丝所制的长索。

事实上水秀此刻已然力竭,一缕幽魂在奈何桥边游游荡荡,却只是放不下小弦,心中百转千徊,柔肠寸断,恍惚间就觉得自己十年未见的亲生女儿就在索下,却连断索之力都发不出,更遑论杀敌救人了。

高德言小心翼翼地道:“水姑娘,若是如此下去,必将玉石俱焚,这又是何苦来哉?”看到水秀并无反应,又续道:“我高德言这就发下毒誓:只要平安脱险,绝不会动许少侠一根毫毛,并且立时请御医相救水姑娘,若违此誓,管教我天诛地灭,受尽万蛇钻心之苦……”

小弦打断高德言的话:“你对水姑姑不怀好心时发的誓言呢?我绝不会相信你的什么狗屁毒誓,你再胡说一句亵渎水姑姑的话,我就吐你一脸口水。”此时此刻,他的口水倒当真是唯一有效、且百发百中的神兵利器。

高德言强压心头恨意,不理小弦,仍是对水秀赔笑:“纵然我以前对水姑娘有所冒犯,亦是出于苦苦爱慕之情。今日之事只因看到水姑娘受伤,一时鬼迷心窍,出一出往日被姑娘拒绝之怨气罢了,万幸并未真个伤到水姑娘,此刻高某已有幡然悔悟之感,只求姑娘给我一个改恶从善的机会。咳咳,若是水姑娘当真恨我,要杀要剐也全都由你。只不过,蝼蚁尚且贪生,许少侠正值青春少年,又有大好前途,何苦赔着我这无足轻重的小人一齐送命呢?还请水姑娘三思而行……”小弦听得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一个人从刚才的得意洋洋瞬间变为奴颜婢膝,竟可以转换得如此自然,而且丝毫不以为耻。瞠目之余,别说再朝高德言吐口水,连眼光都不屑于再瞄他一眼。

高德言兀自絮叨不休,却见水秀眼中闪过一丝无助的凄酸,又是一声呛咳,这一次不但吐出大口鲜血,那把折扇亦随之从口中落下。

高德言大喜,这才知道水秀早已是强弩之末,暗骂刚才把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全被小弦听在耳中,非要好好折磨他一番再杀死,方才能出这口恶气。正要手脚并用沿索上爬,却又蓦然止住,对着小弦堆起了笑容。

原来小弦眼明手快,已抢先接住了空中落下的折扇。一手持索保持平衡,另一手已把锋利的扇页对着身下的长索。只要轻轻一割,高德言必会掉入万丈深崖。

高德言见小弦先略一犹豫,眼中似闪过一丝狠辣,慌得大叫:“许少侠且慢,听我一言。你,你杀过人么?”

小弦摇摇头,一字一句道:“我从没有杀过人,但我今天一定要杀你。”话虽如此说,却是胸口起伏,情绪难平。明知只要这一扇划下去,眼前这个卑鄙小人就会落入深渊,摔成肉泥。但虽从戏文、说书中听过什么血流成河、尸骨积山的词语,却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厮杀竟是如此残忍而不留余地,而自己这一扇下去,是否就沾上了永远也洗不去的血腥……

想到那日曾与林青谈及杀人之事,自己信誓旦旦说绝不会杀死一个好人,眼前的高德言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真要让他就这样死在自己手下,却是难以下定决心。毕竟水秀伤于那神秘黑影手中,高德言只不过是适逢其会,正好看到弱女稚子可欺,方才心生歹念。就如一个老实人若忽然看到一绽金子出现的自己房间里,是否也会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据为己有?……

小弦这番心思自然牵强,事实上今日所见到血淋淋的场景已令他感到极度厌倦,只希望是一场大梦,早早收场,以后永远不要面对,所以才在潜意识中替己替人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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