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王德的一喊,从文华殿前两侧的集义殿及本仁殿内冲出十数名御前侍卫,不由分说将冲入院中贼人一举砍翻,向着正从门楼往里冲的贼人杀去,把他们与李煜四人隔开。
“住手!”万历一声历喝,从文华殿前白玉台阶走下。
纵是来这造反的,万历毕竟还是皇威在身,这一声历喝,震的所有贼人一颤,不由的退了一点,与御前侍卫脱去接触。
徐爵一直站在文华门外,起先并未看见万历与王德站在文华殿前,这时见十数名御前侍卫从两侧掩出,又见万历徐徐走下台阶,预感大事不妙,这万历许是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举,为何自己确毫无所觉,还以为是老天在帮着自己呢?
但现在已是弓在弦上不得不发,这十几人纵是御前侍卫也是挡不住自己这百多人的,就在他准备再督促一声时,东华门外响起了火枪炸声,密密麻麻的连成一片,大批的神机营兵士喊杀着涌了进来。
这徐爵纵是敢造反,也得替他“创造”好条件才行,为了让徐爵最终敢于走这一步,万历的安排不可谓不细,没有调动宫内任何锦衣卫的力量,只安排了李煜与赵定山这两个王德说信的过的人,就连李煜怕有个万一,而提出在文殿前面的红本库及实录库两处屋内埋下几十名御前侍卫做伏兵,好在徐爵带人冲进来时,将他们击杀在文华门前广场上的想法都被万历否定了,为的就是不让徐爵发觉,而不敢走这一步。
整件事情其实在徐爵领着人聚集在冯府外时就可以结束了,但在万历看来那与抄一个官员的家无异,根本就不会使大明朝引起多大的轰动,他需要一些血将这皇宫染上一染,而且动静越大越好,于是,赵定山领着的神机营亲兵根本就用不着几百条枪都放一遍就足以将那十二名兵士送上路,却还是放了。
徐爵知道自己这百多号人也绝对无法在神机营冲近前,杀开十数名御前侍卫的防线,但他还有最后一线希望,冲着跟在万历身后的王德大喊一声:“王德!”
王德却没有如他料想的那样冲上前去制住万历,只是轻轻的对他一笑,笑的是那么的嘲讽。
一众贼人当然也听到了东华门传来的喊杀声,前面的人不由的开始向门楼外退去,十几名御前侍卫步步紧逼,这一条十几步远,却让十几条同伴的性命留在这里的血路,重又被御前侍卫所控制,大家不由的看向徐爵。
“尔等还不弃械伏法?”王德喝道。
徐爵知道一切都完了,冲着王德大喊一声:“你这小人!”
渲泄完心里的恨意,手里的腰刀叮当掉地,一名御前侍卫冲上前一腿将其踢跪地上,其余贼人见状,纷纷丢了兵器跪下,等神机营的兵士随即冲近时,已然没有一个站着的贼人。
万历看看已是绝对安全了,便走出文华门,站在台阶上。
“微臣神机营都统赵定山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定山冲前两步跪下领头唱道。
“平身吧!”万历说道。
“谢皇上!”
“徐爵,冯保呢?”万历冷冷冲着跪在地上的徐爵问道。
“此事与我家老爷无关!”徐爵回答的倒也算气定。他知道接下来等着他的就只有死一条路,甚至还会受到被凌迟这般难受的死法,若不是为了不让冯保担上干系,他刚才早就一刀抹了脖子了。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这样的说词在此时是多么的苍白。
“你既称他为老爷,又怎会与他无关呢?来呀,将这些逆贼押往东厂大牢候审!”万历已经得到了他需要的东西,那就是把这事与冯保扯上关系,接下来的事情也就简单了。
“微臣领旨!”赵定山说着一挥手,跟他来的神机营兵士中走出一批人来,每人提起一个贼人往东厂大牢而去。
徐爵还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那个踢倒他的御前侍卫重重的扇了一耳光,顿时嘴角溢出一道鲜血,几颗门牙跟着从受痛而刚张开的口中跌落。
这场造反的戏似乎就此谢幕,虽然有些死伤,有些血光,但实在说不上惨烈,规模也小的可怜。但对万历来说,这就足够了,足够让他以此继续演下去,演成大戏。
“赵定山,放枪!”万历喊道
“微臣领旨”说罢赵定山转身冲着还留在场中的神机营兵士喊道:“起!”
兵士们将刚已装填完毕的火绳枪指向天空,握在右手的火引靠近枪机上的火绳,随着赵定山的一声:“火!”
“呯呯呯…..”火绳枪枪口火光闪成一片,顿时场内被一片白烟所笼罩,这是万历第一次看到火绳枪的发射,而且还是如此多的密集射击,不由的用手捂住耳朵。
过了一会,赵定山走回来抱拳行礼问道:“皇上,还起一排吗?”
万历抬手将飘在面前的白烟挥散说道:“不必了,够热闹了。赵定山,你即刻带人前往冯府,未得朕谕,任何人不得进出!”
“微臣领旨!”赵定山跪下行完礼这就招呼人手前去冯府。
“王德!”万历看着赵定山领人出去喊道。
王德从万历一侧闪到跟前跪下应到:“奴婢在!”
“你前去五城兵马司衙门叫戚继光即刻领御林军将京城四门关闭,全城戒严,直到朕有另谕为止,同时,让他领着兵士在城里多跑跑,多喊喊,不要太安静了”万历冷着脸吩咐道。
“奴婢这就去!”王德说着叩拜完站起身准备去五城兵马司传旨去。
“等等,再派人将各部尚书还有阁臣都宣到文华殿来,另外,让神机营兵士不要动东华门那的尸体,就让他们留在那吧”
万历说完转身就往文华殿内走去,几名御前侍卫见状忙动手准备将门楼里的尸体搬开,万历叫住道:“不要搬了,留着吧,明日再处理!”
万历让朝里的大官们都来文华殿坐坐,为的就是让他们见见这血淋淋的场面,他甚至都没准备在文华殿里召见他们,只是想着让这些人在文华殿里一起呆上一晚,不管是明着商量还是暗着秋波送送,第二天只要懂得给他一个答案便是。
这时,从会极门(今协和门)跑来几十名御前侍卫,在这之前,他们都收到严命未闻枪声不得离开箭亭边上的御前侍卫寝所,当赵定山在东华门放响火枪时,这才冲了过来。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大得他们这些功夫了得的高手们都要跑上一会才能从一地赶到另一地,这么大的皇宫,一个人要想躲藏起来真是太容易了,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人觉得造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万历混身轻松的摇摇头自笑一声,除了笑徐爵外,也是在笑自己,自从做了万历他就一直想着怎么对付冯保,没想到冯保这般容易就完了,以前自己所有的安排,现在看来都显的多余。现在的身份及手中的权力注定了,他若执意要做一件事,困难是有的,但前途将是光明的,这让他面对未来多了不少信心。
李煜四人身上多少都受了些伤,虽然万历跟他们说过不用强顶,只需做足样子便成,但御前侍卫这四个字所具有的荣誉感和责任感,却不容他们后退一步,要不是贼人采取逼迫战术,估计他们会死战到底。刚才拼杀之时靠的就是一股气势支撑着,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气势一减,人也就跟着虚脱了般坐倒地上,知道皇上要进来,忙在同伴的搀扶下站起来准备接驾。
万历从十几具尸体上走过,这些尸体都是被击中要害而毙命,可能因为前世是一个医生的缘故,他倒不觉得有什么恶心害怕之感,而且对这些人的死去也没必有觉得良心不安,毕竟敢于走这一步的人,都再不能算是大明朝的子民了,不管是死在当场,还是事后被判刑,结果都是一样的。但看着李煜四人,却不由的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要演这场戏的需要,本来他们身上的血是不用流的。
“都免礼吧”万历看李煜四人准备给他跪下忙止住道。
“谢皇上”李煜领头说道。
万历走向前去一一查看了四人伤势,张大宝胸口被腰刀划开一道口子,若不是有厚重的胸甲挡去刀势,估计就会毙命当场了,其余三人都是手脚处受的伤,由此看来,张大宝虽说从小练武,但比起正宗的御前侍卫还要差一些。万历此次只所以敢就用十几名御前侍卫御敌,实在是见识过这些御前侍卫手底下的功夫,就拿李煜来说,在前几天万历特意安排的一次武练中,十几根碗粗的木桩摆好后,他可以蒙上眼睛,或劈或砍,刀刀击实,将木桩分成两半,他们所使用的腰刀可不是后世八路军杀日本鬼子时用的厚背大刀,其要轻薄很多,甚至在舞起刀花时,刀尖还会晃动。用如此轻巧的腰刀能将木桩拦腰劈断,其腕力之猛可想而知。
以一个后世医生的角度来看四人的伤势,都说不上是重伤,有时候晚上在急诊室值班时,小流氓打架后的伤势与这也差不了多少,但他明白,以古代的医学水平,这样的伤势往往有可能会引起炎症感染等,最后夺了性命。往后随着向外扩张战争的开启,这类创伤性救治就犹为重要了,将可以使很多的伤员得到救治。
这次让李时珍等这样一批医学大家来京,为的就是办一所医学院,并大力扶持医学领域的研究,以中医理论为核心,西医药学为辅,将中医发展成独霸环宇的医学系统。
很多后世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现在做不到。
现在的中医水平还是高于西方的,而且西医的发展期还未到来。如果能够把握好这个时机,发展自身的同时,吸收部份西医先进技术,保持中医绝对的优势,向海外加以推广,当中医的实际效果被患者所认同时,中医的地位自然是主流的。
可能从小受了当中医的父亲的影响,他始终觉得后世西医之所以成为主流,并非中医不如西医,从理论核心上来说,中医从本治起的思想理论才是真正的治病道理。可惜的是中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停步不前,而随着化学领域的发展,西医却得到了空前的壮大,以至于产生了西医盖过中医的现状。
中医之所以停步不前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古代医家过于看重门系,很多的医学技术都不允许外传,缺泛技术交流,这会造成很多前人研究所得的技术,在这种封闭式的传承方式中失传,同时还会倒致研究力量的重复。当新技术的发展速度跟不上技术消失的速度,最终不但不能得到发展,反而是在倒退;二是医药市场化进程走的太慢,比如在北京有一家医馆可以治愈某种疾病,一个南京的病人若不到北京就无法得到治疗了,如果北京的医馆将药制成中成药制品,在南京销售,南京的病人也就可以得到治疗了。
而建立医学院,就是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医学院可以给医学大家们提供一个交流平台,并就一些课题开展共同研究,避免了重复性研究,同时让学生们可以从不同的老师身上学到技术,博众取长,长久下去,门系之别将被淡化,并使整个医学水平等到发展。另外利用医学院为基础,开展中成药制造技术的开发,再建立药厂,实行市场化推广,以此影响整个社会。
当然,很多观念是根深蒂固的,要完成这些事情绝对不容易,就拿这次召进京来的医学大家们而言,他们不一定就会接受去医学院将自己的本领教给那些不认识的学生们,万历除了想好颁布一本类似《专利法》的法律,以保证他们的利益外,也只能先寄希望于---世上总有高尚之人存在的。
这时,从文华门走进几个穿着太医服的人走了进来,领头的就是太医院掌院王济州。
“臣太医院掌院王济州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王济州领着几名太医跪下唱道。
正在查看李煜四人伤情的万历转过身来,笑着说:“平身吧!”
“谢皇上!”
“王太医,替朕好生照料他们,他们都是有功之人,伤愈后朕要赏他们”万历说道。
“是,臣定会照顾好李大人等!”王济州躬身应道。
“李煜,你们在这待到张四维他们来了再走,让他们看看我大明朝功臣的血是什么颜色的!”万历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对于他来说,今天的事已经结束了,一切都等着明天的到来。
李煜等人丝毫没有怪万历无视他们受伤还要继续“演戏”的想法,刚才万历查看伤情时,出于前身工作习惯的原故帮他们包扎伤口,再加眼神间所流露出的关爱之情,已经让他们四人感动不已,更何况演这场戏是事前就说好了的。
李煜带头跪下激动的唱道:“臣等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