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笠躺在一张摇椅上,翻着《良友》画报。画报上胡蝶的近况和照片,让戴笠心神驰荡。他想着最近跟胡蝶也没什么进展,杜月笙那边也不得力,就有点儿烦。
毛秀丛在戴笠眼中就像一个鬼影那般,飘忽不定着。戴笠很扫兴,把画报合上,丢到一边,起来,走到毛秀丛面前,说:“你……去收拾收拾吧。”
毛秀丛不明所以:“早就收拾好了啊。”
“我是说,”戴笠指着毛秀丛的脸,“把你自己收拾收拾,别整天跟个农妇似的。”
毛秀丛半是尴尬半是怨恨地扭头而去。戴笠看着毛秀丛的背影,顿时觉得这个世界漂亮了许多。
电话铃响。戴笠拿起电话,听了会儿,就傻了。原来,在电话里,戴笠的机要秘书毛人凤告诉戴笠,委员长在西安被张学良给软禁了,何应钦要他赶紧去。戴笠挂上电话,就被一束时代飓风忽地吹了出去。
在国民政府军政部的部长办公室里,何应钦面无表情地对柴活说:“你说,张学良会怎样对待委员长?”
柴活微微笑:“张学良这个人啊,是个很有些关公气质的人。所以……”
“所以他不会拿老蒋怎么样。”
“是。不仅如此,他还会十分礼遇老蒋,他们毕竟是拜了把子换过帖的,现在争的也是国事天下事。”
“可延安方面呢?”
“他们也会考虑国际形势的,杀了蒋,国际影响太大,苏联那边也不希望蒋死。”
“那你觉得南京该怎样做才能表示一下呢?”
“部队做出攻击态势,派飞机去轰一轰气氛吧。”
“嗯,很好,这样也算有个交代。”何应钦甩甩膀子,“他是关羽,那咱们就是孙权。关羽虽勇,终究败走麦城;孙权虽弱,却能守住江东。”
这时副官把戴笠引进来。何应钦立刻说:“雨农啊,西安的事你知道了吧,你那里有什么情报吗?”
戴笠不知如何回答,只得说:“事发突然,我们正在了解情况。特务处西安办事处的人目前还没联系上。”
柴活便说:“估计都被张学良给扣押了。”
何应钦缓色道:“哎,雨农,这也不能怪你。我决定要对西安实施轰炸,以表明政府的态度。你的特务处要配合这次轰炸和其后的军事行动啊!”
戴笠急道:“不能炸啊,要是炸到委员长可怎么办?!”
何应钦不屑地摆摆手:“不会,不会。军事压力是必需的,否则谈判桌上就不会有分量!”
戴笠一脸的无奈。
徐恩曾得知老蒋出了事,但他对西安的情况一无所知,急忙把沈秋雨找来询问。沈秋雨听说后,也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就仿佛看见墙上忽然掀起一扇窗,那窗外是巨大的真空。
徐恩曾侃侃言道:“以前,咱们把潘西汉从张学良身边清除掉了,算是立了一大功。可没料想,现在还是出事了。会不会是黎平呢?”
“有可能。这个人一直就很左,可毕竟他是张的心腹,又没证据,不好动啊。”
“是啊,结果就成这样了!你赶紧去趟西安吧,打探一下张、杨的动向。”
“好吧。”沈秋雨觉得那窗外的真空此刻有了一丝风,“那李士群怎么办?”
徐恩曾脸上掠过杀气:“我最恨这样的人了,三心二意,心猿意马,不杀怎行!”
“他跟丁默邨可是关系不一般啊。”
“那就更不能饶了他,胳膊肘还往外拐!”
“可咱们也得注意下啊,毕竟丁默邨有人罩的啊。”
“我会考虑的!”徐恩曾有点儿不耐烦,却道,“哎,西安的事一定要抓紧,要是让戴笠那边抢了先,那等老蒋回来就有受的了。”
沈秋雨点点头:“我这就起身。”
沈秋雨走后,徐恩曾沉思了会儿,猛地捶了下桌面,却把顾建中给捶了进来。顾建中诡秘一笑,慢慢地说:“李士群的老婆非要见你!”
徐恩曾以前见过叶吉卿,知道那是个妖冶的美人儿。此番叶吉卿也找自己,一定是带了本钱来的。于是他对顾建中道:“这里不方便,你把她带到东亚饭店吧。”
东亚饭店三层走廊深处的一间客房里,叶吉卿望着窗外的萧瑟,心中陡然流出一股寒泉。她脸形冷峭,鼻梁高耸,有种孤傲,又不乏柔美。今天,她特别打扮了一番,穿了貂皮大衣,里面套紧身裙,露出曲线优美的小腿,高跟鞋闪闪发亮。
李士群虽然犯了事,但对叶吉卿来说,只是个闯了祸的孩子。现在的叶吉卿,就是在妻子之情里更多了一层母爱。她要把这个淘气的坏孩子带回家去,好好地亲上一番。于是在她那冷峭的脸上,忽而多了一层春色。
门开了。满脑子寻宝地图的徐恩曾进来,冲叶吉卿笑道:“你的心情,我理解。士群犯了纪律,也是他咎由自取。我也很痛心,不知该怎么办呢。”
叶吉卿赶紧上来,离徐恩曾很近,轻声言道:“看在他一直以来为特工总部辛苦工作的分上,就饶他这一次吧。”
徐恩曾故作矜持道:“士群的案子很棘手啊,他现在到底是哪头的,都还不清楚呢。”
叶吉卿将胸部轻轻贴在徐恩曾身上,目光直射后者的眼睛:“别管是哪头的,反正跟徐老板你是一条心啊。”
“真的吗?”徐恩曾搂住叶吉卿,将她的外套褪掉。
叶吉卿身子一抖,貂皮大衣水银泻地般落在地上。徐恩曾抚摸着叶吉卿的脊梁,渐渐把手伸到了紧身裙里面。叶吉卿也不在意,却用指尖划着徐恩曾的脸颊:“痒吗?”
徐恩曾摇摇头:“不痒。”却指着心,“但这里痒。”
叶吉卿呵呵笑着,倒在徐恩曾怀里:“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徐恩曾亲着叶吉卿:“等士群出去了,你可要好好管教他啊。”
叶吉卿扒开徐恩曾的上衣,吻着他的肩胛骨,就像在挑鱼刺。
戴笠一身戎装,环顾着会议室里的部下,脸上泛起阵阵红晕,却道:“我们的领袖,刚刚在西安蒙难,被张学良慰留了。”
众人无不震惊,而在震惊之余也不知能做什么,只得瞧着戴笠。沈敬坐在戴笠身边,能感觉到戴笠的身体在抖。
戴笠沉了沉,抑制着自己的心情,道:“委员长蒙难,我们都有责任。古语说,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们拿着党国的俸禄,却不能保护好党国的领袖,真是奇耻大辱啊。我决定,要亲自去西安,解救委员长,解救不了也要和他在一起!”
众人更惊,纷纷议论。
毛人凤道:“此去西安,凶多吉少,是不是缓一缓呢?”
郑介民忙说:“那边的同志我正在尽力联系呢!”
戴笠决然道:“不,不等了!我与张学良还有些交情,我想还不至于。至于委员长,是我的再造之人,我一定要和他生死在一起!”说着,竟然落了泪。
众人唉声叹气着。沈敬也有要哭的感觉了,不时地抓挠着扶手。
“不要这样!”戴笠大喊,“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党国的事业以后还要靠你们!”他转向郑介民,“耀全,我走之后你就负起全责吧。”
郑介民默默点头。
在陈远的住所里,陈远把特组的人召集在一起,兴奋地说:“少帅果然有行动啦!老蒋被抓,这是捅破了天的大事啊!”
吴方手舞足蹈着:“我说什么来着,说什么来着,革命形势逆转啦!”
周正讽刺道:“你什么时候说这个来着?”
吴方辩道:“我一直就这么觉得啊。”
陈远看着夏一钧。夏一钧平静地说:“我在西安时,就感觉到了那股抗日的氛围。但我也没想到,张将军能这么干。现在,我们还是要研判一下以后的形势会怎样发展,张将军会把老蒋给杀了,还是放了。这可真是一出现在版的《捉放曹》啦。”
陈远笑道:“难道还真会有华容道那一出吗?”
夏一钧道:“我看也不得不这么想。”
周正急道:“杀了他又怎样!”
马明远说:“老蒋现在一定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下台阶呢。”
夏一钧:“哎,小马说得对。我看,张学良和蒋介石都在找台阶下呢。也许,我党可以给他们找到台阶吧。我想,我们特组从现在起,就要把矛头对准日本人,兼顾国民党,对那些叛徒先放一放吧。”
马明远忙问:“具体怎么做呢?”
夏一钧想了想,说:“从汉奸入手。同时,为了更好地在上海坚持下去,我建议我们开一个夜总会。”
“好主意。”陈远笑道,“比春秋书店强。”
“那叫什么名字呢?”周正问。
夏一钧想了想:“朝九晚五。”
陈远便说:“这个名字好啊,是朝三暮四的两倍啊。那有什么具体的设想呢?”
夏一钧侃侃而道:“我想,我们把朝九晚五夜总会作为一个情报的集散地,然后再利用上海滩的各色人等,来为我们服务。我们要把触角伸向上海乃至江浙的各个角落,目标包括日本在中国的驻军、日本使领馆、日本商行(株式会社)、日本记者、日本在中国的侨民等等。这样,我们就能未雨绸缪,掌握日本对中国的军事政治经济动向,为组织上的决策提供帮助了。”
“好啊,”周正一拍大腿,“我还从来没有这么兴奋过呢。”
“艾欣怎么样了?”吴方忽然说。
“噢,我还真是要找她呢。”夏一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