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找林涛喝酒,我在酒吧抹着浓妆玩弄高脚杯的时候,突然觉得那些凑过来的男人都很猥琐。所以我想到了林涛,我发现我难过的时候特别容易想到他。好像养成了一种习惯,从大一那次喝酒后,我体内所有依赖酒精存活的细胞就时不时想念他。
我喜欢和林涛喝酒,我有很多男性酒友,但只有他最特别。他不会在我喝多的时候假惺惺劝我不要喝,他只会和我一杯接一杯喝到吐,他还会安静地听我诉苦骂人,他会在我喝得发酒疯的时候轻轻抱住我,任由我的泪水和鼻涕蹭到他干净的衣服上。他从来都不醉。
他只是越来越忙了,最近我不常找他喝酒。我知道他认识了一个漂亮女孩,他会娶她。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就说过,他只会谈一个会结婚的女朋友。他还要忙着升职,在这个北方的小城,他的工资已经白领得泛光了,他是留在这个城市的老乡里最牛逼的一个。
不过,他还是随叫随到。我受不了的是,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就进了酒吧。他变了不少,当年飘逸的长发已经变成板寸,脸上的痘痘也看不见了,总之,他精神了,跟我还有这糜烂之气十足的酒吧形成鲜明对比。
我搂过他的肩膀,笑着骂,你穿得猥琐。
他咯咯地笑,臭屁地摆正价格不菲的领带,他说:“我刚开完会,丫的,就被你喊来喝酒。”
我故意凑到他身上嗅了嗅:“嗯,果然一股子禽兽味儿!”
“咋说话的呢!”
“这年头有会开的都是衣冠禽兽,哈哈!”我故作妩媚地把长发别到耳根后面,“林涛,你觉不觉得本姑娘今天很漂亮?”
林涛一口喝掉我面前没喝干净的酒:“你今天很忧伤。”
“靠,你他妈能不能不要把人家看得这么清楚!”
“说吧,又咋了!”他淡定的样子很欠抽。
“我又失恋了!”我想说得潇洒一点,像还在大学那会,把什么都说得风轻云淡。可我真的难过,我的伪装看起来一定很傻比。
我记得刚知道xx大学还有林涛这个老乡的时候,我装大姐请他喝酒,结果我丢人的吐了一地,哭得惊动老板请我们出去。那次小小的林涛一定吓坏了。其实那是我第一次喝酒,我第一次失恋。我觉得我的失恋应该要比别人悲壮一些,像我曾经以为悲壮的相爱,所以我找人喝酒。我曾经以为爱情不会被距离打败,会有天长地久,会有海枯石烂,那时候我还好傻好天真。那个酒后的夜晚,我在邵军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扣扣上和邵军的现任女友对骂。我骂她婊子,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第一次不顾形象骂人,骂得心旷神怡。
当然现在我忘了邵军,一定忘了那个小白脸。现在我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他叫邵小军。我真的爱他,爱得忘记自己。他说他会离婚,然后娶我。我傻帽地为他辞了工作,躲进他的暗堡里。我告诉林涛这些的时候,我以为他会骂我。
他却还是摆着那副雷打不动的嘴脸,幽幽地吐着字:“你忘得还真彻底。”
我就把那滴悬在眼眶里的泪水,小心地挤到酒杯里。
他盯着我看:“你第一次忘记他,是在大二。”
我想起大二的时候我正在和班里的一个男生谈恋爱,两个月后我甩了他。那一次我不难过,我只是找着借口喊林涛喝酒,我想那次我不会再哭。一直以来我也相信那次我没有哭,可是后来林涛却说,那次你哭得更厉害,你念念不忘地还是邵军。
“林涛,大二那次我都说了什么?”我可能已经喝多了,因为眼前的东西都在扭着腰肢,群魔乱舞。
“你说,林涛,邵军现在的女朋友真丑,像个老黄瓜!”
“哈哈,老黄瓜,这个比喻真有创意!”
“你说,敢不敢当面和我对峙,趁着我离开找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还说,我就不该离开他跑这么远来上大学,男人都******是下体动物。”
“哇,大二的时候我就在你面前丢尽形象了!”
林涛举起酒杯:“你在我眼里就没形象!”他狡黠地笑,却笑得干净透明。我隐约觉得林涛还有什么没告诉我,虽然当年我喝醉了,醉得忘记自己到底哭了没有,但我印象中我说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除了邵军。那些隐藏的事情就藏在他狡黠的笑里。
“他为什么不要你了?”林涛切入正题。
“谁?邵小军?”
“嗯。”林涛突然把头埋得很低,他不会就喝醉了吧?!
“他儿子都会打酱油了,我算个什么东西!”
“你不算什么东西!”他把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像在骂我,他说得像他在大学写的那些用来骗学妹的矫情诗句。我当然不懂那些臭屁的诗,所以我也不懂他这句话。
我们又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到夜凉了。林涛把西装外套脱下了来,披到我裸露在外的肩膀上。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玻璃桌面上,杂乱得像幅印象派的画作。
“林涛,你女朋友漂不漂亮?”
他楞了一下,两颊羞红了,是的,那种红不是喝酒喝高的红,那种红带着朝霞的温暖和美感。
“还行。”他笑着。
“切!”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他回答的语气,也不喜欢他脸上一瞬间掠过的幸福。我不希望他幸福,我不希望有谁比我幸福,我从来就是个自私的女人。
“你女朋友是处女不?”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样问他。
林涛不安地抬起头,良久才说话,他说:“薇薇,你醉了!”
他竟然说我醉了,他和其他男人一样虚伪下流。
“你装逼!”很多我说不出源头的泪水不断地往眼睛外面跑,三个字却说的我掉了一杯子的泪水。
然后他又像往常一样过来抱我。
“你走开,我没哭,没哭!”我粗鲁地推开他,却发现泪水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我不配你碰我,你回家搂你的娘子去!我是邵军不要,邵小军也不要的东西!”
我突然发疯一样站起来,我想跑出去,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哪里,我只是醉了。
林涛却紧紧地抱住我:“你敢不敢不要这么忧伤!”
我愣住了,那一瞬间突然清醒,清醒地记起大三那年林涛生日,我在送给林涛的生日蛋糕上写了这句话。他当时揭开蛋糕盒子的时候笑得很开心,他调侃我,于微微,你敢不敢不要这么猥琐。
我扑倒在他怀里,把眼泪和鼻涕全部蹭到他昂贵的衬衫上。
“你敢不敢爱我?”我在他怀里说的很小声,他暖暖的怀抱,让我温顺的像只小猫。
林涛突然哭了,抽泣得像个小男孩,他说:“于微微,你大二那年也这样问过我。”
然后四片滚烫的嘴唇就纠缠在一起,灯光下我体内所有的酒精和夜色一起燃烧起来……
……
我渐渐忘了那晚的事情,我也渐渐走出失恋的阴影,我清楚那晚以及那晚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是我生命里狗血的一集。我开始平淡正常的生活,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很少喝酒,安静但无关幸福。
直到三个月后,我意外地知道自己怀孕了。我当然不会学着电视剧里那样要死要活,我也不会不讲理地要林涛为我的过错负责。他有他的生活,他有他的小娘子。
我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林涛,我怀孕了,陪我去做个手术。”
我真的说得风轻云淡,就好像我只是喊他陪我去喝另一场酒。他开着他黑色的奥迪来楼下接我,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沉默里还有些尴尬。
直到他把车停在民政局门口,突然单膝跪地,然后掏出一枚精致的钻石戒指,他狡黠地笑,他说——
“于微微,你敢不敢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