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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领土之外的沦丧(3)

19世纪80年代,把持中国海关的头目赫德公开承认他是丽如“在中国唯一的朋友”。他多次为丽如争取到给清政府提供贷款的机会,他说,“如果有大笔借款在我手中,我大约第一个就找丽如”。当德国泰来银行介入汇丰银行的“西征借款”(左宗棠平定西北所需的军费)时,赫德很不高兴,见人就说,“如果(清)政府把这一笔借款放在我手中,我宁愿交给丽如和汇丰。大金额的由丽如来,小笔的由汇丰来”。

就在丽如银行势力迅速膨胀之时,它碰到了第一个瓶颈。1879年后,世界银价下跌,丽如的伦敦总行是实行金本位制,这样它在银本位制的东方国家所设的分行就会面临亏损。1879年上半年的结算中,丽如第一次出现赤字;1882年,它的股票面值由38镑跌到17.5镑;1883年,它在锡兰和毛里求斯的投资相继失败,一张面值25英镑的股票市场价只有4英镑。僵持了一年多后,丽如不得不停业清理。

在卡基尔的努力下,不到半年,丽如银行再度重组。新银行成立之初,资产只有十万多一点儿,经过改组后,到1891年,丽如的资产突破1000万英镑的大关,达到1882年的水平,银行的存款和放款都出人意料地大幅度增加,大有东山再起之势。

就在银行职员要松口气的时候,却传来伦敦总行停业整顿的消息。

据说,光是卡基尔创办的丽如银行地产公司不仅吸走了银行35万多英镑的投资,还透支了7万多英镑。1892年,几起几落的丽如银行宣告破产,黯然退出中国市场。

近代中国的铁路是如何落入列强之手的

列宁曾经说过:“铁路……是世界贸易发展与资产阶级民主文明的总结和最显著的指标。”在近代史上,列强十分关注中国铁路的修筑问题,它们的热心太过火以至于黄鼠狼的尾巴很快就露出来。它们当然不是为了给中国创建资本主义文明,而是为了铁路带来的经济效益。

这种觊觎行为最早可追溯到19世纪40年代初期,即鸦片战争结束后不久。1847年,英国海军上尉戈登未经清政府允许擅自到台湾基隆勘察煤矿,他当时就极力鼓吹在基隆和矿区之间修条铁路,以便将这里的煤炭更快地运出去。

19世纪50年代末,一个更为野心勃勃的铁路修筑计划逐渐酝酿成型。该计划的提出者是一家美国洋行--琼记洋行。虽然它成立的时间(1840年)比其他在华美国洋行要晚几十年,但这个由何德家族建立的洋行仅用了极短时间,就和当时业界老大旗昌洋行不分伯仲。

1857年后,琼记洋行老板约翰·何德先后向两任美国驻华公使列威廉和华若翰申请在中国修筑铁路,并暗示说事成后可“共享荣华”。

这样的好事估计连傻子都不会拒绝。华若翰当即表示会就此事向清政府施加影响,这让何德觉得火车似乎已经发出隆隆响声。在华若翰的支持下,琼记洋行写了一份备忘录,计划修建一条由上海通往苏州的铁路,其中详细列出了铁路的专利、保护、赔偿和补助等各种优待和特权。这份备忘录虽然没能实施,却为以后西方列强争夺中国铁路修筑权提供了极好的范本。

1858年,一位英国退役军官斯普莱大尉给英国外交大臣写了一封信,提出所谓的“斯普莱线”的铁路计划,即从缅甸仰光沿萨尔温江到中国云南的思茅。他说“经由这条路,我们的贸易能够成功地在那个国家内地进行所有未来的竞争”。这个诱人的计划立马得到英国商界的热烈响应,大量支持这条铁路的建议书被送到英国外交部。一直到70年代,斯普莱宣扬的那条线是“到达中国这神奇市场的唯一道路”

的理论在英国依然有很多粉丝。英国之所以迟迟没有修建“斯普莱线”,只是因为政府内部对铁路的具体走向意见不一,计划就被搁置一边。

法国的计划是在越南和中国的云南之间修条铁路。1866年,法国侵略头目安邺率“探险队”沿湄公河深入到云南大理进行地形勘察,计划着抢在英国前头把通向中国西南腹地的铁路修出来。1867年,英国也派了考察队潜入云南腾冲县进行勘察。

既然是在中国的土地上修路,即使清政府再不济,英法等列强还是得通过清政府来实施自己的计划。它们派代理人在清政府高层内进行游说。1865年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向总理衙门递交《局外旁观论》;1866年英驻华公使阿礼国提出《新议论略》;这两人都用很大篇幅论述修筑铁路的好处和必要性。与此同时,阿礼国、蒲安臣(美国驻华公使)等人时不时地在奕、文祥等权臣耳边吹风,大谈修铁路的好处,为的就是想清廷把筑路权送给他们。

然而,清政府好像和铁路特别有仇,从中央到各地方始终有诸多担心:既怕修路之后导致大批运输工人因之失业、农民失去土地,由此形成大量无业游民,“穷极思变”,容易生出事端,毕竟太平天国起义的阴影在清廷官员心中还没消散;又怕百姓因此掀起仇恨洋人的暴动,那样清政府好不容易乞求来的“和平”可能就保不住了。有这种种顾虑,清政府的立场忽然就变得十分坚定,总理衙门对列强的修路要求都一一婉拒。

直到1876年,上海吴淞铁路的出现,才使列强最终实现了它们在中国修筑铁路的计划。这条铁路可是列强蓄谋了十年的产物。

早在1865年1月,英国国内突然出现一份上海吴淞铁路和桥梁公司的发起书,讲的是要筹集30万英镑用以建设上海吴淞间的铁路和苏州河上的桥,谎称此路已得到中国政府的批准。终因其非法性而破灭。

1868年,中英、中美进行修约谈判,再次提出修路要求,得到的回复是修铁路“总由中国皇帝自主,酌度办理”。英美的计划再次落空。

既然公开的外交途径不能奏效,列强便故技重施,转入地下行动。

1872年,美国驻上海副领事奥立维·布拉特福在本国驻华公使的支持下,没和中国政府商量就私自组建了“吴淞道路公司”。当时,该公司慌称要修一条“普通马路”,骗得上海道台沈秉成的允许,购买了一块地皮。不过,这个公司不久就因资金短缺,转让给了英国商人,公司改名为“吴淞铁路公司”,在华代理人是怡和洋行。1874年12月,该公司开始动工铺路,1876年1月20日,上海至江湾段开始铺轨。当修铁路的器具材料运过来后,英国驻沪领事麦华陀向新任上海道台冯焌光撒谎说,这是为车路准备的铁器。上海江湾段的铁路就在官府眼皮底下明目张胆地开工,1876年7月3日正式通车。

铁路是修好了,却遭到沿线居民和上海地方政府的攻击,尤其是民众的反应最激烈。在施工队勘测路线时,附近居民就在后面不断把新插好的木桩拔掉,填平刚挖的路基。这段铁路就这样折腾了4年才修好。通车后,周边乡民要求归还铁路用地,却遭到吴淞道路公司的鞭打。公司无疑是捅了马蜂窝,早就憋着一口怨气的民众捣毁该公司在当地的办事处。

担心事态扩大,两江总督沈葆桢向英国公使威妥玛交涉,要求立即停止修筑工事。威妥玛就向李鸿章施压,不许吴淞铁路停办。

PK的结果是清政府让步,由清政府花高价(28.5万两白银)买断铁路。荒唐的事情发生了,清政府花这么多钱买下这段路的目的只有一个--毁掉它。在沈葆桢的主持下,这第一条铁路被拆毁。虽说英美私商非法建造铁路确实不应该,可是清政府的行为更让人哭笑不得。

但即便如此,列强还是没死心。19世纪80年代,列强对在华筑路一事的热情再度高涨。1881年,李鸿章与威妥玛议定鸦片税厘时,在威妥玛的一再威胁下,李鸿章给出口头承诺:日后如果中国准备修筑铁路需要借款时,英国是唯一考虑对象。英国就此轻而易举地拿到投资中国铁路的优先权。1885年《中法新约》签订后,法国正式取得了在中国修筑铁路的权力,其他列强“利益均沾”,同享这一待遇。英美两国不断派人到我国西南地区进行勘测,英国甚至派人到西藏去“考察”

修造铁路的情况。

洋务运动期间,洋务派在“自强”的口号下开始讨论铺设铁路的问题,其中以李鸿章最为积极,他认为,修铁路好处太多了,等到咱们海上配有多艘铁舰,陆上铁路交错,大清国才会有真正的声威,外人也就不敢随便欺负我们。

清政府真正下决心修铁路是在1877年。受日本侵略台湾的刺激,清廷起用洋务派丁日昌为福建巡抚,加强对台湾的监管,丁日昌便提出在台湾修铁路的建议。在李鸿章和沈葆桢的支持下,清政府接受丁日昌的建议,要他酌情办理。不过,台湾铁路一直到了1885年刘铭传任台湾巡抚后才开始动工。

此后,在李鸿章、张之洞等洋务派的推动下,清政府逐渐把修筑铁路作为“自强要策”。列强闻风而动,争着提供建筑材料,前提是铁路的收益归他们。法国以《中法新约》第七款要求“请办”铁路;英国通过它在开平煤矿的总工程师金达,建议铁路局采取投标之法,投标者须有“伦敦验钢师”的验单,这样一来,英国就可以轻易拿到向清政府提供材料的特权。一石激起千层浪,德国、比利时对英国十分不满,纷纷向清政府交涉。1890-1894年,列强围绕材料的提供权展开激烈争夺,拉开了争夺中国筑路权的序幕。

甲午战争的失败让清政府终于深刻意识到了自身的落后与危机。

统治集团开始讨论失败的原因,有人提出失败的主要原因就是缺少铁路致使军队的调动十分困难,贻误了战机。于是,清政府立马颁布“实力兴筑”铁路的谕令,决定先修津卢(天津至卢沟桥)、卢汉(卢沟桥至汉口)两条线,其他以后再造。原本清政府打算从各地富商那里集资,合作筑路。无奈被压榨怕了的中国商人纷纷观望,不想与官方合办。

与此相反,嗅到商机的各国列强却竞相组织银行团向清政府兜售贷款,不仅借钱还提供修路材料,各国公使也到总理衙门去游说,生怕被别人抢了先。

1898年6月,比利时公司抢先与盛宣怀订立《卢汉铁路比国借款续订详细合同》以及《卢汉铁路行车合同》。因当时的比利时和法国、俄国是一伙的,所以法俄两国也十分高兴。只剩下英国很不爽,怡和洋行要求承办山海关外的铁路工程,可惜清政府暂时没有这个打算,只修津卢铁路。最终,清政府在英德俄三国在华银行那儿借了钱修成津卢铁路。

后来的情况就是法国以海军为后盾,夺得在广西和云南的筑路权;德国在强租了胶州湾后,以武力夺得山东的铁路权。英国也没有落下,1898年7月,英国驻华公使窦讷乐蛮横地交给总理衙门一张由英国修筑铁路的清单:“天津至镇江一条,河南、山西至长江一条,九龙至广州一条,浦口至信阳一条,苏州至杭州或至宁波一条。”英国之所以会要求修这5条铁路,无非是想巩固它在长江流域的利益和影响,与其他列强在华修筑的铁路相抗衡。而懦弱的清政府竟然没有一丝迟疑就答应了这种漫天要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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