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一路狂奔着。
坐在车窗旁边的春燕抱着宝宝望着外面。她时而紧蹙眉头,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泪眼朦胧。坐在旁边的李阔时不时看看她,偶尔握握她的手,说:“姥姥的病不管是怎样的结果,都要勇敢接受。知道吗?”
她不说话,但眼里已经噙满泪花,抑制住内心的悲痛使劲点着头。
看着熟睡在自己怀里的宝宝,她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姥姥和宝宝在他心中是同等重要的,宝宝是她生活的希望,她要好好照顾她,就像姥姥当年照顾自己一样;而姥姥是抚养自己长大的亲人,是自己需要回报的亲人。她希望她们都好,都比自己好,哪怕用自己的快乐来换取他们的平安,她都心甘情愿。可是命运之神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第一个孩子先天性心脏病让她几乎绝望,可她最终在苦难的生死离别面前她坚强的站立起来了。宝宝的出世让她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可是命运之神又残酷地安排她进入另一个生死离别。
她望着一闪而过的白杨树,她苦苦的思索着:怎么在自己的生命中要经历这么多常人不曾经历的事情,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她?难道自己上辈子犯下了滔天大罪,转世来惩罚我吗?如果可以的话,请把这一切都加在我身上吧!不要打搅我的亲人们!想着,她又泪流满面,滴滴泪水掉在宝宝嫩滑的脸蛋上瞬间滚落下去。
不知什么时候,小家伙睁开了眼睛,忽闪着眼睛盯着她,好像自到妈妈不开心似的,乖乖地躺着不动也不闹。春燕看到他的样子带着泪水笑了。
“燕子,不要想太多,好吗?”他搂住她说。
她没说话。
“你这样对身体不好,眼下咱们要照顾老人,也要照顾宝宝,只有身体好才能做这些啊!”他找了半天劝说的理由,最后憋出这样几句话。
她抬头看了看他,泪水又夺眶而出。“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么多?”
“这是老天在锻炼你的韧性,接受好吗?不要哭哭啼啼的。”他安慰着她。
“那我就接受,有你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她突然坚定地说。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的。不要怕。”他把他们母子搂得更紧了!原来亲情的力量是那么伟大。自从第一个宝宝不幸夭折,,她就和老公之间建立起来一种互相依赖的亲情,这种感情虽然没有爱情呢么强烈,却能在艰难困苦中形成一种力量,使对方坚强起来。
她抬头看了看他,眼里流露出不尽的感激。
黑夜慢慢靠近,一会功夫,外面漆黑一片。
春燕抱着宝宝斜靠在李阔肩头进入了梦乡。李阔看着她们母子幸福之感升上心头,转而阴云又笼罩了心头。姥姥的病不知道现在怎么样?癌症晚期发展得很快的,但愿她能抗拒病魔,好在世上多逗留几日。他又怕春燕看到姥姥接受不了而伤心。可是在亲人病痛时,谁又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呢?何况面对的是一个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亲人?
他怜惜地看了看她,轻轻为她擦去还残留在眼角的泪水。
黎明时分火车停车靠站了。
三人匆匆忙忙随旅客们走出站口。天还早,车站没什么买食品的,只在出站口不远处买了几个西瓜,他们就赶紧打的去了姥姥家。
时间还早,路上车辆少,出租车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向前奔驰着。一会功夫到了姥姥家门口。
这就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这就是有着自己最牵挂的亲人的地方。春燕抱着孩子下车走进那熟悉的院落。三棵大枣树上已经结满了青涩的枣子,浓密的枝叶遮挡着强烈的阳光,使院落显得格外清爽。
“姐姐,你回来了。”她跑去看宝宝,接着又朝屋里报着信:“姐姐回来了,姐姐回来了。”
小姨听到了赶紧出来,春燕看到她只喊了一声“小姨”就泣不成声。小姨抱着宝宝,春燕疾步走进屋里。
“姥姥,姥姥,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了,你原谅你不孝顺的燕儿吧!”她进屋就趴在姥姥的身旁说着。
姥姥嗫嚅着嘴唇竟然说不出话来。可是能分明看出她很高兴。
“姥姥,你不要说话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看到燕儿回来你很高兴是吗?我能回来守在你身旁,我也很高兴!”她抓着姥姥枯如树枝的手说。
姥姥还在嗫嚅地说着什么,虽然很吃力,但她不放弃。她们这样对视着,姥姥是她在老家最牵挂的人。春燕是姥姥无时无刻不想念的亲人。可此时见面了却只能用眼睛进行交流。春燕开始后悔自己没能早几天来伺候姥姥两天,后悔自己在这个时候要了孩子,后悔自己没能挣更多的钱让姥姥在没病之前好好享受生活。
这还是原来的姥姥吗?脸上被病魔折磨得一点肌肉也没有,眼窝深深地凹下去,颧骨高耸地向一顶帐篷,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具骷髅。骨癌原来能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如此不堪。她泪如泉涌。
此时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妈妈,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姥姥。姥姥可能累了,一会闭目睡着了。没过一会儿,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睛,嘴又开始动了。春燕把耳朵凑过去,使劲地听着,可只能听到“哦哦哦”的声音。大家都猜想着话的意思。春燕忽然想到自己的宝宝,莫不是姥姥想看看自己的宝宝?
“姥姥,你是不是想看看你的外孙儿。”春燕大声地朝她说着。
她使劲点了点头。
孩子抱过来了,可是却大声哭啼起来。在老家有一个风俗,如果小孩子看到某个老人大声哭啼不止,说明他活不久了。姥姥看着外孙儿,混浊无神的眼里忽然充满了恐惧。
姥姥是怕死的,她一辈子要强。即使骨癌晚期全身疼痛难忍,她也不会向病魔妥协,她始终相信她能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