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剑,练功,成了冯秋烨的全部,今天已是七月,新的一月伊始。
冯秋烨见到他的师父冷天奇的日子极少,固定的只有每月的头日,他才会前去觐见师父,其他时候偶然见到,是少之又少。
他来到了青阳峰的一座大山前,这里便是冷天奇炼丹的地方。山很大,从内部被掏空了,偌大的空间能满足冷天奇的一切需求。山顶被掏开了几处大孔,上面设置了精细的避雨阵,只有阳光与空气能穿透,其余的东西都会被阻挡。
冯秋烨熟练的勾划着门前的阵纹,划出与阵门相应的符号,山门便自动的开了。
山洞很大,山洞是流云宗特意为冷天奇开凿的,布置精细,装饰精美,加上数颗价值不菲的明月珠照明,一点也不像让人身处在黝黑的山洞内,比房屋还装饰的精巧。
冷天奇据冯秋烨的了解,至少已是百岁以上,他并没有像流云宗的掌门一样,用修为维持着青壮年的相貌。苍老的脸上挂着每次看见他都会有的疲惫与憔悴。他的师父大多的时间都在这山门内炼丹,每月只有少许的时间教授冯秋烨,为其答疑解惑。
冯秋烨知道,其师父也不是刻意只留下这点时间来指导自己,每次见他憔悴的容颜,相信他也是在这山洞内未曾有太多休息,却不知这么疯狂是为了什么,为了炼丹吗?他并没有和这位师父有过太多的交际,师徒情分并不深,有时他也会埋怨,既然他选着了收自己为徒,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教导自己。
冷天奇端坐在蒲团上,双眼紧闭,好似要抓紧每一分一秒的时间来休息。
“你来了,”声音冰冷动人,风月环却是比冯秋烨更早的来到了这里,此时的她端正的站在一旁,冰冷在冯秋烨看见她的一瞬仿佛就刺进了他的心中。冰冷中有着美丽,端庄,纯净,让他的心没有丝毫的感受到这冷,更多的是莫名的悸动。
“见过师父,师姐,”冯秋烨努力的让自己保持着镇静,让他紧张的却不是一个月才能见到一次的师父,而是每次看见,都会让他心乱如麻的师姐。
“月环,你没有事便先下去吧。”冷天奇的声音苍老嘶哑,他的双眼依然禁闭,好似太过劳累,看上去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是,”与冯秋烨点头示意后,风月环便离开了,但倩影却在他的脑中久久挥之不去。每月固定一次的觐见师父,都只有他和二师姐前来,大师兄却是从未来过。不过大师兄是见师父最多的,师父每次有事情都会交代给大师兄,然后大师兄再分配给我,作为青阳峰最小的,也是除了大师兄唯一的男人,自然成了跑腿的不二人选。
山门的闭合声响起,只剩下冯秋烨和冷天奇的山洞显得格外的寂静,冯秋烨并不打算打扰师父的闭目养神,耐心的在旁边站着。
“你入门有一年了,”冷天奇睁开了双目,声气不再那么的虚弱。
“是,已是一年有余,”冯秋烨答道。
“这一年我并没有教授你什么,更没有去指导你的修炼,这青阳峰也不像其他五峰那样弟子门人众多,凡事都有人指点交流,你心中定是有不少的怨气吧。”冷天奇道。
冯秋烨道:“弟子不敢,”不敢,却也没有否认。
“一年了啊,你可知当初我为何选着你来青阳峰,”冷天奇知道,冯秋烨这一年以来充满了疑惑与不满。“我一年以来,足不出户,在这山洞内,你可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到来。”
冯秋烨更加疑惑了,“弟子不解。”
冷天奇沉吟了很久,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说道:“在你的身上,我看见了过往,在那人出现后,因为对他的仇恨,让我对实力疯狂的追求,就像现在的你一样,你追寻力量的眼神定然和当年的我很像吧!”尘封的心事再次被打开,随着他越来越激动的情绪,冷天奇的声音变得洪亮,一扫之前的颓废,仿佛一瞬之间便充满了精力。
冯秋烨好奇的看着他的师父,不知仅仅入门一年的自己,在当时是如何被他在上万外门弟子之中筛选出来,看来他也曾有过过往,感同身受,方才最能彼此了解。
“虽然你我相识不过一年,名为师徒,但却实际见面的交流却是少之又少,你不知我,我不知你,但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有对力量有着无比强烈的渴望。”冷天奇静静的看着冯秋烨,等待着这个做了一年自己弟子的人的回答。
“纵使身陷修罗地狱,受万千苦难,与天地为敌,争日月之光辉,只要能获得力量,就算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冯秋烨好似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就行喝了一杯水一样,自然,简单。
“我就算废寝忘食的修炼,我也赶不上那人,永远赶不上,天赋,确实能在人与人之间划上无数的鸿沟,分隔彼此,难以跨越。”冷天奇的话语很高亢,像是歇斯底里的控诉一般。“我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测底认清了这个事实,我放下了一切,用尽了一切的手段,卑鄙无耻到了极致,换做以往,我宁愿去死也不愿如此,但对那人的仇恨,就算让我化身厉鬼也在所不惜,哪怕只是能让他梦中多一丝的惊吓。但一切的阴谋诡计都是无用,他甚至从未将我当作有丝毫的威胁,我在他眼中就如蝼蚁一般。累了,卷了,我如同求死一般冲上了昔日我的宗门,在这里我有着一切,又因为他,毁掉了我的一切,我只求能死在这里。和以往一样,就算我赴死的攻击也对他毫无作用,已是身为掌门的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以往的同门,不得不成为了仇敌。但我却没有死,那人他没有杀我,他羞辱的对我说道:“他因为以往经常受到身为师兄的我的照顾,所以他不会杀我。”那人像魔鬼一样,将我人不人鬼不鬼的留在了这个世上。赴死的自裁,不过是我受够了这一切,让我有了死去的理由,但平白的死去,我却做不到,我选着了苟活,哪怕还有微不足道的几分机会再找寻那人复仇。从此我便走了,远远的离开了他,灰溜溜的,像一只老鼠逃离了那人。”
不知是什么,能让一个人产生如此疯狂的仇恨,纯粹的仇恨,就算是自己,当然对拆散自己一家的人也有着巨大的仇恨,但是自己依然怀着一份期望,期盼自己的父母还未死去,或许父亲能在送走我后,逃离了追杀,或许他们现在只是被仇家幽禁了起来。当然他也知道,在送走自己之前,满身是血的父亲已经凶多吉少,而父亲对自己所说的话,让自己永远不要回去,家族之中的人,包括自己的母亲,管家袁叔定然也是生死难定。不过这虚无的期望比那确切的仇恨更能支撑自己不惜一切的前行。但充斥他的师父,冷天奇的,只剩下了仇恨,没有希望,没有明天,没有未来。同是天涯沦落人,他的师父甚至更加的可怜,可叹,活着已是死去。
“我也是太激动了,每次想到那个人,我都无法控制自己,心如刀割,为了让自己活的轻松一些,这些年我都尽量不去想,不去想那痛苦的过往。”冷天奇无奈的叹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是我压抑的太久,没有人诉说,没有人倾述,孤独的受着仇恨的折磨。我看的出你和我一样怀着仇恨,那放弃一切的眼神,孤独的复仇者,受着和我一样的痛苦,我才会和你倾述,我能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你的痛苦,知道你便是我要寻找的人。”
“我理解仇恨的痛苦,他会让人疯狂,您我都是如此。”冯秋烨道,“既然压迫的太久,那便说出来吧,师父,我也希望了解,你的过去。两年来我都忙于修炼,未曾有过朋友,不能向他人诉苦,更没有人向我倾述,虽然我习惯了这孤独,但并不代表我喜欢这孤独。”
“为师的过往吗?”
冷天齐顿了顿,“我曾有过我有过一切,那已是数百年前,在为师曾经的宗门,做为掌门亲传的大弟子,我拥有着一切。师父师叔的宠爱,师弟师妹的敬仰。”冷天奇回想着美好的过往,让他因仇恨躁动的心,平静了一些。但声音却突然变得激动不安,“直到那个人的到来,我本以为我修炼的天赋已是极好,不管是对功法,心法的理解能力,还是肉体骨骼的坚韧,经络穴道的畅通,对灵气的感知,吸收。一切都是无可挑剔,否则我在宗门内也不会第一个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但那个人却出现了,我的这一切看来是极好的天赋,在他的面前,我和宗门内数百弟子一样,都如蝼蚁一般。我曾自认天才,但我和门内他人的差异,和他和我们所有人的差异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的面前,宗门内数百弟子渺小的,只是一个见证他登上那高不可攀的高峰的一介凡人。我和别人的差距,在他那都不再是差距,因为他和我们差的太远,我曾经和别人的差异不过是一条溪流,而他却和我们却相隔了一个浩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