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即赶到越州府。两人行走城中,见越州繁华毫不逊于杭州,时人称越州府为东府,称杭州府为西府,两府并立,足见越州之盛。
罗逸跟随怀恩在城中走了片刻,即来到一座府邸前,见大门紧闭,匾额上写着‘黎府’二字。
怀恩上前敲门,一仆人开门来,看着两人道:‘二位找谁?’
怀恩从袖中取出一面铜牌,给仆人过目道:‘我等求见大王。’
仆人道:‘稍等。’又合上门。等得片刻,又见府门打开,仆人请两人进去。
进得府中,见诸般陈设并不华丽,反而素净。穿过大堂,往后屋来,随仆人推门而入,见屋内光线黯淡,竟似一座禅堂,里面供着观音像,一男子靠里坐在台基上。仆人朝两人打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谨身而退。怀恩领罗逸上前行礼道:‘拜见大王!’
大王声似洪钟,说道:‘不必拘礼,请坐。’
两人在旁边的蒲团上坐了,又听他道:‘你们找我何事?’罗逸坐近了,才看清他双目炯炯,面相威严,一部美髯及胸,身穿绣金锦襕袍,足踏乌皮六合靴。
怀恩拱手道:‘属下怀恩,奉姜使君之命送这位朋友来,只因他身受重伤,还盼大王能施手医治。’说着,向罗逸一指。
大王道:‘什么伤,且上来让我看看?’
罗逸正要起身,忽听得‘砰’一声,大门被砸开,两条人影窜进来,直往大王攻去。又听‘啪啪’两声,两人反弹回来,摔在地上,变作两副臭皮囊。罗逸没看清楚这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只见躺在地上的两人都是中年男子,额头上各有一个血印,也不知是哪来的刺客。怀恩倒是看得清楚,这两人分明是被大王手指一弹,便击倒在地的。
仆人忙跑进来,看着地上的尸体,对大王拱手道:‘大王?’
大王挥挥手,仆人一瞧,又退了出去。只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来,阴阳纹饰,瓶口朝着地上两人道:‘进来!’那两尸体便收进了瓶中。罗逸惊得嘴大大的,又见大王抬头朝房梁上吹口气,一只花脚蜘蛛拉着蛛丝垂下来。大王抓它在手里,塞进瓷瓶,晃了晃,瓶口朝下道:‘出来!’
一人从瓶中窜出,朝大王跪倒道:‘多谢大王!’罗逸看那人赤身裸体,散着头发,却是个青年男子。
大王道:‘你便做个和尚吧。’
男子道:‘请大王赐个法号。’
大王道:‘就叫空相吧。’
男子磕头道:‘和尚此后便叫空相。’磕罢头,伸手往头顶一摸,青丝遇手而落。片刻,头上即光秃秃的。又起身来,转身一变,身上多出百衲衣。怀恩坐着朝他合十道:‘阿弥陀佛,有相无相俱是空相。’
空相还礼道:‘善缘恶缘,皆因怀恩。’
两人相视大笑,只罗逸莫名其妙。大王对空相道:‘你且去外边守门。’
空相躬身道:‘是。’说罢,出屋而去,守在门边。罗逸起身朝大王拱手道:‘大王真乃神技,不知方才所用的是何法术?’
大王笑道:‘且看此瓶。’说着,一亮瓷瓶,又道:‘此瓶叫阴阳瓶,可聚万物精华,炼化成气。方才那只蜘蛛,在房梁上听我念经多年,已有灵性。此瓶将那两人真元炼化,糅合于蜘蛛一身,便生出了空相。懂了吗?’
罗逸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此瓶既可用来炼丹,也可拿来炼妖。’
大王道:‘不错!你且上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罗逸心中忑忑,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腕。大王一抚他关脉,便道:‘此伤难治。’
怀恩拱手道:‘大王,何不用金柳露?’
大王道:‘本王没有金柳露,便是有也是治标不治本,只能先去除其体内内丹,再寻金柳露医治。’
罗逸收回手,退下台基,坐了道:‘哪里有金柳露?’
大王道:‘观音手中有,再就是东天莫邪山。’
罗逸道:‘莫邪山?’
大王道:‘不错,莫邪山顶有一株金柳,乃莫邪剑所化,柳上露水可使枯木逢春,形神有损者也可借之恢复。不过此山远在东天,与大陆间重洋阻隔,若是你能化身为龙倒也去得。只可惜你元神已损,变化不得。’
罗逸道:‘那观音菩萨那里?’
大王道:‘观音远在南海,你是见不到的。我已和她生隙,更去不得。’
罗逸道:‘你和她生隙?’
大王看着罗逸道:‘你不知我是何人?’又看着怀恩道:‘你没跟他说?’
怀恩道:‘大王何等身份,岂能轻易透露。’
大王道:‘你方才也见到了,我这早被透露,无须隐瞒。’又对罗逸道:‘我乃犼魔王狮驼。’
罗逸脑中一翁,木然看着狮驼。狮驼一笑道:‘怎地,被吓住了?’
罗逸躬身道:‘哪里,只是未曾想到是陛下。陛下门中多为僧侣,好生恶杀,倒不像魔道所为。’
狮驼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魔道并非全是好杀之辈,魔不过是妖,只因被仙佛压迫得紧了,这才反上天界,屠仙戮佛。而今天下分崩,人心思定,我若能守得一方平安,也算善莫大焉。只因道内争权夺利,又与佛、妖为敌,杀戮不止,倒显得我辈极恶。’
罗逸半信半疑,说道:‘魔道名声太恶,何止是杀戮。想那蛟魔王手下韩放业已夺得佛祖舍利,其心甚是险恶,已有倾城之志。’
狮驼道:‘此话当真?’
罗逸道:‘我为与他相斗,才吞食内丹,但终究敌不过内丹反噬,被他用舍利所化神兵砍伤,流落江湖。’
狮驼抚须道:‘如此说来,蛟魔王势力更盛,我也需取得佛祖舍利才是。’
罗逸见引得魔道内争执,心道:且让他们争去,落在韩放手中不如落在此人的手中。忽又想起一事,便道:‘我们在姑苏遇到三个蜘蛛精,都是女子,不知和陛下有无关系?’
狮驼道:‘年岁久远,或是此间蜘蛛得成人形,所生子女。’
罗逸道:‘陛下选择蜘蛛是因为其根骨好吗?’
狮驼道:‘非也,还比不过毒蛇。你根骨虽好,却也有穷时,所谓月满则盈,水满则溢。你身体本容不下这么多内丹,尤其是那颗土丹,足可要了你的命。若是你再修炼得几百年,或许脱胎换骨,便能容下。’
罗逸道:‘那蜘蛛怎么能容得下?’
狮驼道:‘只因有宝瓶炼化,已将刺客的根骨一并化给他了。’
罗逸道:‘我曾听说越是嫡系则根骨越佳,可瞧陛下似乎说法有误。’话一出口,便知有错,忙道:‘在下无礼,请陛下恕罪!’心道:说他不是嫡系,可惹恼了他?
谁知狮驼却不介意,反笑道:‘你说的没错,但没有提及世代。魔界四大王都生于远古,那时的庶出哪怕是只臭虫也比你根骨更佳。你百代之下若不学法,便是嫡系也如同凡人,而我生来便会兴风作浪!何况千载之下,我们早已能脱质飞升,只不过而今天界已破,反成魔界,倒也不必飞升了。’
罗逸汗涔涔下,不敢多言,乃道:‘陛下言之有理。’
狮驼道:‘说来也帮不上你,我这有株还魂草,你若去东天,或许用得上。’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罗逸上前接过道:‘多谢大王!’
狮驼道:‘也不必谢,若去东天,你帮我找一件事物。’
罗逸道:‘什么东西?’
狮驼道:‘诛邪剑。’
罗逸心中一惊,好在方才流汗,脸色有异,也没能让狮驼看出来。又听他道:‘此剑乃东天铸剑师无冶子所造,听说他早已亡故,却不知剑在何处?’
罗逸道:‘我自会去查找。’
狮驼道:‘那剑专为斩妖所铸,万万不可使用,切记,切记!’
罗逸低头道:‘自当奉命。’
狮驼又让怀恩送罗逸出府,这才完事。两人出府来,怀恩道:‘此事已了,我也不便相送,还请一路小心,多加保重!’
罗逸拜谢道:‘多谢大师一路相送,罗逸没齿难忘。此间不比江宁安全,大师也需多保重。’
辞别怀恩,罗逸走在城中,见天色不早,摸摸肚皮道:‘先去吃饭再说。’一路行来,见有一家酒楼临海而立,走过去一看乃是‘望海楼’。罗逸心道:正可观潮。上得楼来,客人却不多,想是过了午后,客人早已散去。挑了个临海的座,见潮起潮落,并无大浪,海风吹来,卷帘轻摆。堂倌提了壶西湖龙井,给罗逸倒上,又问:‘客官要点什么菜?此楼的海味是远近闻名。’
罗逸道:‘那就上点海菜,鱼、肉各半。’又从袖中拿出一两银子道:‘照这个银子的分量做来。’
堂倌脸上一笑,忙道:‘好咧,这就给您做去!’
罗逸兀自喝茶看海,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裴郎,这边坐。’罗逸心中一动,转头看去,那女子甚是眼熟,正是祝英台。他心中一慌,忙转过脸,用衣袖遮掩,暗道:真是冤家路窄!
祝英台和裴公子在罗逸身后的桌子坐了,裴公子道:‘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家中如何,父亲定是急得不行。’
祝英台道:‘裴郎莫慌,待令尊的气消了,我们再去府中赔罪。’
罗逸背上生寒,心道:这裴郎莫不是裴度的公子。这饭是吃不下了,还得想法儿开溜。又听裴公子道:‘若不是父亲逼我娶那卢家娘子,我也不会跑出来。英台,我这生心里便只有你,管他什么家世名望,父母之命,我只愿与你白头偕老。’
祝英台道:‘裴郎,你说的可是真的?’
裴公子道:‘今日我便指海为誓,若非海枯石烂,今生绝不负你!’
祝英台道:‘但愿裴郎记得今日的誓言。’
罗逸听得他们情意绵绵,忙悄悄起身,朝楼梯走去。刚走出几步,便见堂倌提壶上来,遇到罗逸道:‘客官,菜这便上来。’
罗逸点头,却不住脚。堂倌见他脸色有异,心道:莫是消遣我来,叫了菜却要走。忙拉住罗逸道:‘客官哪里去?’
罗逸道:‘下楼小解。’想借机尿遁,却哪里逃得过堂倌眼睛,依旧被拉住袖子。罗逸忙道:‘银子押上,让我下去。’说着,将那两银子递给堂倌。
堂倌这才眉开眼笑,不迭的赔礼道歉。罗逸挣开手,正要下楼,却见一人拦住,浅笑盈盈,正是祝英台。
罗逸连连倒退,口中道:‘你,你~’
祝英台道:‘罗郎想去报信?’原来,祝英台上楼来便觉得罗逸面熟,此时听到他说话,更不怀疑,哪能让他便走?
罗逸慌道:‘报什么信?’
祝英台道:‘那你怎么会在这?’
罗逸扯谎道:‘我有位老友在此地的黎府,我在这等他。’
祝英台一愣,说道:‘哪位老友?’
罗逸道:‘怀恩师傅。’
祝英台道:‘你既与黎府有旧,说来我们还是朋友,且一起喝一杯如何?’
罗逸想要尿遁,却觉太也丢份,只得硬着头皮坐到他们桌前。堂倌给三人添好茶,下楼而去,心道:这厮定是遇见老相好,却争不过裴家公子,这才想跑。
祝英台试探道:‘这位裴府公子裴恒。’手指裴恒,两眼却盯在罗逸的脸上。
罗逸拱手道:‘在下罗逸,见过公子。’
裴恒也拱手道:‘原来是罗兄。’心中却道:他如何认得英台?这人看来仪表堂堂,定是不好应付。
祝英台道:‘罗公子不必拘谨,我与裴郎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还请做个见证。若遇到裴家老郎君,也好替我们说个话。’
罗逸强笑道:‘你们的事本就不在理,我如何替你们说话?’
裴恒道:‘罗兄不愿帮忙便罢,何必托辞?’
罗逸见他脸色不愉,暗道:裴恒怕是给这妖精迷惑上了。便道:‘公子不告而别,令尊定然生气,便是有一千个理由,你也逃不过不孝的罪名。’
裴恒心中大慌,想道:他居然拿礼教来压我,这可如何是好?祝英台道:‘裴郎是被我抓走的,并非不告而别。且翰林逼他娶卢家娘子,也有欠考虑。试问让你娶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你便心甘情愿吗?’
罗逸心道:这倒也难,若不是花铃,我该娶谁,唐露?便摇摇头道:‘自然不情愿,可你是什么身份你也清楚。’
祝英台脸上一热,说道:‘我的身份自是比不上郡望。’其时,百姓婚娶哪管对方出身,只要身体康健即可,更辨不出妖怪。而高门大户却讲究门当户对,不是一方郡望,也需是公卿贵族。且不说祝英台是妖怪,就算是凡人女子,若娶进裴家,也会落人笑柄,裴家这名门的招牌便挂不住了。
谁知裴恒却道:‘寻家女子又如何,我本不稀罕高门大户。’心道:这人说起门第,定是想拆开我和英台。
罗逸一见如此,知道多说无益。便道:‘裴公子若不娶卢文娟,她该如何,还能回去?’
裴恒也觉难办,父亲自然不会让她回去,若留在府中,则非娶她不可。只得默然不语,却听祝英台道:‘裴家子弟甚多,可另行婚娶。’
裴恒一拍手道:‘对呀!’
罗逸道:‘此事还得公子回去禀明翰林。’
裴恒却是不敢,说道:‘等父亲气消了,我再回去。’
罗逸道:‘你出门在外,翰林就是不生气,也会急出病来。’
祝英台道:‘这便请罗郎去禀明翰林,说裴郎安然无恙。’
裴恒也行礼道:‘有劳罗兄了。’堂倌早端上菜来,裴恒便要敬罗逸酒。却听得叮当声响,一个厚实的声音道:‘不用劳烦别人了,老衲送你回去!’
罗逸回头一看,见一个和尚站在身后,五短身材,白眉白须犹如流瀑垂在两边,身穿缁衣,手持锡杖。裴恒一见,忙行礼道:‘师傅,您来了。’又不知所措。却听祝英台道:‘法海,你别多管闲事!’
罗逸一惊,听法海道:‘阿弥陀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掳了裴家公子,我可以不计较,这便走吧。’
祝英台道:‘臭和尚,你只会拆散别人姻缘,便不行善事!’裴恒脸红耳赤,噤声不语。
法海道:‘姻缘自有天定,你拆了别人姻缘不说,却道老衲的不是,须饶你不得!’
裴恒赔礼道:‘师傅我这便随你回去,别难为英台。’
祝英台怒道:‘你求他作甚,他是要拆散你我!’
罗逸见两方剑拔弩张,忙起身躲到一边,以免殃及池鱼。祝英台一看,叫道:‘原来你早找了法海来,却在这拖住我们。’
罗逸张目道:‘冤枉!’却见她五指箕张,向自己抓来。罗逸缩头不得,又见她往法海攻去。原来只是虚招,惊得罗逸怦然心跳。
法海身子不动,只随手拨弄,便化解祝英台招数。祝英台知道不是他对手,又不敢在裴恒面前显露身份,只得停手道:‘和尚,今日就让你送裴郎回去,咱们后会有期!’说着,便要逃走。
法海锡杖早出,击中祝英台的腹部。祝英台摔在楼板上,抚着腹部痛苦不已。裴恒忙上去扶她,却被法海一把抓过道:‘我们走!’说罢,拖着裴恒便走。罗逸连忙跟上。走出酒楼,法海见罗逸还跟在身后,便转身道:‘施主为何跟着?’
罗逸忙表明身份,又呈上重元寺主持的书信。法海匆匆一看,说道:‘原来如此,施主且随我来吧。’三人雇车,往杭州而去。
路上,罗逸问法海道:‘大师去过东天?’
法海道:‘自然去过,你因伤在身,必不认得我原形。不过看你也是龙裔,不知祖居何地?’
罗逸道:‘北海。’
法海道:‘哦,北海我倒是认识一人,姓桂。’
罗逸一乐,说道:‘莫不是桂公公?他本是近千年的老龟。’
法海道:‘原来你也认识,我与他有两百年没见了!’
罗逸一愣,心道:你也够长寿的,却不知修的是哪方法术?又听他道:‘东海风高浪急,若要去东天,非得有我水族相送不可。’
罗逸惊道:‘你也是水族?’
法海道:‘我本是千年老鳖。’
罗逸看他身形,心道:倒和桂老公一样,却比他健朗多了。
待回到杭州,送了裴恒回府,已是黄昏。裴度忙设宴款待,又将裴恒被关进房里,由家人看守。法海在,自然只是斋菜,可怜罗逸一直饿着肚子,还白白浪费了一两银子。海味没吃着,反吃起斋来。裴度在一旁奉上素酒道:‘有劳大师寻回犬子,薄酒一杯,先干为敬!’又请罗逸吃酒。罗逸客套了两下,便狼吞虎咽起来。裴度心道:此人这么爱吃素,想来也是禅门中人。
法海道:‘翰林,那女子虽然粗鄙,却无害令郎之心。我已将她打伤,此事便就此揭过了吧。’
裴度道:‘自当遵循大师之言。犬子或经此劫,明事了也未可知。’
法海道:‘老衲倒怕那女子因爱成恨,反来加害令郎。不若等他成婚之后,便到净慈寺暂住,也好有个照应。’
裴度喜道:‘啊,如此甚好,只是叨扰大师清修了。’
法海道:‘修行在人间,本不在清净。’
裴度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谢过大师了。’
罗逸心道:祝英台怕是与裴恒此生无缘了。等宴席散过,法海便要返回寺庙,裴度忙送出府门,又命下人打了灯笼,捧上谢仪同去。
罗逸回到房中,刚坐下,便听有人敲门。开门来,正是唐露。请她在桌前坐了,奉上茶水,桌上点着蜡烛,印得唐露脸上艳若桃花。
罗逸道:‘今天遇到祝英台和裴恒在一起。’
唐露道:‘那妖精倒是阴魂不散,你没受伤吧?’
罗逸弯弯胳膊,说道:‘我健壮如牛,当然没事。’
唐露看着他胳膊道:‘牛倒不像,驴还差不多。’
罗逸嗔目道:‘好歹我曾经是龙,给点面子行不?’
唐露笑道:‘面子可以给,你先变个龙样来。’
罗逸道:‘不就是面条吗?看我的。’说罢,扭动身体,甚是滑稽。
唐露笑得前仰后合,又听见敲门之声。罗逸打开门来,却是裴度。裴度朝里张望,见唐露也在,便道:‘正好两位都在,裴某有一事相求。’
罗逸忙请他进来,心中已有计较。便道:‘翰林自是为令郎的事而来。’
裴度尴尬道:‘罗郎既知,还请保住我裴家的颜面,今日之事就不要四处宣扬了。’
罗逸道:‘岂敢,不过令郎痴迷那祝娘子已深,只怕一时难以回心转意,不如暂缓婚期。待他和卢姑娘相熟后,再办婚礼不迟。’
裴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得他做主!’
罗逸道:‘常言道:强扭的瓜不甜。还请翰林三思。’
裴度道:‘我自有主张。’说罢,又从怀中拿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道:‘这是给足下的谢仪,不成敬意。’
罗逸见他使惯了银子,心中不屑,口中却道:‘多谢翰林。’
裴度起身告辞,出门而去。心道:那蛮族女子真是浪荡,这么晚了,却还在别家男子房中嬉闹。一边想一边摇头叹气。
月上枝头,青灯古佛前,法海正翻看经书。一阵清风吹来,一人走到面前行礼道:‘太爷,你找我?’
法海看了他一眼道:‘你明日去裴府,找一个叫罗逸的,送他去东天。’
那人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