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欣不知道死亡来得如此之快,这一天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没有恐惧没有顾虑。她想着,即使自己活不到明天,有了今天的幸福也满足了。
当天晚上,两人坐在客厅里享用着烛光晚餐。
高高细细的红色蜡烛衬得陆欣面若桃花,她的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施楠微笑着给陆欣和自己倒了杯红酒,陆欣拉着他的手温柔道,“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施楠晃着高脚杯,笑意盈盈,“你为我做的太多了,我能活过来多亏了你。”
一句话令陆欣脸上的血色全无!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的男人,他虽然是笑意浓浓却带着平时没有的蛊惑与邪魅,令她心头一寒。
“施楠。。。。。。”
施楠反握住她的手,“阿欣,为了我真的不值得。你的寿命已尽大概活不过今晚了。”他眼眸明亮令天上的星辰也失色几分,望着陆欣的眼睛深情款款。
陆欣脸色苍白,手止不住的颤抖,她慌乱地看着施楠,“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里堆起了透明的液体,“我还不想死……”
施楠安慰着陆欣,眼睛却看向陆欣的身后,漆黑的玻璃被餐桌上的烛光照亮,女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施楠淡淡的笑了笑,神色竟有几分得意。
陆欣痛苦的将头埋进手掌里,面前的烛光晚餐在此刻看来有些残忍,她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再与他一同用餐。
“陆欣,”施楠轻唤她,眼底沾满了温柔,“你可愿意为我去死?”
陆欣一愣,“去死?”
“为了我连命都不要。”
陆欣落泪了。
她本来想告诉他她怀孕了,想问他是否愿意和她结婚,为了他陆欣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是她现在有了孩子,水月镜花里那个女人对她许下的诺言实现了,代价是她的命。
以命换命。
“我……”陆欣咬着唇,“我怀孕了……”
施楠挑了挑眉,“所以呢。”
“我要活着。”她抬头看着这个一觉醒来完全变得不同的男人,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再也不是她温柔的施楠。
他缓缓的笑了,“若你当初没有进水月镜花,或许尚有一线生机,可现如今你为了施楠签了契约,你还想活着?”
陆欣睁大了眼睛,恐惧的说,“你是谁……”
“谢谢你……”他凑近她白皙的耳边,低语,“谢谢你正好为我找到了一个适合的生机。”
说罢,他邪魅一笑,消失在原地。
陆欣瘫软在地,丢了魂似的流着泪,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拿命换来的竟是他人的魂魄,她这么一想悲伤地昏了过去。
玻璃上的女人,身形一晃,快步走到陆欣身边,将她扶到床上躺着,她面色寒冷的看着窗外夜色沉沉,再看到床上脆弱的陆欣,转身消失在屋里。
施楠,不,赤焰将连帽衫的帽子戴起,宽大的帽子将他的脸遮的严实,只露出白皙瘦尖的下巴,走在小区里的路灯下说不出的诡异阴冷。
莼络面无表情的将他拦住,却又突然想起自己不该掺和人界的事,拦着他的手又放下。
到底是苦了陆欣。
“你还是这么看不惯不公平之事。”赤焰双手插在裤袋里闲闲的看着她。“这么多年了都没变一下。”
“你究竟是不是……施楠?”
施楠的身体没有对赤焰的魂魄造成排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施楠本就是赤焰,二是,施楠接受了赤焰。
可是施楠那么爱陆欣,又怎么会让给别人。
如果赤焰是施楠,他又为什么对陆欣说那样的话。
“你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你永远也不会懂。”赤焰淡淡的说,看了一眼疑惑的莼络,转身欲离开。
“慢着!”
她欲追上去,脑子里却传来陌隐的声音。
陌隐回水月镜花了!
莼络停了脚步,冷冰冰地看了一眼赤焰,转身消失在原地。
赤焰嘲讽的一笑,也消失了。
莼络急急地赶回水月镜花,找了一圈,发现陌隐正坐在湖中亭里饮酒,模样悠闲,不像有大事的样子。
她上前坐在陌隐对面的石凳子上急道,“我方才去了陆欣家,施楠已复活,只是他的灵魂好像被换了。”
陌隐摇晃着玉盏中的琼浆,是指葱白说不出的好看。受了陌隐的影响,莼络也渐渐平复下来。
陌隐见莼络冷静下来,才道,“施楠没有被换灵魂,水月镜花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莼络更加疑惑,“那又为何施楠会对陆欣说出那样的话来?”
陌隐轻叹口气,“陆欣命不久矣,若他还说出值得留恋的话来,岂不是徒增遗憾。若是陆欣强毁契约,到时候魂飞魄散地府不留,苦的还是她。”
莼络沉默。
赤焰说她没有爱过一个人,所以她不会懂。
施楠深爱着陆欣,宁愿让她恨自己也不愿意让她受一点苦。
只是,赤焰也会甘愿爱上一个凡人?
她终究还是不信。
陌隐看出了她眼中的怀疑,笑道,“你还不懂,不必想这么多。”
莼络点头,继而又想到,天牢戒备森严赤焰被困仙锁锁在重重结界里,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将疑问问出来,陌隐道,“赤焰肉身仍在天牢中,逃到人界实是为了积攒力量夺回肉身。若他夺回肉身只怕三千年前的悲剧将会重演。”
“那我们也只能拼死守护水月镜花了。”她无力的笑笑。
陌隐微微一笑,温和的安慰,“别担心。”
微热的风吹过池塘里的荷花,碧蓝的空中白云闲闲的飘着。
陌隐一身白衣恍若谪仙。
第二天,陆欣去世。
莼络依旧是一身黑色的修身连衣裙,静静地立在巨石前无喜无悲。巨石的影像正是躺在床上宛如睡着的陆欣。
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白皙素净的脸上,表情柔和恬静。双手交叠放在腹前似乎依然守护着她的孩子,她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跟着她的母亲离开了人世。
莼络不知道陆欣死前是否已经释怀,但是看她的表情……大概不会再恨了。
施楠,赤焰……莼络垂了眼眸,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