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刘沛然和苏德生在苏家猪蹄儿和饺子就酒。饺子是白面皮儿猪肉酸菜馅儿的。苏德生说：“啃猪蹄而是为了挠扯挠扯，饺子就酒是越喝越有。”因为刘沛然杀了十个鬼子汉奸，苏德生放开酒量喝了个一醉方休不能守岁就酣睡了。
刘沛然点上一支烟，坐在炕上守岁。
杨子殊自杀后，刘沛然含泪抱她回到柳家，为她穿上蓝地白花儿袄罩。把另一件蓝地白花儿袄罩放入柳淑娴的骨灰罐中。苏德生帮刘沛然料理了杨子殊的后事，含泪说：“还是把她俩抱到我家去吧，她俩肯定不想再看这地方。”刘沛然一手抱一个骨灰罐到苏家，放在西屋的一张桌子上，工商杨柳二人的牌位，一早一晚在牌位前点上一炷香，从未间断。腊月二十二夜晚，他到母亲坟前烧纸，看到坟前有烧纸的灰烬，知道李草儿和李小山来为他的母亲，她们的干妈尽孝来了。他含泪跪下烧纸后，连夜返回苏家。
刘沛然又点上一支烟，想到花儿叫他“沛然”，宝宝叫他“爸爸”，父亲和岳父叫他“孩子”，母亲叫他“好儿子”，杨子殊和柳淑娴叫也叫他“沛然”。要是没有鬼子汉奸，花儿宝宝父亲岳父不会至今杳无音讯，母亲不会含恨死去，杨子殊和柳淑娴也不会含恨自杀。希望变成失望，失望又变成绝望，在绝望中产生仇恨。这仇恨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所以还要奋不顾身，舍生忘死，视死如归，义无反顾地杀鬼子、杀汉奸！
刘沛然悄悄下炕穿鞋走到房门外，还点上一支烟。他站在凛冽的寒风中，遥望东南，想到了李草儿和李小山。现在这姐弟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了。因此他继承了母亲的遗愿，两次把钱送到桃花峪姐弟俩家门外。可姐弟俩两次来苏家，他都是无颜面对。不知道姐弟俩这个年是怎么过的。他真想立刻生出双飞翼，飞到桃花峪，去看看他的妻妹干妹妹，去看看他的妻弟干弟弟。可他此时此刻只能是含泪自言自语：“小妹儿！小弟！”
李草儿和李小山的年夜饭也是饺子，可皮儿是两搀面的，馅儿是鸡肉白菜的。腊月二十二去了趟塔城，一枚找着人，二没办成年货，还差点儿出事。为了包这顿饺子，李草儿把白面口袋底儿抖落个一干二净，却只有一把白面，只好搀上包米面。今年秋后她没心思渍酸菜，过小年也没心思扫棚。所以只能用白菜，让李小山杀了一只鸡，把所剩无几的油都和在饺子馅儿里。饺子包好蒸熟后，她用一个海碗装上了饺子，连同一盅酒和一双筷子，摆在炕桌李有根的位置，拉着李小山，说：“小山，来，给咱爸拜年。”姐弟俩含泪下跪冲着爸爸的虚位磕了一个头，边磕边说：“爸，过年好。”李小山大口吃着饺子，她吃了一小口就吃不下去了。饭后，李小山要陪她守岁，可守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盹了。她让李小山躺下睡觉，自己回到西屋，坐在炕上守岁。
本来都说好了，今年过年和爸爸萧山一起上干爸干妈家过，正月初二再和姐姐宝宝刘沛然一起回桃花峪。可如今姐姐宝宝先丢了，爸爸干爸又丢了，干妈也没了。李草儿想到这里，流下了眼泪。
李草儿悄悄下炕穿鞋走到房门外，站在凛冽的寒风中，遥望西北，想到了刘沛然。现在也是她姐弟俩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近的人了，不知道这个年他是在哪过的。她想马上知道他在哪好去找他，可她此时此刻只能流泪自言自语：“哥，你在哪呢？”
天亮了。
新的一年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