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荷在苏德生家院门外东张西望着。
她买酒菜后回到苏德生家,看到房门锁着,扭头看到窗台上的钥匙,开锁进门,把菜筐放在灶台上,把酒放在东屋桌子上,环顾东屋后又到西屋环顾,不见了杨子姝和柳淑娴的骨灰罐。她知道,四人是去送杨柳二人去了。她含泪咬牙边做饭菜边倒门外张望。
周小荷看到四人后,春风满面地快步迎上去,一手搀扶苏德生,一手招呼着刘沛然和姐弟俩进东屋,为苏德生打热水洗脚,换水后,又蹲下来要为刘沛然洗脚。
刘沛然急忙阻拦,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苏德生边擦脚边说:“闺女,就听沛然的吧。”
周小荷等刘沛然洗脚后要为李草儿换水,李草儿也慌忙阻拦说:“周姐,不用,水不黵人,我就搁这水洗吧。”
苏德生把擦脚毛巾边递给刘沛然边说:“闺女,就听草儿的吧。”
周小荷笑着说:“你俩真是恩恩爱爱,就连洗脚都用一盆水。”
李草儿红着脸接过刘沛然递来的擦脚毛巾。
李小山洗脚后擦干穿鞋,抢过周小荷手中的水盆去倒残水。
周小荷用另一个盆打来净水让苏德生、刘沛然和姐弟俩洗手。
李小山夺过周小荷手中的水盆去倒残水。
周小荷在炕上放下炕桌儿,在炕桌儿上摆下四个凉菜和四个热菜,又摆上两瓶酒五个酒盅五双筷子五个碗。让苏德生坐在南窗下炕桌儿堵头,让刘沛然和李草儿坐在炕头,让李小山坐在刘沛然对面。自己站在地上,把五个酒盅倒满酒,说:“好汉,我先敬你三盅。大恩不言谢,都在酒里了。”她说完一连干了三盅,黄脸上泛出了红晕。她又说:“爸,往后咱爷俩就和她们当亲戚走,实在亲戚用不着让来让去,也用不着装假。”
苏德生端起酒盅说:“对,就听我闺女的,来,沛然、草儿、小山、闺女,干杯!”
姐弟俩先后说:“可我不会喝酒呀。”
苏德生端着酒盅说:“那有啥会不会的?就像喝水似的。”
姐弟俩只好随着苏德生、刘沛然、周小荷端起酒盅,一口喝下去,李小山皱眉咧嘴,李草儿扭头咳嗽。
周小荷连忙放下酒盅,右手拍着李草儿的后背说:“小猫儿呛小狗儿呛,我小妹儿不呛。”她说完用左手夹一块肉喂了李草儿,说:“小妹儿,快吃一口菜压压。”
苏德生笑着说:“我闺女原先是左撇子,现在左右手都好使。”
刘沛然扭头低声问李草儿:“没事儿了吧。”
李草儿红着脸点点头,听周小荷说“哟,俩人说啥悄悄话呢”,脸更红了,低下了头。
苏德生指点着说:“闺女,再给她姐弟俩一人倒两盅就不倒了。草儿,小山,你俩不用干了,小口喝,慢点儿咽,我保你俩不咳嗽也不咧嘴。没事儿,喝多了我那有茶。闺女,一会儿你给她姐弟俩沏上茶醒酒。今晚儿你们就别走了,就在我这住。闺女回东院,小山陪我在这屋,沛然和草儿在西屋,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周小荷拍手说:“太好了!那你们就多住几天。”
李草儿红着脸看刘沛然。
刘沛然笑着对李草儿说:“那就听苏先生的吧。”
周小荷殷勤动筷却一口没吃,而是轮流为四人夹每样菜劝酒劝饭。看李草儿吃好后,领她进了西屋。
李小山吃好后,盘腿支下巴听刘沛然和苏德生唠杀鬼子汉奸的事儿,直到入夜,苏德生和刘沛然才喝好唠透。
周小荷和姐弟俩把炕桌儿收拾过去,苏德生倒头就睡。周小荷为苏德生枕上枕头盖上被,又为李小山铺上一床被褥,到西屋拉严窗帘,铺上一床干净被褥,并排摆上一对干净枕头,点亮了一支红蜡烛,对刘沛然和李草儿说:“你俩也歇着吧,我回东院了。”
刘沛然和李草儿送周小荷出屋,被她拦住了,二人只好站在房门口目送她回东院后,闩上房门,进了西屋。
李草儿关上门就一只手心朝上,说:“给我一根儿烟。”
刘沛然扬眉瞪眼地问:“干啥?”
她理直气壮地说:“咱关东不是有三大怪么?窗户纸糊在窗户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个大眼袋。我都是你媳妇儿了,抽根儿烟怕啥?你不是说烟酒不分家么?我喝酒了就得抽烟,不能让它俩分家。”
他恍然大悟:“你这是含骨头露肉话里有话呀!你说,周小荷领你上这屋说啥了?”
她白了他一眼,仍伸手说:“快给我根儿烟。”
他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放在她腋下,笑着说:“你要是不说,我可就故伎重演了。”
她故态复萌,笑着扭动身子,挣脱了他,坐在炕沿儿上,说:“我说,周姐说了你那天救她时她误会的事儿,说得可细了,说得两眼都放光。”她说完盯着他说,“你这个大坏蛋!走到哪都招邪。”
他叹了一口气,说:“可不是咋的,我走到桃花峪就招了一个才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的邪了。”
她不禁失笑,捏空心拳打了他一下,说:“不兴说我!”
他挤眉弄眼,扭鼻歪嘴地问:“那我往后上哪都这样行了吧?”
她又打他一下,笑着问:“谁让你拿出这副嘴脸了?”她说完搂着他,把头靠在他胸前说,“周姐还说了,你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好人,让我好好爱惜你,要不的话她周小荷都不答应。”她说完松手说,“你还是给我一根儿烟吧。我看你抽得直吧嗒嘴,我也尝尝有多香,不是叫香烟么?”
他抽出一支烟递向她,说:“你抽一口就麻溜儿吐出来,别往嗓子眼儿里咽。”
她用兰花指捏着烟,等他点燃后,抽了一口马上吐出来,说:“这么苦,我可不抽了,给你吧。”
他接过烟抽一口,说:“这烟多香,尤其是经你的小嘴儿一叼就更香了。”
她笑着说:“那往后你再抽烟我都先叼一下。”
他坐在炕沿儿上笑着说:“行啊,说话算话。你先上炕歇乏吧,我抽完烟再上炕。”
她皱眉说:“我是挺乏的。你也知道我有择席的毛病,再加上我头回喝茶,那茶连苦带涩,酒倒是醒了,可更精神了。”她说到这里,摇着他的胳膊,撒娇地问:“哥呀,咋办呀?”
他笑着说:“咋办?凉拌呗。”他说完脱下她的鞋,把她托到炕上,再脱下自己的鞋,背靠东墙坐在炕上。
她枕着他的大腿躺在炕上。
他抽一口烟后说:“小妹儿,我这可是当面教子背后教妻。咱往后别说老天爷啥的了。你要知道,连唐代的李贺都说过,‘天若有情天亦老’。”
她点点头说:“哥,我听你的。”
他又抽一口烟后说:“这是一。这二是,小妹儿,咱往后也别说下辈子啥的了。清代刘鹗在《老残游记》里说,‘人死为鬼,鬼死为……’”他说到这里比画起来说,“那个字上面是一个逐渐的渐字,下面是一个耳朵的耳字,也念渐,是个形声字。形声字的形旁是字义,声旁是字音。中国字十有八九是形声字。比如第一回我教你和小山认字时‘草’的繁体字,再比如我这个‘沛’字,加上雨字头儿还念沛。还比如桃花峪的‘桃’字,木字旁儿换成口字旁儿、禾字旁儿、三点水儿、走之儿、鼓字底儿都念桃。”
她摸着他的南北头,问:“哥,你这脑袋是咋长的?咋装这么老些东西?”
他得意地说:“你哥我可不是一般人儿。”
她顽皮地问:“那我哥是二般人儿呗。”
他稍微谦虚地说:“差不多吧。”
她笑着说:“你这可是捧屁股上房,自己抬自己。”
他掐灭烟头扔在地上,说:“你这个学生咋这么说我这个先生呢?该罚!”
她坐起来说:“那我就自罚吧。”她说完就解他的裤子。
他抓住她的手说:“小妹儿,这可是在别人家呀!”
她盯着他说:“可苏先生说我们是实在亲戚,苏先生还让你源源不断,让我生生不息。”
他盯着她无言以对。
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