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
自从刘沛然走后，二李一周一天一夜没吃没喝没睡。
李小山坐立不安，在房门前踅来踅去地想：哥哥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不回来？
周小荷生怕一动不动的李草儿发生褥疮，第三次为她揉搓骶骨部和髋部后，在东屋踱来踱去地想：沛然大哥咋这咱还不回来？
李草儿植物人一样仍盖被垫枕躺在西屋炕上。她前额、嘴唇、脚踝的红肿经周小荷三番五次热敷已经消退了，可她的双眼红肿依旧，因此周小荷还在为她热敷。她流着泪想：他不回来了，他回不来了……
李小山听到房后传来熟悉地嗵嗵脚步声，拔腿跑向房后。
刘沛然从房后快步走来。
李小山扑到刘沛然怀里，含泪笑着说：“哥，你可回来了。”他说完回头大喊：“二姐、周姐，咱哥回来啦！”
李草儿听到李小山的喊声，立即掀掉眼上毛巾身上被，下地跑向屋门。
周小荷听到李小山的喊声，立即跑出屋门，看到李草儿赤裸裸地跑出西屋，一把抓住她，小声说：“草儿妹儿，你还光着哪！”
李草儿低头一看，满脸通红，跑回西屋，把机织背心裤衩扔在一边，只穿上外衣外裤，赤脚跑出房门。
周小荷走到房门外，含泪又含笑看着。
刘沛然一手搂着李小山从东房山走来。
李草儿留着泪大叫一声“哥”，上前一把推开李小山，双手从头到脚把刘沛然摸了一遍。
刘沛然笑着说：“妹儿，你哥我一根汗毛也没碰着。”
李小山摔了个屁股蹲儿后站起来，含笑退到房门口，和周小荷并肩看。
李草儿往刘沛然身上一蹿，双臂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夹住他的腰，哭着说：“大坏蛋，你可算回来了！”
刘沛然轻拍着李草儿的后背，小声说：“妹儿，咱家来客了，快下来做饭去。”
李草儿扭着身子说：“不就是周姐……”她说到这里，从刘沛然肩上看到魏韩二人从东房山走来，红着脸从刘沛然身上滑下来，跑进房里。
刘沛然把魏韩二人让进房里又让进东屋。
李草儿趿拉鞋跑出西屋，一把拽住刘沛然，小声问：“他俩是谁？”
刘沛然笑着小声答：“救命恩人。”他说完进东屋让魏韩二人分别坐在桌子两边椅子上后敬烟。
周小荷拉李小山进外屋，让李小山进东屋取出三个碗，她沏了三碗茶，又让李小山端进东屋。
李草儿在外屋手足无措的转圈子。
周小荷小声问李草儿：“我上园子割点儿韭菜拔点儿葱，你给他们做韭菜摊鸡蛋葱爆肉行不？”
李草儿连连点头。
李小山领周小荷走出房门。
李草儿揭开西灶锅盖，拿出从刘沛然走后一直没动的熟肉。
魏韩二人抽一支烟喝一碗茶后站起来说：“沛然老弟，我俩告辞。”
刘沛然急忙从炕边起身，拉着屋门，说：“这都到饭点儿了，吃晚饭再走。”
老魏认真地说：“沛然老弟，我俩不能在这吃饭，这是纪律！”
刘沛然瞪大眼睛问：“那我在你们那连吃带拿的你咋不讲纪律？”
李草儿提了菜刀进屋推开刘沛然，急赤白脸地问：“咋的？在沛然家吃顿饭就纪律了？沛然的命还不值一顿饭？”她问到这里含泪了。
魏韩二人耳语几句后落座。
老魏问李草儿：“弟妹，你拿菜刀干啥？”
刘沛然扭头问李草儿：“就是，你要干啥？”
小韩替李草儿答：“弟妹是怕我俩不吃饭，要把我俩脑袋割下来灌完饭再安上。”
李草儿破颜一笑，说：“我正切肉呢，一听你俩要走就着急了。”
小韩对老魏说：“这么的吧，咱抓紧时间，打开罐头就酒。”
老魏点头说：“我看行。”
李小山和周小荷进东屋观看，魏韩二人用匕首熟练地打开四种罐头。
小韩笑着说：“这就四个菜了，这叫事事如意。”
李花儿发令：“小山，放桌子拣碗。你俩和沛然慢吃慢喝。我再炒俩菜，六六大顺。”
李小山把炕桌儿顺炕放下，拣上碗筷酒盅拿上酒菜后到外屋烧火。
周小荷择菜洗菜。
李草儿炒菜做饭。
刘沛然让魏韩二人坐炕里，自己坐炕头炕桌儿堵头让酒让菜。
李草儿端两样菜进屋，看桌上四样菜几乎没动，问：“你俩咋不动筷？”
小韩反问：“弟妹不是让我俩慢吃慢喝么？”
老魏对刘沛然说：“都一起吃吧。”
刘沛然随声附和：“都一起吃吧。”
李小山端进一盆大米干饭放在桌子上，上炕坐在炕桌儿另一个堵头。
李草儿和周小荷坐在炕边。
小韩对二李一周说：“你仨尝尝这罐头，我俩和沛然老弟在我们那吃过了。”
老魏也对二李一周说：“这四种罐头和两瓶酒是我们的贺礼，祝贺沛然老弟和弟妹新婚之喜。”
小韩笑对二李一周说：“沛然老弟和弟妹新婚十天，我们的贺礼还不算正月十五送门神晚了半拉月。其实这是鬼子送给我们，我们再……”
周小荷皱眉问：“鬼子送的？”
小韩点头说：“是呀，我们缺啥鬼子就送啥。”
姐弟俩尝了尝罐头。
周小荷支持韭菜和葱。
李草儿对魏韩二人说：“你俩一定要吃好喝好，不许装假。”
刘沛然对魏韩二人说：“对，一醉方休，喝完酒在这存。”
李草儿点头说：“对，你们哥儿四个在这屋，我们姐儿俩在那屋……”
老魏放下筷子说：“我俩吃好喝好了，得走了，回去还有事儿……”
李草儿瞪大眼睛说：“黑灯瞎火地走啥？有啥大不了的事儿就差这一宿？明儿早上吃完饭再走！”
小韩对李草儿说：“弟妹我俩真有事儿，事儿还真挺大。再说沛然老弟和你是新婚……”
李草儿红脸说：“啥新婚不新婚的，都老夫老妻了。”
老魏笑着说：“弟妹和沛然老弟真是心有灵犀，沛然老弟在我们那也说你俩是老夫老妻。看来真是一日三秋哇！三岁看老嘛！”
小韩起身说：“说走就走！”
老魏也起身随小韩下地。
周小荷放下筷子说：“我也走！”
李草儿拉着周小荷问：“周姐，你干吗要走？你上哪去？”
周小荷拿下李草儿的手，说：“我不能再这碍事，我回张家庄。”
李草儿又拉周小荷，说：“碍啥事？你不能回张家庄！”
李小山对李草儿说：“二姐，那就让周姐上王家堡子我哥家。”
李草儿问李小山：“你咋净吃冷饭出馊主意？咱哥西院那人是保长你不知道哇？”
老魏问刘沛然：“弟妹说的是王富裕吧？”
刘沛然点头称是。
小韩对刘沛然说：“那兔崽子在塔城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都五毒俱全了。”
老魏对刘沛然说：“王富裕现如今在塔城当汉奸呢，是便衣队副队长，不着家。我看周家妹子在王家堡子沛然家住没有事儿。”
李草儿皱眉说：“可周姐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李小山对李草儿说：“那我陪周姐去。”
李草儿和刘沛然对视后点头。
刘沛然对李草儿说：“你去把咱家的房契和柳家的房契都拿来。”他对李小山说，“小山，要是有人问，你就说周姐是你大爷的女儿，她把房子买下了。”他结果李草儿抵赖的两张房契和两串钥匙，把自家的房契和要是交给李小山，把柳家的房契和要是递向老魏，说，“二位；老哥往后上塔城用得着。”
老魏推过房契和钥匙，说：“等我俩回去商量一下再说，谢谢沛然老弟。”
二人先后走到房后。
刘沛然和李草儿并肩看着魏韩二人解开系在树上的两匹马的缰绳后牵马，和李小山周小荷依次走上山道，走过山坡。
月亮从东山悄悄爬上来，红着脸看刘沛然李草儿相拥着走向房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