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转眼间凌寒上大学后的第二个寒假又到了。
回家的时候天气很好。薛柏没有同行,凌寒独自一人坐了火车,又乘汽车,最后步行近十公里的山路,比较顺利地到了家。
他在家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迎着冬日初升的朝阳,提着薛柏托送的黑色旅行包,从娘娘庙渡口过九龙溪河,抄小路径直往山水涧镇薛柏家赶去。
只见东方的天边有几抹淡红色的朝霞,太阳几乎失去了光芒,像个火红的大气球冉冉上升着,蔚蓝的天空里飘着几缕如丝絮般镶着红边的云彩,远处黛青色起伏的山峦看起来仿佛比平常近多了,连青龙山主峰上时常罩在云雾中的九丈石都看得清清楚楚,闪着白花花的银光。微风吹在脸上有点寒冽,清粼粼的河面上浮游着一群群野鸭子,岸边沟渠旁芦花朵朵,被风一吹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散着,远近的村庄炊烟袅袅……
这是冬日少有的好天气,凌寒的心情也舒畅极了,他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演唱的歌,——《在希望的田野上》,脚步越发地轻快了……
山水涧镇农机厂的大铁门虚掩着,工人们好像都放假回家了,里面静悄悄的。凌寒推开大门,径直朝薛柏家走去(去年来过,他认识)。他家的双扇大门也是半开着的,凌寒轻轻地敲了敲门。屋里走出了一位约摸十八九岁的明眸皓齿的姑娘,她脸色红润,剪着齐眉的刘海,齐肩的短发,小方形脸上长着和薛柏一样的菱形大眼睛,透着直率大方的光芒,下巴尖尖的朝前翘着,法令很深的的嘴角向上弯着,似乎总是在微笑。她中上等身高,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呢大衣,里面是洁白的高领羊毛衫,浑身透着一股成熟女性的丰满健康的气息。她微笑着落落大方地打量着凌寒。
“你是薛竹吧。”凌寒看出来了,她是薛柏的妹妹。
“是凌寒哥哥吧。”她几乎是同时叫出来的。
凌寒点了点头。
“二哥已经来信告诉我们了,麻烦你这么远送东西来,太谢谢了。”她赶忙接过旅行包,把凌寒让进了屋里。
“凌寒哥,听爸妈说,去年寒假你和二哥来我家吃了不少苦啊,可惜我回来晚了,没能见着你,真后悔死了。”她的嗓音热情奔放,像银铃般脆亮。
她很快泡了一杯茶,让凌寒在客厅的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伯父、伯母呢?”凌寒坐定后问道。
“他们一大早上县城办事去了,估计晚上才能回来,就我一个人在家。”她坐在凌寒的对面,清纯的目光毫无顾忌地盯着他看。
凌寒反而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慌忙端起茶杯,啜了一口。
她好像明白似的,也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站起身就要往厨房去。
“凌寒哥,中午在我家吃饭,我做饭去了,你歇着吧。”
“不,不麻烦你了,我要尽早赶回家呢。”凌寒推辞着,起身就要走。
薛竹慌忙拦住说:“这怎么行呢?这么远的路不吃饭怎么行呢?”她坚决不让他走。
凌寒再三坚持要走,她急得满脸通红,差一点被弄哭了。
“好吧,那我帮你做饭去。”凌寒只好留了下来,和她一道进了厨房。
薛竹的脸上立刻又露出了笑容,好奇地问道:“你会做饭?”
“所有的家务活我都做过的。”
“那好吧,你帮我烧火,菜都是现成的,烧熟就行了。”薛竹麻利地系上了一条洁白的套身围裙,开始做饭了。
她家用大灶做饭,烧的是干木材。凌寒坐在灶下,将两口锅同时生火,一口锅烧饭,一口锅烧菜。冬日的灶火温暖宜人,把凌寒的脸庞映照得发热发红,越发显得清秀文雅,薛竹禁不住地瞄了他几眼。
薛竹在灶台上一边忙着做饭烧菜,一边和凌寒闲聊着。
“凌寒哥,听说大学的生活特丰富多彩的,是吗?”她问道。
“是呀。一般是上午上理论课,下午理工科的做实验,我们文史科的自由阅读、讨论或写作,晚自习自主学习,周末有各种舞会、聚会、沙龙、文艺表演什么的,有时候我们还出外采风、练笔、体验生活,到中小学、报社和电视台实习,还有各种体育竞赛……”凌寒滔滔不绝地讲着。
薛竹专心致志的听着,脸上浮现着向往羡慕之情。
“凌寒哥,我学的是理科,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数理化成绩一直上不去,怎么办啊?能否给点指教呀?”
“可以呀……”凌寒不厌其烦地把自己在中学时的学习体会毫无保留地讲给了薛竹听(曾在给莲儿的信中谈过),
薛竹不断会意地点着头。
“竹儿,你打算读什么专业呢?”凌寒竟脱口叫起了她的乳名(他在大学里听薛柏这样叫过)。
“我想学医。”
“为什么呢?”
“因为我看到很多人有病治不起,痛苦不堪的。”
“竹儿,你的选择很正确,医学是一门高深的实用技术,社会用途很大。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我原先也是想学医的,后来觉得教育也重要,就上了师范大学。”凌寒深有感触地说。
“凌寒哥,经你这么一说,更坚定了我学医的信心了,嘿嘿。”她爽朗地笑了起来……
他俩聊得非常投机,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轻松愉快的聊天中,午饭不知不觉地很快就做好了。薛竹做了四菜一汤:西红柿炒蛋、红烧鳊鱼、青椒肉丝、香菇白菜和排骨海带汤,色香味俱全。
“竹儿,你的厨艺可以呀!”凌寒尝了一口菜,由衷地赞叹道。
“跟妈妈学的。”她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凌寒哥,别忙吃饭,喝点红酒,怎么样?”她拿来了一瓶葡萄酒。
“谢谢,不用了,我不会喝酒。”
“也好,我们吃饭吧。”
这餐饭他俩吃得特别香甜。
饭后,凌寒帮她收拾完了碗筷,薛竹邀请他到她的房间里喝茶,继续聊天。
薛竹的房间里布置得素雅简洁,淡绿色的花布窗帘,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一张写字台,两把藤椅,一个书架。
凌寒在书架前停了下来,随意地翻看着书,他拣了一本《宋词选粹》和一本张扬写的小说《第二次握手》,做到临窗的藤椅上翻看起来。
“竹儿,《第二次握手》在哪买的呀?”
“县城新华书店,书中主人翁的爱情故事写得特感人。可惜现在没时间看了,高考第一嘛,唉……”薛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本小说我是在小学四年级时看的,当时是手抄本,同学们避开老师分章摘抄传阅,简直如获至宝,女孩子们都被苏冠兰和丁洁琼之间的爱情故事感动得偷偷掉泪。”凌寒回忆着说。
“凌寒哥,看出来你很喜欢这本书,反正我现在也没时间看了,我签个名,你留着纪念吧。”
薛竹边说边从凌寒手里拿过了书,用钢笔在书的扉页上端端正正地写道:“赠凌寒哥留念,薛竹,一九八五年元月二日。”
“这不是夺人所爱吗,嘿嘿。”凌寒歉意地笑着,接过了那本书,没再推辞。
随后,他俩聊到了宋词,从苏轼的《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陆游的《卜算子?咏梅》、柳永的《雨淋淋?寒蝉凄切》一直到李煜的《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李清照的《声声慢?凄凄惨惨切切》……他俩聊得十分投机,不亦乐乎。
终于,凌寒觉得时间不早了,便起身要告辞。
“凌寒哥,要么今晚你不回去了,睡我哥的床,爸妈可能就要回来了,他们见着你准高兴得不得了。”薛竹眼巴巴地看着他,盛情挽留着。
凌寒拿起了书,执意要走。
“那就让我送送你吧。”薛竹没办法留住他,只好围上一条淡黄色的羊毛围巾,送他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