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驿坐在玻璃茶几前,茶几上放着今天的早报,景研挽着江迈的胳膊,笑得明丽动人。他们终是告知于天下了。一个英俊潇洒的钻石王老五,一个美丽温婉的大明星,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也许他们本该是一对。
可是,他的心为什么颤抖着,抽痛着。
景研那卡片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理解错了,还是景研给自己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他一直以来以蓝颜知己的身份在景研身边,因为他知道这个身份才是维持长久的办法。
可真正意识到这份感情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走到阳台,想让冰冷的空气使自己清醒一些,掏出一支烟,以前很少吸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这被烟雾缭绕的感觉,口鼻吞吐着让人清醒让人沉迷的烟香味。
风呼呼地吹过,点燃,熄灭,点燃,熄灭……
高驿烦躁地把打火机往一旁扔去,砸在阳台的玻璃上。
他穿上衣服,下楼,启动车子,他要去找那个快让他发疯的女人,他什么也不管了,他要告诉她他的感情,他要问问她话里的意思,他要去挽救。
哪怕是没有结果……
路上行人,行色匆匆,天冷。
他的心更是彻骨的冷。
那么多的男男女女,他眼里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些路人渐渐都模糊起来,慢慢地变成了景研的样子,冲着他微笑……
一阵阵刺耳的喇叭嘟嘟地响起,后边的车辆长龙一般,高驿才意识到红灯已经变成绿灯了,他启动车子,开到对面的路边停下来。
捂住心脏的位置,紧紧攥着拳头,他慢慢趴在方向盘上……
再次见到陈亦庭的时候,他甚是狼狈,头发乱七八糟像疯长的稻草,满脸的疲惫不堪,脸上贴着创可贴,嘴角红肿。他站在卖小笼包的队伍里,眼神呆滞,似乎一夜之间变老了十几岁。他曾经谈笑风生,风趣幽默,才华横溢,是什么事情让他变成了这样?
陈亦庭看到景研,脸上闪过许多复杂的神情,愧疚,遗憾,痛苦,麻木……他没有等到买小笼包便急急地离开,像是刻意躲着景研。
Grace告诉景研,陈亦庭离婚了,他在岛市其实是入赘的女婿,财产分文没有,很落魄,前几天一群人把他在郊外的出租房翻了个遍,听说是她前妻报复他,还把他打伤了,现在就更惨了。
“那么,玲珑呢?你上次说他们在一起了,难道是假的?”
“鬼才知道!”
江迈和景研的新闻充斥着各大媒体头版头条,大家谈论的最多的就是景研,各种评论,有祝福的有不看好的,甚至有人去挖江迈的身世,但是江迈一贯的低调,也挖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有人爆料说他以前曾经住在老四合院里,生活清苦,后来经商就发家了,还有人说见过他做健身房的教练云云种种。
景研自觉对不住江迈,江迈为了她顶着这么大的舆论压力,却只是一笑而之。
这样的花边新闻一直持续到春节也未停息。
年三十那天,从窗户望去,家家户户的阳台上玻璃窗上都贴满了春联窗花,和红彤彤的灯笼,一闪一闪,年味甚是浓重。景研坐在客厅里等着看春节联欢晚会,父母在厨房忙着包饺子。
“过了年就是研儿的大婚了,我这紧张的不得了!”景研的母亲边擀面皮边说。
“你啊,一看就没经过事儿,你就放宽心吧,江家那边早做好准备了,你只要把咱女儿到时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得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还舍不得呢,就是江家多好多有钱,还是不如自己家!尤其她那个婆婆,我怕女儿受委屈了!”
“老婆子,女儿长大了,就让他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儿孙自有儿孙福!”
“反正江迈以后要是对研儿不好,我就饶不了他!”
外边已经有人在放鞭炮了。鞭炮噼里啪啦的一响,肚子里的小宝宝就动一下,好像被惊吓到一样,这是景研怀孕来第一次感觉到有胎动,她兴奋地给江迈打电话,想要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他。
电话打过,通了,却一直没人接,再打过去,接通了。
“喂,亲爱的!”
那边没有声音。
“嫂子!”几秒钟那边低沉的声音传来,恭敬疏远。
“哦,是崔扬吧,江迈呢?”
“嗯,迈哥刚才有事出去了,手机忘记带了。”崔扬顿了一下说。
“年三十了,还在外边吗?”
“是俱乐部举办的除夕夜宴会,有些外地的员工没有回家过年,迈哥就安排了他们在俱乐部吃年夜饭,这阵子他去慰问员工了,手机落在我这里了。”
“哦,那他一会空了,就说我给他打过电话。”
“好的嫂子,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挂了吧。”
景研挂掉电话,想起那天江迈的求婚,她心里满满的都是言不尽的幸福,溢出来要洒了,她抚摸着肚子想着,宝宝你快点出生吧,这个世界如此美好,你有爱你的爸爸妈妈,疼你的外公外婆。
高驿和父母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母亲突然叹了一口气,让高驿心里一震,他知道又到了接受询问的时候了。
“哎,年年都是一样!”母亲摇摇头。
“你还要怎么样啊,过年不就是这样吗?”父亲给她母亲夹了一筷子。
“老糊涂!小驿,前段时间有个女孩经常跑到咱家门口,一会给我提东西,一会给我说话的,你不说我都看出来了,她是奔你来的,我看那姑娘长得挺水灵,心思着离抱孙子的日子不长了,没想到有一个月没看见她了,你到底给我说说,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闹别扭没关系,小情侣吵架是正常的,你给人家姑娘陪个礼道个歉不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父亲在底下踢了她一脚“快吃饭,竟瞎操心!”
高驿一言不发,闷头吃饭,生怕哪句话说不对,又引出母亲话痨的毛病。
“小驿,你什么时候去巴黎?”父亲问。
“初五”
“走这么急干什么,你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母亲瞋了一眼高驿。
“公司都给我订好机票了。”
“你不会在那边找个洋媳妇吧?”
父亲瞪了母亲一眼,脚下还不忘再补一脚。
“等你爱……爱……爱我……”一首等你爱我,饱含深情地幽幽响起。
“喂!”
“高驿,救我……莎啦啦……嘟嘟……
“莫小数,莫小数……”
那边是劲爆的音乐和嘈杂的喧闹声,混乱的像个搅拌机。莫小数声音断断续续,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只说了一句便挂断了。
高驿感觉不妙,急忙穿上衣服。
“爸妈,我有点急事,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说罢匆忙甩门而去。
“小驿……”
医院急诊门口,高驿疲惫地坐在走廊座椅上,他双手捂着脸,然后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往后靠在冰凉的墙壁上。
半个小时之前,高驿匆忙赶到莎啦啦夜总会的时候,地上满是碎玻璃,绿色的酒水混着红红的液体,在暧昧的灯光下显得妖艳鬼魅,让人看了心惊胆颤。
莫小数脸上满是鲜血,啤酒瓶的碎渣还扎在额头上,整个脸都被酒和血模糊了。她靠在沙发一角,把沙发都染成了触目惊心的红色,手上握着手机。
“太吓人了这几个人,往死里打啊!”几个穿着妖娆的女子嘀咕着。
一群人围着她却没有一个人去帮忙,高驿穿过人群,抱起她,不停呼唤着莫小数的名字。
“莫小数,莫小数……你醒醒,我不准你睡过去……”
莫小数在昏迷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睛,明暗交替的灯光下,喧闹的音乐声中,他看到了高驿紧皱着的眉头。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带着血的手缓缓抚上高驿的眉头,似要把它抚平一样。
然后,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他说他不准她睡过去。
不准。
莫小数醒来的时候离新年钟声响起还有一个小时,病房高高挂起的电视里还直播着联欢晚会。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高驿,高驿就这么直直地坐着,闭着眼睛,眉头微皱,任凭那电视里多么的热闹非凡。
莫小数抬起手要去触摸高驿那纠结的眉头,但手没有碰到又轻轻放下,她不想惊扰这难得的平静,不想看到这个脾气古怪的男人睁开眼的目光。
那样清冽,淡漠。
对她。
她也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新一年马上开始了吧。
莫小数睁开眼睛,高驿不在了。
正在她发呆的时候,高驿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饭盒。
“你醒了……”他放下饭盒,打开,冒着热气的香味夹杂着医院的药水味扑来。
“我以为你走了……”
“医院不够人性化,没有准备新年的饺子,下边小店也关门了,我到酒店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高驿把水饺递过来,“快趁热吃吧!”
莫小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却哽咽住了,眼泪鼻涕地往下流。
“这是我长这么大吃的最好吃的水饺,也是第一次和我爱的人一起过春节……”
高驿一怔,拿了纸巾给她。“好吃就多吃点……”
“高驿,你是在乎我的,是吗?”
高驿没有说话,避开莫小数的泪眼,走到窗前点了一支烟。
许久,他说:“我要去巴黎了,公司和巴黎方面进行了一次时尚杂志摄影师的交换,时间为期半年。”
“那我岂不是半年都见不到你了?”莫小数停下手上的筷子,坐直了身体,不舍地望着高驿清瘦的背影。
“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总像个孩子似的,和那些社会上乱七八糟的人少来往……”
莫小数开心的认为,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可是这时高驿却又补了一句:“找个真心对你好的!”
莫小数抓住被子,越来越用力,手指发白,但随即慢慢松开手。
她有什么资格拥有高驿,她对他做的那些,是她这辈子都还不起的情债。
可是她无法对他说。
病房外边有人在说话,声音虽小但在这个空寂的病房走廊上仍然听得很清晰。
“刚才我路过急诊室门口的时候,急救车上抬下来一个女的,哎呀那个吓人啊,浑身全是血啊,还穿着奇怪的衣服,你说这大过年的……”
“前一阵子有个男的不也是抱着一个女的来的,身上也是血,头上脸上都是碎玻璃渣,也是很吓人……”
电视上的人们齐声喊着倒计时,钟声敲响,无尽的欢呼声和簇拥的鞭炮声乍然而起。
景研站在窗前看着满天绚丽的烟花,光彩夺目,如昙花一现,火光便星星洒洒地落入寂寥的夜空中。
她手里拿着手机,自从打了那个电话之后她一直没有接到江迈的回信,他用手机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也许下一秒江迈的电话就要来了。
半小时前景研接到高驿的电话,那边很着急的声音,说话也莫名其妙。
他问景研出什么事情了,哪里不舒服。
景研问他是不是打错电话了,自己在家过年啊。
高驿才深深舒了口气,说没事。
除夕之夜。
在这个烟花和星光同样璀璨的夜晚,人们同时往同一个方向望去,那深邃的夜空。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泪光点点,望着夜空……
倚在床头的莫小数,口中还留着水饺的香味,顺着高驿抬头的方向望着夜空……
在推往手术室的走廊上,满身是血的女子挣扎着扭头往窗户望去,但她看不到……
夜很深了,景研半倚在床上,手里还拿着手机,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声 叮咚的声音把景研惊醒,手机屏幕亮了,是一条短信。
“宝贝,新年快乐!”
景研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脖子有点酸痛,一看是江迈的短信。她看了看把手机放在一边,背过身子躺下,许久她又转过身子拿起手机,想了想。
“我都睡了,明年再说新年快乐吧!”
叮咚……
“生气了?”
景研实在是困极了,眯着的眼睛怎么也打不开,她索性关了机,一切等明天再说吧!
江迈打过电话来,已经关机,他倚在车座上,头有些胀痛,他深深锁着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