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穆家酒肆。
“你说什么?天剑院的洪大师要收你为徒?”穆勇一脸吃惊的问道。
穆勇昔日供职禁卫,久居京城,也曾闻听过这洪大师,据说这洪大师是天剑院很资深的一位长老,一直行游在外,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身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嗯,临走前,洪大师传音给我,说让我三日后去东林新苑找他。”穆塔点点头肯定。
“这是大好事啊,我儿要出息了,哈哈。”穆勇心怀大慰,尤记得初遇这孩子时那神奇的一幕,直觉告诉他,这孩子定非常人,所以他纵有一身好武艺,这些年却不曾传授半点,生怕领错路,误了这孩子前途,如今得遇名师,穆勇心中自是欢喜。
“那...答应他?”穆塔迟疑问道。
“答应,必须答应,这样,这两天我备上一份厚礼,领你拜师去。”穆勇目光灼灼的盯着穆塔说道。
“可是,我若随他去,就要离开东林镇了,我,我……舍不得父亲。”穆塔从未见见过父亲如此热切的目光,心中欢喜,但还是硬着头皮回道。
“傻孩子,雏虎总要独行,笑傲山林,雄鹰更要展翅高飞,称霸天空啊,你一直跟着为父,哪会有大出息,有你这十二年陪着为父,我心里已甚是满足了,我儿注定不凡,又何故坐这小女儿姿态,来来来,打酒来,今天为父先要痛饮它三百杯,哈哈...”穆勇轻抚着穆塔银发,开怀笑道。
穆塔看着父亲自斟自饮喝的畅快,心里悠悠一叹,他从小就记忆力特别好,可以说过目不忘,除了极幼小时一片模糊外,从两岁第一次发病开始,所有往事都清晰地记在心里。
记得第一次发病时,父亲守在床边,彻夜未眠,握着他的手,轻声呼唤,又手足无措的样子;
记得五岁时院中玩耍不慎落井,奄奄一息时,父亲背着他,急急的跑遍小镇找大夫的样子,那一天的父亲好像会飞,耳边风声呼呼,那时他虽然疼痛难当,心却特别安稳。
记得父亲的泪水,父亲的无措,父亲的祷告,父亲的忙碌,父亲的所有一切。
他,是真舍不得。
这一夜,穆塔失眠了,迷迷糊糊不知何时才睡去。
乌飞兔走,转眼间,拜师的日子到了,穆勇备齐礼物,带着穆塔来到洪一大师下榻的小院,正式让穆塔拜师。
洪大师洪世理打量着这一对父子,父亲其貌不扬,脸色暗黄,一身市井打扮,但似乎身怀武艺,儿子丰神俊朗,灵气逼人,二人混不似父子。
但洪世理并未多言,各家自有隐晦事,他只是见猎心喜想收下穆塔,目的已达到,又何必去过问人家家事。
“洪师,我心有一问一求,望洪师能允我,再拜师不迟。”穆塔望着眼前高大的洪世理开口道。
“这小子!这小子高兴糊涂了,哪有学生拜师还向老师提要求的,大师您切莫放在心上……”穆勇急急向儿子使眼色,他可是深深知道这洪大师的跟脚,就算是皇室贵胄想拜在这洪大师门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生怕穆塔触怒洪大师,错失良机。
“哦?说来听听?”洪世理对穆勇摆摆手,示意无妨,他是爱极了这个少年,越看越是欢喜,天才自有孤傲之处。
“敢问洪师,小子与您素未谋面,何故如此关注小子,数次发问?那日如意棒上的白色光芒又是为何解?”
那日穆塔回去又细细思量了日间发生的一切,觉得有诸多蹊跷之处,首先,当时广场聚集不下千人,窃窃私语者不止他与二壮,可偏偏洪大师为何单向二人发问,再有,日间自己本无意测试,但洪大师偏偏特意点了他的名字,这一切都让穆塔百思难解。
“你这可是两问啊,前一问暂且不说,说后边这个。”洪世理笑着打趣道。
“你这叫先天混沌体质,我也只是从传说中听闻,那日实所是第一次见到,但和传言一丝不差,资质是上上之选啊,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切不可对人言,包括你的父亲。”
这几句洪世理未说出口,却是直接在穆塔脑海中响起。
“一问说完了,那一求呢?”洪世理接着问道。
穆勇看着若有所思的穆塔,略一思忖,知道洪大师定是以传音入密之法跟穆塔说了什么。
“小子愿随洪师而去,可是放心不下父亲,不知我在修行之余,可否常回家来看看?”说完,穆塔一脸期待着望着洪洪世理。
“老夫是收徒授艺,又不是那无天良的人贩子,怎会限制你自由,并且老夫将在狮王城暂留几年,开设天剑分院,你父子相离也不是太远,自是可以常回来看看,不过须得是学艺有成之后,以免人前落了老夫的脸面。”
听到穆塔在担心自由问题,洪大师一脸哭笑不得。
“谢师父成全。”
扑通,穆塔屈膝跪下,砰砰砰连磕三个响头。
“好,好,得此佳徒,不虚此行啊,哈哈...”洪世理开怀笑道。
当穆塔将自己也要去天剑院的消息告诉二壮后,二壮自是欢喜不已,正犯愁自己一个人孤单呢,这下有好兄弟同行,生活必会有滋有味啊,隐隐间对修行的日子有了丝丝期待。
屠夫晚间带上自家酿的高粱酒和做好的猪肉来到穆家酒肆,和穆勇喝了个一醉方休,言语间让穆塔和二壮好生作伴,互相照顾,切莫生隙。
两人是生意上的伙伴,各自的儿子又将一起远行,自然话语投机,喝了个酩酊大醉。
离别的日子,悄然近了,这几日穆塔尽心尽力帮穆勇打理着酒肆,把酒肆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各种陈酒分门别类的放在不同位置,标上种类和封坛日期,又将自己与父亲的被褥好好地洗淑晾干,包括父亲积攒的脏衣服。
穆勇看在眼里,心中温暖,他也是舍不得这相依为命了十年的孩子,但自己心中又有遗憾难消,每次想起煌煌天姿的太子爷,他心头总是阵阵刺痛,难以安稳,他发誓一定要查清当年之旧事,以告慰太子爷和那一帮兄弟的在天之灵。
清水依依,码头边尽植杨柳,微风拂来,树叶沙拉拉作响。
长身而立的穆塔和五短身材的二壮立于船上,对着已渐渐模糊的码头还在用力挥着手臂,毕竟是第一次离家,两个人心中充满不舍、忐忑和期待。
“父亲,我会很快回来看你的,保重身体。”穆塔喃喃自语。
狮王城,帝国北疆重城,北疆府的经济文化中心。因为常年抵抗来自北方狼骑和蛮人的侵扰,所以城墙建得甚是高大。
狮王城城主金恃力,北疆府府主,据传已是皇者境巅峰强者,坐镇一方。
北疆府下辖三十二城、二百七十镇,人口近五千万,可谓位高权重。
狮王城,城高达三十丈,城墙宽有五里,建有四大营,就驻扎在四门之上,可随时组织防御或出击草原。
“这就是座山啊”穆塔和二壮从未离乡,第一次见到如此雄城,心底震撼,啧啧叹道。
“等你们见到长安城,就知道什么叫山城了,这小小狮王城,能算什么,土包子。”小师妹流苏撇撇嘴,满是不屑道。
话说师徒三人行来狮王城途中,路过华图镇歇脚,二壮自告奋勇去买些吃食,久去不归,归来时吃食没买来,还把钱袋丢了,一张肥脸满是沮丧。
“哈哈,涉世未深,需多加磨练啊。”洪师倒是浑不在意,呵呵笑道,“且让你们见识一下为师的手段。”
只见洪师连起身都未曾,闭目回味一阵钱袋的气息,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个圈。
“天地无极,万里追踪,现!”洪世理低喝一声。
话音落下,只见圆圈上空一阵扭曲,突然,圈内竟多出一个女童,约莫七八岁,一手攥着钱袋,一手还拿着个鸡腿,大眼睛茫然的看着四周。
“哎呀!胖子,怎么是你?!”当女童目光转到二壮身上时,吓得一声尖叫。
“是你这娃娃偷了我的钱袋,小偷!”二壮气愤难当,一把抢过钱袋,急忙打开数了起来,数到少了两个银币后,肥脸都扭曲了。
女童言称自己名叫流苏,是个孤儿,记事起就在流浪,温言软语求众人放过她这个可怜的流浪儿。
洪师福至心灵,拿出如意棒扔到地上,让女童测了下体质,竟是明晃晃的青色,资质还在二壮的绿色之上,于是穆塔二壮便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小师妹,而且还是个难缠的小师妹。
一路上,二人受尽了苦头,小流苏虽小,但长久的流浪也让她见惯了世面,实是看不惯两人初出小镇的土包子模样,看见什么都大惊小怪的。
三人一路斗嘴,当然主要是二壮和小流苏在互磕,穆塔偶尔插两句嘴,流苏也不以为意,还说什么,“塔师兄长得帅,说什么都是对的,哪像你,就是一头成精的猪。”弄得穆塔一脸讪讪,不知如何接话。
“呀!你个流浪的小孩还去过长安城呢,是一路偷过去的,还是一路乞讨过去的啊?”
二壮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且愈斗愈勇,听到流苏又骂自己土包子,随即反唇相讥。
“你,你个猪精,猪精!”小流苏气鼓鼓的别过头,不再理会二壮。
洪世理一路听着三人的吵闹,早已不以为意,有时还会护着流苏说几句话,小流苏更是对师父服侍的细致入微,大拍马屁。
入城后,一行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占地宽广的院子,林木掩映,甚是清幽,院内合计正堂院一座,别院一十八座,每院都有独立门户、厢房数间。
“这里就是咱们暂时落脚的地方了,你们四处转转,熟悉下环境,自己选择一个小院吧,晚间来正堂吃饭。”洪世理笑呵呵对三人说道。
“这就是天剑分院,真够大的啊,可惜就是人气少了点,怪冷清的,走,去转转。”走出离乡愁的二壮显得很是兴奋,拉着穆塔就走,流苏小尾巴紧紧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