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撅山羊胡,瞪眼瞧着满满登登还有余富的水缸,足足过了半晌,才从牙缝挤出几个字:“谁让你用车了?”
“瓦师兄此言差矣,我听麻师兄说过,担水本是为了惩罚罪徒,我与麻师兄又无过错,山门条律也没写不准用车,难道师兄您还想自定铁律不成?”
穆晨一句话说的瓦老道哑口无言,自定律法的大帽子扣下来,就算是他也是担待不起:“我又没说不准。”
老道尴尬时,有心思灵活的小童上前,悄然耳语。老道频频点头,挥手打发了小童,笑颜道:“不错,穆晨发明推车有功,从今日起你便不需打水了,升为砍柴。”
穆晨闻言,一不做二不休,径直走向柴房,当着众人的面捡出两块过丈的长方,几段短木,又去了三口柴刀的刀柄,只留刀身。
“早先在家时,我便总想如何轻松些,今日终有条件试验心中所想,甚佳!”穆晨低语动手。
初时还有小童饶有兴趣观赏,看得久了,也没人瞧出端倪,又各自有自己的工事,也就都陆续散了,空地只剩下瓦老道。
松林的树影遮了夕阳,蔓至瓦老道腰间的时节,他终于瞧出些端倪,穆晨所造之物,酷似放大数倍的闸刀,只不过闸刀的顶端由于太高了些,穆晨够不到了。
穆晨蹦了几蹦,仍摸不到把手,无奈擦了一把鬓角上的热汗,叹道:“老阿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不过若将柴木顶在夹角之内,这撬杆似乎又太高了,难怪都说他是伟人,想必很高……”
瓦老道不知“老阿”是何方仙家,但他却看到了穆晨的窘境,捋胡须哈哈大笑:“黄口小儿,等你身高过丈,再来使用此刀不迟。”
穆晨闻言不语,有条不紊将闸刀放倒,又在高点做了一个型似“乀”垂直向下的延长杆,和一个横握的把手,然后才将木柴嵌入事先挖好沟槽的夹角内,闸刀落下,三口并排刀锋齐齐把木桩分为四段,才转身道:“不知师兄是否还要提升我的工种?”
“旁门左道,小儿你心思浮躁,只会耍些小聪小慧,难以修仙,将来定是一世碌碌无为。”老道脸色铁青,丢下一句话,郁愤甩袖离去。
……
接下来的日子,老道没来找穆晨的麻烦,穆晨自不会去寻晦气,无比闲暇的时光往往走的快些,两月测灵大典的时候,他人显是比进山时胖了。
之所以拖了二月,主因为了照顾大德居士家的贵子,人家捐了许多香火钱,总不能让那些不合格的贵子灵童,在空中兜个圈子便回家吧。
“当,当——!”
大典仙钟,古音悠悠长鸣。
穆晨跟在众童之中走过一座座仙山,有仙山,云雾缥缈,霞光缭绕,异彩纷呈。有仙山,仙乐幽幽,仙音渺渺,祥和安逸。有仙山,灵鹤游弋,仙兽出没,原始苍莽。有仙山,瀑布似银河归天,自那千丈崖顶洒落,澎湃壮丽。
九座仙山,皆如法外净土。
如不是大典,他们这些外山的杂役恐怕终身都没进内山的资格,众童俱露出一副痴迷向往的神色。
走入一处山坳平整地,带队的瓦老道摆手止住众童,整队规矩站立,穆晨看身侧茫茫童子,少说也有近千,这才知,他们不过是众多外山杂役之一。
前方海墁铺地的广场,站立数百青衣道众,众道身负长剑,神色肃然。再往前,近百黄袍道士盘膝而坐,全然一副仙风道骨的派头。最内,围绕广场摆放一十三张条案,条案之后端坐十二名中正平和的青年俊秀,十二俊秀皆是白衫,袍袖缀金银丝线,端的英武清灵。
广场正中,上有灵阁下有法台,法台上竖立一面丈许高的瓷盘,瓷盘通体晶莹剔透,温润如玉,外沿五行方向分别刻有五瑞兽,分别为金白虎、绿青龙、蓝玄武、红朱雀、黄麒麟。
一老妪在前,将下方麒麟兽遮住,正是那日穆晨所遇素英仙姑。素英环视众道,正欲颔首点头,却忽闻空中有破风声传出。
素英不悦抬头,众道视线跟随,正见远方一胖道士脚踏灵剑,御剑行来。
只是不知是因胖道士御剑的本事不到家,还是因太过肥胖,空中灵剑的剑身都被他踩得塌了下去,本应空灵飘逸的画面,却显得十足滑稽。
胖道士飘飘摇摇飞至众人头顶,摇摇欲坠的剑身终难承受重量,呜呼哀哉一声断裂,胖道士整个人摔趴广场。
“妈的,又被灵剑阁的老儿坑了,下回遇到,且要打他的屁股。”胖道士当着数千人的面,揉揉屁股起身骂了句娘,大刺刺走到一旁条案后空着的椅子,一屁股做了下去。
“咔嚓!”
手腕粗的四条椅腿,不争气的全然断裂,摔的胖道士又是一阵哼唧。再次起身,坐在条案上的时候,他原本绣金缀银的洁白道袍,身后屁股蛋上有了两道圆滚滚的黑迹。
“王秀通……”素英大不悦,正待发作,灵阁之上传来景嫣圣女劝解:“师叔,大典吉时已过,请暂息雷霆之怒,以大局为重。”
素英忍下怒火,这才道出大典开场说辞。
经胖道士一番折腾,大典失了庄重,素英气恼之下,取消了原本安排的撒花生莲、御剑飞仙等仙家神通表演,直入主题,进入测灵环节:“赵尽忠可在?”
“小童在。”
灵台下规矩站立十二锦衣玉服小童,打头之人施一礼,顺素英手中拂尘指示,迈开两条小腿,颤巍巍登法台走至玉盘下,惶恐伸出小手触摸玉盘,玉盘顿时起了变化。
原本晶莹通透的玉盘中央,成扇形展出三道彩霞。一为金霞,金色淡光涨至四分多些止了。二为红霞,红霞似火,蔓延过半才渐渐熄了。三为蓝霞,篮霞如水,徐徐扩散,不过却也未能超过红霞。
“四五四,若非水火相冲,凭借五分五的火源,倒是可入内门,可惜了。”
“正是此言,水火相冲,不如全无,就算仅凭四分六的金源,也足可傲视外门了。可惜犯了五行大冲,注定无缘修行。”前方黄袍阵营中有人低声交谈。
……
小童脸上忐忑,紧盯素英,素英面色阴晴不定,久不发话。正如先前黄袍道士所诉,如准小童入门,注定一世庸碌,误人子弟,可若不准,得罪了赵统领,没了摇钱树不说,还失了一方势力。
此次入世收童,便是赵统领家捐的香火最多,才将他的独子排在首位。
“尽忠,今次准你入外门,改号‘募鑫’,望你日后在金道一图有所斩获。”误人子弟,总好过误己前程,素英想通此节关键,咬牙拍板。
“坑人!”广场之下突兀有轻音传出,声虽不大,却是满场皆闻,显是用了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