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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五经:《周易》(5)

南蒯是季氏的家臣。季平子掌控季氏家族的时候,对南蒯不礼貌,南蒯准备发动叛乱。鲁昭公十二年(公元前530年),南蒯准备行事。在行事之前,他请人为自己将要做的事进行枚筮。

古人占卜问吉凶,如果用龟甲,称之为“卜”;如果用蓍草,称之为“筮”。在占卜的时候,如果用龟甲,就是要问神灵内容;如果不具体说是什么事,只是泛泛地询问神灵吉凶,就称之为“枚筮”。因为南蒯知道自己发动叛乱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因此才用“枚筮”。

枚筮的结果为,得坤卦,转比卦,卦辞曰:“黄裳,元吉。”南蒯看到这个卦有吉的意思,于是就认为此次叛乱一定能成功,就将这个卦辞拿给子服惠伯看,并表示,这是上天的旨意,他要立刻行动起来。

南蒯毕竟心虚,他将这个卦辞拿给子服惠伯看的时候,也没有明白交代自己要干什么,只是自己有事要占卜,让子服惠伯帮忙分析一下。

子服惠伯当然知道南蒯所为何事,于是就接着这个卦辞,借题发挥劝导南蒯:“我曾经学习过《易经》。如果是做好事,那么这个卦辞的结果就是吉兆;反之,如果做坏事,这个卦辞的结果就是凶兆。因为比卦的外卦为坎卦,表示刚强;比卦的内卦为坤卦,表示柔顺;外面刚强,内部柔顺,这就是‘忠’啊。坎为土,坤为水,水与土相和,和顺就是‘信’啊。因此,‘黄裳元吉’这个卦辞,这里的黄是内衣的颜色,裳是下衣,皆表示恭顺;元是百善之长。内心如果不忠诚,就会与这个黄色不协调;身处在下位而不知道恭顺,就会与这件下衣不协调。因此,如果所要询问的是坏事,就是处处不协调,也就不会‘吉’了。

“只有内心和外表和谐一致了,才是忠;做事符合礼仪了,这就是信。遵守忠、信、善,才能达到‘吉’,才能成功。反之,如果所做的事与这三者不协调,就与这个卦辞名不副实。《易经》只占卜善事,不占卜坏事,如果你所做的事是好事,就会如卦辞所说‘吉’,如果做坏事,就会违背卦辞的意思而败亡。究竟你要问神灵什么事呢?是不是要做什么不恭敬的事?

“黄为中美,元为上美,裳为下美。只有这三个条件都满足了,才会符合卦辞所说的‘吉’。如果缺少任何一样,勉强行事,得到的结果会与卦辞相反,是凶兆。”

南蒯不理会子服惠伯的劝告,坚持认为行事会吉,因此在费邑发动了叛乱,叛乱果然失败,南蒯被迫逃亡到齐国。

南蒯身为臣子,理当顺从国君,不要做违背国君的事情。卦辞就是警告他恪守臣道,不能过分地表现自己,否则就会与卦辞的结果相违背,引来灾难。南蒯不听子服惠伯的分析,一意孤行,结果兵败逃亡,自食其果。

秦穆公卜卦擒晋惠公

《周易》中的卦爻,对人们究竟有什么影响。看看同一件事在秦、晋两国的解释。

鲁僖公十四年(公元前646年),秦国发生饥荒。秦穆公想起前一年晋国发生饥荒的时候,秦国曾经伸出援助,于是这次就向晋国借粮。但晋国国君晋惠公不肯借粮给秦国,秦穆公大怒,于是出兵攻打晋国。

行军之前,秦穆公请占卜师占卜此行结果。占卜师卜徒父按照程序占卜了一番之后,告诉秦穆公为吉。秦穆公很高兴,就率兵出发了,但是渡黄河的时候,前方传来消息:“秦国的战车队大败!”秦穆公于是就问卜徒父怎么回事。

卜徒父告诉秦穆公,此乃“吉”。秦穆公很奇怪,战车队的大败怎么会是吉呢?

卜徒父对他说:“大王您第三次打败晋国军队时,能抓获晋国的国君,这是蛊卦所决定的,它的爻辞说:‘千乘三去。三去之余,获其雄狐。意思是说,大王的军队三次遇到阻挡,您驱逐了三次,就能俘获那只雄狐狸。’这里的狐狸,就是指晋国的国君。蛊的内卦为风,代表秦国;外卦为山,代表晋国。现在正值秋季,秋风吹起,秦国就能将敌人树上的果实吹落,获得敌人的木材,这就是吉兆啊。晋国果实落地,木材被我们获得,他们怎么会不失败呢?”

秦穆公听了很高兴,就继续攻打晋国。果然,秦国连续打退晋军三次,迫使晋军撤退到韩地。秦、晋又发生韩原之战,晋军再次被打败,晋惠公被秦军活捉。秦国原本准备杀了晋惠公的。然而秦国大臣子桑说:“杀了晋国的国君会引起晋国人的仇恨,那时候我们就很被动了。不如现在我们让晋惠公回国,而让他的太子做人质,这样我们就可以获得很大的利益。”况且秦国、晋国素来交好,有联姻,晋惠公的姐姐秦穆姬就是秦穆公的夫人。秦穆姬带着孩子以死威逼秦穆公,秦穆公才免晋惠公一死,将他囚禁在灵台。结果,晋惠公的太子就被送到秦国当人质,晋惠公这才回到晋国。

当初,晋国打算将秦穆姬嫁到秦国时,也曾经占卜过吉凶,得到的结果是归妹卦,变为睽卦。晋国的占卜师史苏说:“这个卦不吉利。‘男子杀羊,不见流血;女子捧筐,未见果实。’对西边邻国的责怪,我们无言以对,只能自认理亏。归妹卦变睽卦,就是说我们难以得到帮助。离卦象征着火,这表示秦国会打败晋国。车厢和车轴脱离,大火焚烧军旗,这说明我们出兵会遇到灾难,晋国一定会在韩原吃败仗!”

晋惠公见自己果然在韩原兵败,自己还落得被俘的下场,回想当初秦穆姬出嫁时的占卜结果,禁不住感慨道:“如果早听史苏的话,我也不会遭此劫难!”

晋国大臣韩简跟晋惠公一起被俘,他听到这话,就对晋惠公说:“依据卦爻推断吉凶,前提是必须要有事物,再有事物的预兆,预兆之后是演变,最后才是根据演变的结果归纳卦爻。先王做了太多坏事,才造成了今天的灾难。卦爻虽然能预示这个结果,但却不能改变结果。即使他听从了史苏的占卜,不将您的姐姐嫁给秦穆公,对今天也没有什么好处。《诗经》中说:‘百姓遇到灾难,不是上天降下的,而是人间的议论和憎恨造成的,归根结底仍然是人的因素。’”

叔孙豹的宿命

叔孙豹是鲁国世家庄叔得臣的儿子,无论是其为人处世的风范,还是其办事能力,都是鲁国卿大夫的佼佼者,总之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

公元前546年,齐国权倾一时的大夫庆封到鲁国当顾问。叔孙豹看到庆封坐的华丽车子,说出一句骇人的话:“服美不称,必以恶终。车美亦是如此。”庆封听到他这样说,自然很不高兴,因此跟他一起用餐的时候,脸色就不好。叔孙豹为此作诗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这首是后来被收录在《诗经》中,即那首有名的《相鼠》。庆封知道这首诗在骂自己,更不高兴了。

庆封回国后不久,就被国君驱逐了,于是他逃到鲁国。再次来鲁,庆封将自己的车子献给了季武子,叔孙豹再次与庆封一起吃饭。庆封在宴席上祭拜诸神,叔孙豹很不高兴,于是作诗《茅鸱》讽刺庆封,庆封却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后来,庆封又逃到吴国,在吴国聚敛起巨额财富,他将自己的族人都召集了过去。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叔孙豹,并告诉他说:“老天让坏人变得这么富有,庆封又发财了。”叔孙豹不以为然地说:“上天使好人变得富有,那是奖赏;上天让坏人变得富有,那是惩罚,恐怕庆封要遭殃了,他的族人也要全部跟着他被杀了。”人们对叔孙豹做出的这个预言很吃惊,不知他怎么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不久,楚灵王会合诸侯伐吴,庆封全族果然全部被人诛杀,庆封所贪来的钱财,也随之化为灰烬。

这件事只是叔孙豹众多预言中的一个,他大部分的预言其实都是很准确的。然而这样一个“先知”,却无法预知自己的结局。

早在叔孙豹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叔孙得臣就请人用《周易》给他占卜,结果为明夷卦,变为谦卦。叔孙得臣将占卜结果拿给鲁国的占卜师楚丘看,楚丘为他解释道:“将来这个孩子会出逃,不过还是会回来给你祭祀。不过,他回来的时候,会带回来一个坏人,这个坏人的名字叫做牛,这个孩子会因为牛而被饿死。”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局呢?

楚丘解释道:“明夷是太阳,太阳的数字为十,一天分为十时;地也分为十等分。从王以下,依次是公、卿。太阳出来了,晨鸡报晓,这相当于王。天色发亮,相当于公。早晨,太阳刚刚出来,这相当于卿。明夷卦变为谦卦,意思就是说,天刚亮,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就是早晨,是卿。也就是说,他将来的地位会是一个卿,会为你祭祀。

“明夷卦,离卦在上,坤卦在下。离可以为日,可以为鸟。变为谦,就会日光不足,因此是鸟,卦辞中所说的‘明夷要飞’就是这个意思。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鸟儿就不飞,因此垂着翅膀,所谓‘垂其翼’。太阳要运动了,所以‘君子于行’,预示着他将要出逃。他的位置在卿,排列第三,这就是卦辞中所说的‘三日不食’,他将会有三天不吃东西。离卦象征着火,艮象征着山,火在山下面烧,山就会被毁。艮就是人的言语,言语被毁,就是谗言,这就是卦辞中所说的‘有攸往,主人有言’。

“而离卦与坤卦结合,这就是牛。世道混乱的时候,谗言尤其能发挥作用,所以这个人的名字叫做牛。谦象征着不满足,所以他虽然能飞,但也飞不高,翅膀下垂着,因此也飞不远。因此,你这个孩子虽然将来能位列卿,但却不得善终。”

占卜师竟然将叔孙豹的命运算得这么清楚,最终怎样死的、死于谁之手,都说得清清楚楚,这事有几分正确?

叔孙得臣死后不久,他其中一个儿子叔孙侨如继承他的爵位和家业。叔孙侨如是叔孙豹的哥哥,但他却是一个小人。叔孙侨如不但与鲁成公的母亲私通,还打算除掉鲁国的两大家族季孙和孟孙。这些行为在叔孙豹看来都是会招致灾祸的,因此逃亡齐国。后来,叔孙侨如果然因为这些恶性被鲁国人驱逐,叔孙豹则被鲁国人请回来,将他奉为叔孙得臣的继承人。

叔孙豹从齐国回来的时候,却带来了一个叫做牛的孩子。原来,叔孙豹逃亡齐国的时候,途中曾经断粮,于是他向一位村妇讨要粮食,与她有了苟合之事。叔孙豹被鲁国人接回来的时候,这个村妇却领着一个叫做牛的孩子来找叔孙豹,并说这孩子就是他的儿子。叔孙豹对牛非常疼爱,就让他管理自己的家事。牛后来长大了,野心也越来越大,他想要霸占叔孙豹的家产。于是就在叔孙豹生重病的时候,趁机将叔孙豹家搞得乌烟瘴气,并且不让外人见到叔孙豹,也不给叔孙豹送反吃,最后叔孙豹被活活饿死了。

也就是说,叔孙豹出生的时候,占卜师为他占卜的结果竟然与他一生的起起伏伏乃至最终结局一模一样。他的命运一出生就已经确定了,这是宿命,还是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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