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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识

第二回

客栈里,未静坐在桌边吃着包子面条,看着她饱食一顿的样子,秀明疑惑为何来这大庭广众之处,未静吃着面条,咬着包子,满不在乎地说寻人该满大街地找,怎会来此。不过,刚才那个男的。秀明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好像是哪个府里的公子,几年前,来见过我爹的。秀明沉思着低下头咬了一口馒头。

老板,来一间上房。一男子踏进了客栈,未静循声望去,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白了他一眼,又压低声音对秀明说:怎么又是他!她故作镇定,拉着秀明,轻手轻脚地上了楼。

他是盯上我们了。未静神神秘秘地说道,二人此时在一间客房里。

梁未静,那我们?

我们乔装打扮吧。未静的双眼充满兴奋的神采。秀明怀疑地看着她,而未静则笑看着秀明的脸入了神。最好的乔装就是,她故作神秘,你扮作女的,我扮作男的。秀明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她。

没过多久,未静和秀明走到了客栈门口:老板,退房。未静粗声粗气地说到,此时的她穿着蓝色的外衣,扎着正气的男子的束发。

当二人走过天翼身边的时候,他忽然起身了:怎么突然要走啊,难道这客栈有什么问题?他走近了未静,这位姑娘,刚才在市集拉我的袖子的就是你吧,敢问,姑娘,他拿去了未静遮着脸的衣袖,看到的却是男扮女装的秀明。秀明有神的眼睛,小而挺的鼻子,小小的红唇。姑娘,尊姓大名。天翼有些说不下去,不过还是习惯性地问道。

干什么啊,我们家秀秀不便告诉你她的芳名。未静装作男人的样子粗鲁地说到。发现说错了话,未静装作生气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就拉着秀明往外走了,天翼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未静拉着秀明跑了一段路,停下来气喘吁吁。看着身着女装漂亮的秀明,未静大笑出声来:你扮成这个样子,可真好看。秀明无奈地撤掉了头上的珠花:走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女子却说出这么粗声粗气的话,未静更是乐不可支。不怕刚才那个人追上来啊。秀明冷淡地说道,二人说着又走入了黑暗中。

天翼坐在客栈大厅里,喝着酒若有所思:刚才那个男子,分明就是女扮男装,而且,她好像是,梁,梁未静。他的脑海里回想起三年前在梁府拜会,看到穿着嫩粉色衣服的清丽的大小姐在桃花树下凝望,和丫鬟欢呼雀跃。

大人,梁府的确走失了梁大小姐,范羽林范将军正在四处寻找。一个手下前来跪报。那么说,梁未静真的从家里出走了,他的眉宇展现了笑意,梁未静,这又是为何呢?

未静和秀明又到了破庙过夜,看着秀明把乱草和木头整好,未静就走到他身边:龙秀明,我们是要往东去你的家乡对吧。秀明停下来看着她,不知道还有多远啊。

你累了,不想和我走下去了吧。秀明淡漠地说道。

没有没有,能出来就特别好玩,这几日就比得上我那十六年的日子了。

可你欺骗了那个男的,把他一人给落下了,你觉得他现在日子好过吗?

未静不以为意地说道羽林啊,我确实有些对不起他了,可是有什么比让自己开心,顺着自己的意愿做事重要啊。

你,不喜欢他?未静想了想说道他,虽然是我未婚夫,可我们不熟啊,我,也不想嫁给他。

秀明转身面对着她:那你想嫁给谁啊,你这种富家小姐,不就是这种名门之后的理想妻子,他这种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少将,不就是你等深闺小姐的梦中情人?

未静看着他的样子,露出憧憬的微笑:可是我,才不喜欢他呢,为什么两个不相识的人,因为父母之命就无缘无故地成亲了呢,我还觉得,他也不喜欢我呢。

未静说着退到了墙角,慢慢坐下来:龙秀明,你身体没什么问题了吧。

秀明走到她身边:外伤已愈,内伤难愈,如果这一路再出什么事,恐怕无法支撑到家。二人坐在地上,未静忧心地看着秀明,忽然门打开了,未静害怕地抓住了秀明的手臂。秀明向门口望去,原来是一阵风,吹开了破烂的木门。待未静睁开眼睛,看清楚了一切,她觉得不好意思了。秀明转头看着她,未静却把秀明推倒在旁:干什么啊,占我便宜!未静大声说到。

是你占我便宜吧。诶,推那种重干什么!秀明略带责备地说道。

未静觉得不好意思了:龙,秀明,我有点饿了。秀明不解地看着她。

刚才就吃了一点点,被那个,姓金的小子一吓,现在,又被风惊吓,越发觉得饿了。秀明默不作声地起身走向了门口。

干什么去啊。未静起身着急地问道。

去给你找些吃的啊。他头也没回地出门去,随手关上了木门。他真好啊。未静心里想到,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月亮静悄悄,破庙里,未静吃得很开心:从来没有觉得,熟鸡蛋这么好吃。

小心,别噎着。秀明冷淡地说到。未静不管不顾地吃着,忽而噎住了,她睁大了眼睛,露出痛苦的样子。秀明起初以为她是故意逗乐,后发现她脸色惨白,就立马奔上前,用手臂勒住她的小腹,在强烈的抖动中,未静吐出了蛋碎。她拍拍胸脯:吓死,吓死我了。以为我堂堂大小姐就这样噎死了。

秀明摇了摇头:想你大小姐一世英名,最后却死于狼吞虎咽。

这有什么,大诗人李白还不是死于过于饱腹。

还好与诗仙对比,真是不知惭愧。

未静也笑了:龙秀明,你也别在这里跟我斗嘴了,明天还得赶路呢,我也该睡了。未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让他到门边去守着。

秀明摇了摇头,微笑的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疑虑:我虽与她父亲有仇,但梁未静怎么说也是无辜的。也罢也罢,只有到了杭州,再做定论。

二人继续启程,他们走啊走,走到春暖花开,清澈溪水在蜿蜒的河道响叮咚。棵棵桃树披上粉色的外衣,灿人的粉红让未静心花怒放:从来没有看到那么多桃花。她开心地说着,手里把玩着树上的桃花。

秀明淡淡一笑:你这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没见过的东西多了。

那倒是,未静折了小株的桃花,将桃花放在秀明的头上摆弄,忍不住发出顽皮的笑声,秀明装作没有察觉。一路从金陵走到这里,快要到你老家,杭州了是不是?未静满脸笑意。

秀明侧身看着她:是啊,到了那里,就真正安全了,除了那个..

金天翼啦,是要抓我回去向我爹领赏吧。不过你放心,他追不到这儿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一路来,多亏了你,我龙秀明,在此谢过。

谢我干什么啊,是我救了你一命,就要把你安全送回家。只要到了杭州老家,你好好招待我就是了。

你还想跟过去啊,秀明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着未静,二人站在桃花树下。

怎么,你想把我扔在这个荒郊野外?秀明没有做声,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这么谢我的?你就不顾我的安危,把我一个弱女子..

我们分开没多久,金天翼就会找到你的,这样,他带你回去,我和你就更安全了。秀明看着她,那俊秀的眉宇,让她心动,他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梁未静,你我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这次救我,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什么目的,已是既成事实。但现在,我们必须分开,从此天涯一方,再不相见。他刚说完就只身离开了。龙秀明,龙秀明!未静气地扔掉了手里的桃花枝追了过去,没多久,秀明就消失在山路上了。

秀明走走跑跑了一路,确定未静已被甩开,就对着四周的青山,面前的湖水伸展了下,回忆中梁未静生气的可爱表情让他面露微笑:梁未静,也许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但我龙秀明是不会忘记你的。他脱去外衣,放在石头上,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在青山绿水中忘情地游着。脑中出现了三人被带走,惨死的场景,想起梁老爷逼问他时的紧迫,未静到牢里来他的意外和不屑。深夜里,未静护住他,换上守卫的衣服躲在门后。那日早上,他躲在宝箱,跟着马车出了梁府的。

梁未静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智明他们毕竟死于她爹之手,这仇又该怎么报呢?他的眉头紧锁,怎么可以报仇,又不伤了梁未静呢?他停在了湖中央,用力拍打水面,水花四溅:可我们要杀梁延年,又是出于何种目的,为什么要杀戮,为什么有死亡,为什么现在只剩我一人。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彩轩,还有我,还有我会回来,告诉你一切,你一定要等我。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打破了秀明的思索,龙秀明,没想到吧,我还能追上你!秀明睁开眼睛,只见未静站在那块大石头上,脚下是秀明的衣裤,他的脸上露出不安。

你以为可以甩掉我,想得美。怎么说,是带上我呢,还是和你的衣服说再见呢?她说着把衣服提了起来。

秀明微笑着摇了摇头:你啊你,一路跟踪而来,还好意思看人家男的洗澡,说你是大家闺秀,谁信啊?

你不用用激将法,对本小姐不灵。如果你不答应带我去杭州老家,我就把这些衣服扔掉,我看你怎么从水里出来。看着未静小人得志的劲儿,秀明发自内心地笑了:好了,既然你脸皮那么厚,不害臊,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他说着站起身来,未静捂住了眼睛,显出痛苦的表情。

秀明站起了一半,裸露上身在水面上,趁未静不注意,用从水底捡起的圆石向她扔去。未静被打到了脚,叫唤着从大石头上滑了下来,手里的衣服和她一起掉入了水中。

秀明笑了,未静手中的衣服浮在了水面上,慢慢沉下去,而她也打湿了:流氓,无赖!

梁未静,现在我们的衣服都湿了,你说怎么办吧。

未静生气地看着他:我都不会游泳,你还把我打落水来。

那这水深,会淹死你吗?

恩将仇报,我最讨厌弄得湿漉漉的,你让我穿什么?未静又急又气地说道。秀明消失在未静的视线里,忽然又拿着湿透了的衣服,****着上身从水底下钻了出来,和未静站的很近很近。他把衣服举到面前:大姐,是你一定要闹的。

未静的脸忽然全红了,不自觉地看了看他消瘦的上身:喂,你脸怎么红了。秀明不识趣地问道。

流氓,无赖,我可是第一次看到,看到男的这样。未静双手捂眼,却从指缝中偷偷看着秀明光洁的膀子。

我也不是很经常和女子一起洗澡呢。

这个叫洗澡,穿着衣服叫洗澡。未静索性拿开了双手,对着秀明质问道。

那你有本事脱了啊。秀明淡笑着说道。讨厌!未静大吼道,打闹的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太阳当空照,两棵桃树间拉着一条线,二人的外套都挂在绳子上滴着水。穿着白色内衣的未静抱着腿坐在地上,头发上还滴着水。

梁未静,你把那衣服也脱了吧,不然会受风寒的。秀明望着衣绳另一面的未静说道。

未静把自己抱的更紧了:我才不呢,谁像你,光天化日,坦胸露背。

风吹起二人之间的那几件衣服,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对方。未静瞥见秀明俊美的侧脸和****的上身,便撅着嘴生着气,扭过头。你可别偷看我啊!

是是是,梁姑娘,我要是偷看你,我就跟你姓。

阳光下,草地上,纷飞的桃花树下,两个年轻人坐在一线之隔,衣物之挡的两边。

那龙秀明,以后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走掉了。未静缩着身体,弱弱地说道。

好。秀明的眼中露出柔和的目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似玩笑的安慰,实则在向这个可爱又不安的大小姐做着保证。未静脸上笑开了花,秀明却另有心事。他下意识地看向衣物飘着的间隙,却又猛地回过头来:龙秀明,你要找梁未静的爹报仇,千万不能与这个女子太接近。无论她做什么,说什么,她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朋友。

夜深了,二人走在阴暗的路上:你衣服干了没,怎么觉得你老哆嗦啊。

晒了一下午,当然干了,只是,只是,你不觉得这里很恐怖吗?月亮都看不到,黑漆漆的。

未静说着摸了摸双臂。

你从未走过夜路啊。

我没事走夜路干嘛,要走也有梨香给我打着灯笼啊,再说在府里走夜路,有这里那么恐怖的啊。未静略显委屈地说道。

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这么胆战心惊的。忽而听到了狗的嚎叫,未静碰撞了身边的秀明,抓住了他的衣角:只不过是狗叫,怕什么。

我梁未静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狗了。未静想起小时候和梨香,太初被狗追,她被狗咬到了脚。那好那好,抓住我就不怕了。秀明无奈地说道,未静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服,让秀明感到不舒服:早知道这样回家去就好了嘛,一定要跟着我,被狗咬死我也不负责啊。

缺德吧你。未静推开了他,我自己会走路,不需要拉扯着你了。忽而一阵风吹过,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抚而过,未静大叫着跌坐在地上。怎么了?秀明无奈又有些厌烦地说道。

好像是狗,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未静颤抖地说道。秀明叹了叹气,摇了摇头,这时,月亮从乌云后探出头来,秀明低身问道你的脚没事吧,还能走吗?未静揉了揉脚踝,无力地说到好像折了折了,动不了了,疼。

那,那我背你吧。

不要!未静也不知她怎么说的那么大声,那么决绝。

那,那我扶你。未静害羞地点了点头。他把未静扶了起来,搀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而未静自然而然靠在了他的臂膀上。走着走着,秀明有些担心有些不安,而未静则偷偷地笑了。秀明听得到未静砰砰的心跳,感到二人太亲近,就一下子把她推开了:真的不能走?

好像,好像好多了。未静害羞地说到。

那就自己走吧,跟在我后面。秀明恢复了原来的淡漠,而未静则心满意足地低头浅笑。

月光下,未静看着秀明修长的身影,走在他的影子后面:踩死你,踩死你。

秀明忽而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她:你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以前老是互相踩影子,我看到了你的头在我脚下,就忍不住。

无聊。秀明说着走开了,未静仍自顾自地在后面踩着秀明,口里嘟囔:踩你,踩你。秀明无奈地摇头微笑了。

夜深了,未静开始打瞌睡,秀明看了看她说道这么晚了,我们也不要再赶路了,今夜就在这荒郊野外,搭一树棚子,歇息一宿吧。未静露出为难的神色。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怎在此行路,恐有不可告人之勾当。一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

金天翼,是你。未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天翼露出不羁的笑意:梁未静,是你。

未静急忙躲到秀明身后,寻求保护。那日一别,你一路跟踪我们至此,究竟是为了什么。秀明面对金天翼问道。

你拐走了梁大人的女儿,梁大人正在四处搜捕你们呢。现在被我碰到了,我可得把梁未静带回金陵梁府,向梁老爷邀功啊。

拐走?是我自己要跟来的。金天翼,你才是来抓我的吧。未静在秀明身后稍显嚣张地说道。

天翼笑了:还是个好坏不分的大小姐啊。我和你,是我们的事,这个男子和你,就是和你们梁府的事,谁保护你,谁利用你,伤害你,你不知道吗?

秀明淡淡地笑道好,梁未静,你跟他走吧。

未静意外地看着秀明:龙秀明,你。

天翼笑了:别人都赶你了,你还躲在他身后?未静不悦地从秀明身后走过来,天翼目中含笑,高傲地看着秀明。未静走向了天翼,却忽而向反方向,秀明的身后跑去了。天翼快步向前,却被秀明阻挡,天翼抽出长剑,与秀明的剑锋相抵,几个来回,难分胜负,秀明却因受过伤,落于下风。天翼命令手下追上了未静,把她裹挟而走。便不再与秀明纠缠,秀明因不安追随而去。

金天翼把未静带到了客栈,推进了一间上房,命人捆起了未静的双手:金天翼,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爹来寻我回家,现在把我捆起来是为了什么。

天翼笑了:你自己清楚为什么。你都能大老远地从金陵跑到这里来,怎么就不会从这个小小的客栈逃回到龙秀明身边?

未静没有说话,天翼俯身面对着她:你只要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天翼走到了门口,开门后说道我叫我妹妹天如来和你同住,这样,你也安心,我也放心。

没过多久,闷闷不乐的天如来到了未静的房间,未静打量着眼前这个困倦的小美人:她着嫩绿的衣衫,身段苗条,十六岁上下,头发乌黑,面庞白嫩,脸型圆润,大大的眼睛很有神,淡淡的微笑,配着绿色裙衫,如一朵刚开放的荷花般美好。

天如强打起精神,坐到未静身边:原来我们这么几日匆忙赶来就是为了你,哥哥是为了你,范羽林也是。

你们也认识范羽林,他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

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拒了他的婚事,而和这个江湖男子走在一起。天如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觉得范羽林好那你嫁给他啊,也许他是很好,可终究不是令我心仪之人。未静看着天如,肯定地说道。

那我们深宅闺秀,爹爹的掌上明珠,哪有选择嫁给心中所爱的自由。

未静正在揣测她心中有谁,却见金天翼进门来,天如变得谨慎却仍面带着微笑,看到哥哥要给未静喝水喂饭,即变得不悦起来,却装作热情地说道哥哥,这些事我来就可以了。

天翼微笑着看着天如:我的好妹妹,还是你懂哥哥的心思。今夜得守好梁未静,明日我们就起程回金陵。

天如笑着点头,满口答应。天翼走后,天如脸上的笑意隐退,未静看出了端倪:金天翼不是你哥哥嘛,你怎么会钟意于他。

天如的目光变得尖锐:谁说我喜欢哥哥。

大家都是女的,谁骗的了谁啊。未静笑了,她看看自己被捆绑的样子,又看看天如放在桌上的粥:我想你定不会好心喂我吃饭,不如给我松了绑。

不行,你要是把我打晕逃走了怎么办。

那你难道愿意我和你哥还有你,三人一起回金陵啊。

天如若有所思:好吧,我可以给你解开,但你别耍什么花样。她解开了未静的捆绑,未静伸展着身子坐到桌子前,吃起了白粥:想那金天翼待我不薄啊。如果他对每个女子都那么细心温柔,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喜欢他了。

天如有些不悦地说道哥哥身边是不乏美丽女子,但他心仪的只有一个。未静期待地看着她,沈嘉柔。

沈嘉柔,户部尚书的女儿?未静激动地问道。

天如点了点头:可惜,二人没能在一起,从那以后的两三年,哥哥就萎靡不振,一直把酒言欢,出入烟花地流连。

未静皱起了眉头:那他就那么爱沈嘉柔啊,沈大小姐不是早已嫁作他人妇了。

可是一两年前,他们还是见过,只是哥哥说,他对沈嘉柔已经没有那份心了。

未静同意地点了点头:多情总被前尘扰,没想到,金天翼还有这么一出伤怀的情事。

天如看着未静:不和你说了,夜深了,我们快休息吧。未静看着烛光发呆,叹息莫名。

夜里,有人用迷烟迷倒了天如,却被恰巧起来的未静发现,她捂住口鼻,用力扇风,才坚持着没有昏睡过去。黑衣人一走,她便打开了门,好奇心让她跟着去了客栈最旁边的房间。不多久,龙秀明来了,却只看到在床上昏睡的金天如:梁未静呢?他看着另一张空空如也的床,忧心地叹息道。天如在迷迷糊糊中感到一俊秀的男子凑近了面前,用温热的目光看着她,而后离去,她的嘴角露出了痴迷的笑意,又懒懒地睡去了。

未静悄悄地走到了拐角的那间客房里,烛光闪烁,金天翼好像跟一个人在说话,她附耳听去:我一路从金陵到了镇江,打探到你在这里,才和下人匆匆来此与你相会。我们都快半年没有见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金天翼将她拥入怀里:当然。

天翼,我也是日日夜夜思念你啊。如果我们可以天天这么在一起就好了。女子柔声说道。

从你选择嫁给他那天,我们就失去了日日相对,夜夜相守的机会。天翼冷冷地回答道。

女子推开了天翼:你以为我不后悔吗?你以为我不为我犯下的错误日日以泪洗面吗?她忽然又紧紧抱住了天翼:跟我走吧,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天翼推开了她:你疯了吗?那林震天怎么办,以前的你不愿意私奔,现在的我更不能放下这里的一切和你走了。

女子的目光变得尖锐:是因为东厢房的那个女子吗?

天翼笑着说是,也不是,你已成亲,怎能就此断了我的情路,你既已不属于我,我又何必空念想,徒悲叹。

可是天翼,我是爱你的,见不到你,我心里多么难过。女子变得柔情似水起来。

天翼抚摸她的发丝:我也是。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搭着她的肩膀向床边走去。未静呆住了,却被人捂住了嘴巴,她惊吓地被拖走了。

到了客栈下的黑暗街道,才发现那人是秀明,她面露笑容:原来是你!秀明示意未静轻声讲话,更让她快步走开,未静上下不接下气地问道刚才,是你放的迷香?秀明不解地摇了摇头。那就是金天翼或是沈嘉柔搞的鬼。她忽而变得兴奋起来,原来金天翼和沈嘉柔是这种关系。

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她不好意思说下去,可是,我最不解的还是金天如对金天翼,如果他们是亲兄妹,那金天如不可能对他这样,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妹,那?秀明没有理会,二人快步走在安静的小巷,看着东方的天空马上要亮了。

客栈内,天如睡的死死的。天翼从床上起身,袒露着上身,沈嘉柔半侧在床上,衣不遮体:如果,我能怀上你的孩子就好了。

天翼笑了:那可不行,如若被林家知道了,非杀了我们不可。

别说他们了,我最不喜欢依靠祖上为大明打下天下,而世代为官,自己却没有丝毫本事的人。嘉柔双目含情地看着天翼健硕的身影。

天翼嘲讽地一笑:而我最不喜那些有了丈夫,还出来鬼混的人。

嘉柔猛地从床上坐起:你我真心相爱,哪有你说的那般不堪。

天翼回头看着她:从你决定嫁给林公子那日开始,我对你,已无半分眷恋。自你那日在家中与我私会,我对你,已无半分敬意。

嘉柔穿上衣衫,快步走向前:好,金天翼,这是你说的,如果你以后不想看到我,那我也绝不会再如此自轻自贱地来寻你。她摔门而去。天翼脸上不屑的笑意隐去,脑海中回想三年前,他在渡口等着嘉柔,从清晨等到傍晚,再到深夜,从满怀欣喜到黯然神伤,直到天如赶到,二人面面相觑。脑海里回想那句话:金天翼,我是很想嫁给你,可是不行,我爹爹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

天翼正正衣衫,淡漠地笑了,嘴角露出邪气:与其假装什么都没有,失了这沈大小姐的爱慕,不如做个什么都有的金家大公子,迎娶这个单纯善良的梁未静。他说着向东厢房走去,却见门大开着,未静的床空着,沈嘉柔坐在天如床边,抚摸着她的发丝:怎么回事。

是谁用了迷香把天如迷昏了。嘉柔不安地说道。

天翼愤怒地锤了门框:龙秀明!

龙秀明是谁?

天翼冷静下来:这不用你管。他走近了天如,关切地看着她。

那现在怎么办。嘉柔满心期待地看着他。我先送你们回金陵。天翼皱着眉头,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再去找梁大人商议,再做定夺。沈嘉柔的脸上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天亮了,未静和秀明继续赶路,未静想着昨日发生的事情偷笑了。笑什么?秀明不解地问道。未静难掩心中的激动和蔑笑,你发现了金天翼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没有,没有。她看看满目的绿树,高兴地问道,龙秀明,我们快到杭州了吧。秀明点了点头。

我想金天翼追不到这里来。秀明不解地看着她,他现在,可有两个女人要照顾。她故作深沉地说道,终于快到杭州了,金天翼也不再追着我们了。她欢笑着快步跑起来。龙秀明看着她的身影,笑容淡漠下来,眼神变得孤独和冷酷。

夜幕笼罩,皎月当空,金天如,沈嘉柔和金天翼到客栈下榻,天如去找天翼哥哥,看到她不安的样子,天翼微笑着说:这不是你的错。

都是我的错。二人同时说道,天如大大的眼睛看着天翼,都是我疏忽了,才会被迷烟迷倒,如果我能盯紧梁未静,就不会……

天翼笑着走到她身边,双手搭在她肩上:无论你做错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原谅你的。我爱你如同我的亲妹妹。天如眼中含泪,高兴地看着天翼。

沈嘉柔着紫色长裙,走到天翼的屋门前,天翼叫了一声嘉柔。天如识相地告别了,心里却十分变扭。嘉柔走近天翼身边,目送天如的离开,天如带上了门,看着屋内有些奇怪的二人。

天翼看着嘉柔:今晚,你穿的真漂亮。

嘉柔温柔地一笑:我知道你最喜欢紫色。她靠近天翼,天翼却一躲闪,梁未静是你放走的吧。嘉柔不悦地问道何出此言。

深更半夜,谁会来这个客栈找到我们,还会对天如和梁未静的房间下迷药。

果然是你了解我。嘉柔轻笑着说道。

天翼从后搂住嘉柔的腰:其实你这么做,只想告诉我,你想我了。

嘉柔微微一笑:只怕我想你,你未必在意我。

怎么会呢,你永远是我爱的第一个女人。天翼抱紧了嘉柔,而嘉柔露出了满足的笑颜。

又是一个大晴天啊。第二日,未静走出废弃的茅草屋,伸着懒腰说这儿是杭州了吗?

是啊。秀明走到了她的身后。

杭州是不是有西湖,断桥,还有六和塔啊。

是啊。秀明淡笑着说道。

去你家之前总得看看杭州的美丽景色啊。未静满脸含笑,期待地说道。梁未静,你怎么像刚被放出来的那样,那么渴望外面的空气,外面的景致啊。

我在梁府生活了那么多年,虽是华丽大宅,不过也就是个大一点的监牢而已,可以来外面的世界看看,当然高兴了。于是乎,你也可爱了,金天如也可爱了,连金天翼这个可恶的家伙也变得可爱了。

真是金屋银屋不如外面的狗窝啊。秀明打趣到。未静伸展了手脚,指着太阳的方向,大声吼道出发!秀明看着她那精力旺盛的样子,露出淡淡的笑意。

二人在正午的美好春光中,徜徉在西湖岸边。五月的荷花,满湖的碧叶,花骨朵含苞待放。未静走在岸边,吟诵:午梦西湖泛烟水,画船撑入荷花底。雨声一阵打疏蓬,惊开睡眼初蒙松。乃是池荷跳急雨,散了真珠又还聚。幸然聚作水银泓,泻入清波无觅处。

看着秀明不以为然的样子,未静卖弄到:宋朝杨万里的诗句。秀明淡淡一笑深闺女子,终日无所事事,尽背那些四书五经的东西。

四书五经,哪四书,哪五经?

诗歌歌赋我是不懂,但外面的世界,你也不懂啊。他顺手拿出枚铜钱,握在手里闭上眼睛默念,而后扔向荷叶,铜钱稳稳地落在了荷叶中央,秀明露出欣慰的神情。你这是干什么?未静好奇地问道。

许愿啊,他掏出铜钱,你也来一个?未静没有接过他手中的铜钱,而从身上拿出一枚,握紧双手在胸前,闭着眼睛认真许愿。

走在西湖上的石桥,未静粉色的裙衫和这接天莲叶映衬,十分美好:龙秀明,你刚才许的什么愿?她好奇地问道。

秀明叹了口气:无非是想让我的三个兄弟,不管在天上还是在地下,都能安息。

未静低下了头,秀明苦笑道:不过,我的愿望似乎已经达成,你的呢?

二人回想起刚才未静扔了三次,铜钱却都阴差阳错地跌入荷叶间的缝隙,掉入了水中。最后,未静拿起秀明的那个铜钱,才顺利扔在了荷叶上,随着荷叶的轻轻摇晃,未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我不告诉你!未静调皮地说道,心里却回想起方才在西湖边的祝愿,祝我梁未静可以觅得如意郎君,生活得幸福美满。

走着走着,未静擦擦头上的汗:天气怎么这么热了,这桥走也走不完。二人走在断桥的一头,往最高处行去。秀明对着身边的未静说你这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走一会儿就累。

时近正午,未静又热又渴:刚下了桥,怎么又是一段长长的桥啊,看着满目初夏的绿色可好,且叹路漫漫,又累又渴啊。

这是白堤,长的很呢。看着他轻松的样子,未静气鼓鼓地嘟起了嘴巴。

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未静一会儿叉腰叹气,一会儿坐在路边扇风:快到了没呢?未静有气无力地说道,秀明笑着摇摇头。诶,未静一声长叹。走着走着,她起身看着远方,诶,龙秀明,这是,这是什么塔?

秀明浅浅一笑:这是六和塔,兴建于北宋开宝三年,为镇住钱塘江潮水而由僧人智元禅师而建。未静崇拜地看着他。

怎么,想进去走走?未静强打起精神:看来这个塔也不怎么高,本小姐定要登上塔顶,许下心愿,不愿再如那西湖边,次次失灵,今天可是我的生辰。未静露出娇羞的样子,声音也压低了,秀明眼睛一亮,却装作并不在意。

二人一路向六和塔进发,在西湖边的小饭馆饮茶吃点心,在桥边眺望海塘,微风拂面,倚在木栏边的未静,如春花般灿烂美好。未静手里拿着糖葫芦,开心地笑着:过了十五年生辰了,今年这个才有点意思。她停下脚步,变得失落起来,不知道爹爹在家中是否想念我,又为我准备了什么。秀明没有理会她的话,而陷入了思索。

龙秀明,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的生辰,可有表示?秀明眉头深锁,却轻描淡写地说那是当然。

未静大步走在前面,看着远方的塔离二人越来越近。近观宝塔,觉一股清凉袭来,不由神清气爽,她动了动手指:一共有十三层啊。她嘟起了嘴巴。刚才你也走累了,要不就别上去了。秀明四处观望了一下,天也快黑了,难道要在上面过夜。未静转身面对着他:我如果走不上去了,你背我啊。她说着跳着向塔里走去,秀明摇了摇头。

未静一开始特别有精力,欢蹦乱跳地登塔,过了一会儿,夜色笼罩,月亮爬上天空,未静费力地数了起来七十五,七十六,她停了下来,一定是刚才走了太多的路,现在都走不动了。她叹息地回头,这才几楼啊,还得走多久。看着秀明向她走来,她立刻春风拂面,却见秀明头也没抬就从她身边走过,径直走上去:诶,我。

秀明走上塔顶,站在栏杆旁,眺望华灯初上的夜景,心里万千感叹:那些年,四人登高望远,把酒言欢;那些年,四个少年和美丽的少女在这儿吃着点心,互相谈笑;那些年,他和智明,未明,慧明跪地结拜。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身边已无一故友,心中唏嘘不已。

未静喘着粗气出现在走廊的一头:诶,我,我说,龙,秀明,累死我,了。你怎么,走的,那么,那么,她顿了顿,快啊。

秀明默然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了明月,未静直起身来,手扶着栏杆,望向街道那阑珊的灯火,和天空中比灯火更明亮的月。啊!她欢呼道,此塔不高,意境却好,登高远呼,倍感畅怀啊。她回头看着龙秀明,见他不悦的神色,便问道你又怎么了,你都没背我,是我吭哧吭哧爬上来的,我都没生气,你怎么不高兴啦。

你知道,以前来这里,陪着我的人是谁吗?他的冷淡让未静也变得陈郁起来,两人间的沉默被彼岸的烟火声打破,五颜六色的烟火在未静的眼眸子里绽放,更在她的心中燃烧。

看呢看呢,烟火,我最爱看焰火了。在我们府上,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放好多好多的烟花。

说话间,秀明已经走到她身边,未静半转身,发现和她靠的如此近的秀明,吓地向后退了半步。秀明沉醉于焰火下,未静红彤彤的脸,渐渐地变成了另一个人模糊的样子,他的嘴角露出笑意:喂,龙秀明,未静用手在他面前摇了摇摆了摆,怎么了,想什么呢,是不是,准备把礼物给我了?

秀明浅浅一笑,回头望向了冷月:在这清冷的月光下,在这灿烂的焰火中,我龙秀明,祝福你梁未静,生辰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就这样啊,也太随意了吧。秀明看着这个小女子不依不饶的样子,苦笑道是不是要在这里给你唱歌啊跳舞啊,还是要准备珠宝首饰相赠。

未静嘟着嘴巴,娇滴滴地说道美食也是可以的。她转身看着街市,爹和奶奶对我很好,年年的生辰都搞得风风火火的,可是次数多了,也乏味了。前年,竟还邀请了达官贵人的公子哥儿到府上一聚,我虽未有出席,但他们的嫁我之心,真是显露无疑了。

你今年几岁啊,你爹就急着嫁女。

我才十六啊,不过这次,可真是对不起范羽林了。

金陵有女,年方二八,豆蔻佳年,拒婚离家,出走千里,奇情可叹,其心难猜。秀明装模做样地吟诵道。

你才是情可叹,心难猜呢,说了那么多,你的精心准备的礼物呢?未静双眼放光,满怀期待地看着秀明。见这个姑娘执着的样子,秀明陷入沉思,我知道你买了的。秀明回忆起,在一个首饰店,他买了钗子,放进胸前的衣服里,恰好被未静看到。

你,闭上眼。秀明说道,未静闭上了眼睛,秀明忽而倾身向前,弯腰亲了她的侧脸,这一刻,红色焰火在天空中绽放,睁开眼的未静是又惊又喜,巨大的声音响淹没了未静的心跳,绚烂的色彩,映衬在二人的脸上。

你可不要再向我索要礼物啦。秀明大声说道。

你说什么?未静大声问道。

秀明再次说道,可未静听不清楚,她的脸上露出坏笑:谢谢你,我喜欢你。忽而停下的焰火,忽而清晰的声音,她喊出来的后半句话,完完整整地飘落在宁静的塔之巅,全数进入秀明的耳朵:你说什么?他故意说道。没,没什么,我们,下去吧。未静显得不知所措和难堪。

未静走在前,秀明走在后,就这样下楼去,未静摸摸滚烫的脸,用手拍拍心口:诶哟,吓死我了。她的脑海不断重现刚才秀明的靠近,脸上的亲吻和睁开眼,二人的对视:难道,他也喜欢我?而走在后面的秀明却没有这些缠绵的思绪,脑海里回想慧明的话语:我们几个,要是要用美男计,那当然是秀明还有智明了。未明谈笑道就你乱说话,智明有了彩轩,怎么会去招惹其他女子呢。

秀明看看前面这个粉色衣衫的女子,心里一沉:梁延年的独女,你现在是我手中唯一的筹码。如果你知道我的用心,还会如此待我吗?

几日后,秀明和未静走入茂密竹林,未静粉色的衣衫在满目的翠绿中显得格外娇艳:跟杭州府的自然景色相比,家里的亭亭苑苑真像是个小小的盆景了。秀明没有答话。

这次出来快两个月了,我把所见所闻都记在脑海里,值得一辈子去回味。未静兴奋又快乐地说道。

一辈子很长,可别轻易地说一辈子。秀明冷漠地走在她身后。

未静微笑着说一辈子,可长可短。我看中在短暂的一生中做了什么,而不是在漫长的一生中,默默等待。秀明嘴角浮现笑意,讽刺地说人活着,说什么都行,只是死了的人,谁又问过他们,是否还想看到第二天的太阳。

未静走到秀明身边:龙秀明,我知道他们的死你很难过,可是都过去了,死者已矣,过多的愤怒悔恨只会让活着的人倍感压力。秀明冷眼看了看她,对了,这次回到老家,是有什么亲人朋友还等着你吗?

我,自小没有爹娘,没有亲人。秀明的目光落寞,口气冷淡。

未静觉得不可思议又有些心软:那你是怎么长大的。

曾经有,现在也都失去了。

那你满心向往,心急火燎地回家是为了。未静打探道,心中略有不满。秀明仍静默无语,不觉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会儿,看到一个围着竹篱笆的小屋子,屋门前开着小野花,屋后面是一片田地。屋子是结实整洁的木屋,大大小小有三幢,看起来有十多间小屋子,未静好奇地问道这就是你的家啊。

秀明却在大木门前伫立,深情地看着这一切:今年过年,四人和身着蓝衣清丽脱俗的彩轩,放着炮仗,挂着对联。临行前夜,四人坐在木屋门槛上,豪迈对饮。出发前,四人踌躇满志,和守望的白衣彩轩不停挥手。智明和彩轩告别,一步一回头,其他三个也有说有笑。未静看着呆立的秀明,在他的眼光中,看到了追思与悲恸。

秀明。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未静循声望去,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穿着水蓝色的裙衫,黑发挽起,简单的发式衬出她超凡脱俗的容颜:此女子肤如白玉,无暇通透,自由飞扬的红晕,乌黑的眼睛,明亮闪耀,高高的鼻子,红润的嘴唇,那面庞,如雪中的梅花般,清冷而高贵。一副超出年龄的气质,连貌美的未静在她面前也失了颜色。未静心想此等绝色,就该藏匿在这密林中,更让人心升向往。如若出入这尘世,必让男子们争先献媚,倾人城而倾人国。

彩轩打量着神色憔悴的秀明,又见他身边只有梁未静一人,心里一咯噔,目光中流露出落寞和感伤。秀明和她对视彩轩,他柔柔地唤道,便飞步向前,用力抱住了她,彩轩身体一震,泪水随即滑落:彩轩,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彩轩的泪水无声地落下,颤抖的玉手轻轻抚着秀明的背。

未静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美丽的容颜上划过一丝忧郁:她叫彩轩,她就是龙秀明心心念念的人。身着粉衣的未静目光黯淡,嘴角向下,委屈地快要流下眼泪,手中的花束无力地掉在了地上。木屋,野花,清风,竹林,一对拥抱的壁人,一个呆立的容颜伤心的年轻女子。

天亮了,未静坐在床头,看着窗外。神情悲伤的彩轩,穿着白色的衣服,乌黑的长发垂下来挽成两个小辫子,发髻两侧别着金色的小花,佩着红珠金穗的耳环,高贵而清冷。简单的配饰衬得慕容彩轩更加清丽动人。她哀伤的目光有些迷离,整个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身着白色长衫的秀明尾随其后,二人心领神会,朝外面走去。

未静走到了窗口,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回想起昨天晚上,三人同桌吃饭,彩轩的泪水不断滴落在碗里,秀明关切地看着她,而未静则忧心地看着秀明:失去了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慕容彩轩的心中一定非常悲痛,也许,爹爹真不该杀了他们,而我,真不该来这里。她望向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桃花树,慕容彩轩一定很恨我,那龙秀明呢?

秀明和彩轩走在树林中的黄沙路上,彩轩踩到了碎石,身子向旁一倒,秀明扶住了她。二人目光对视,却都没有言语。静静的,彩轩走在前,秀明走在后,二人到了树林的空地上,空旷的山坡上有座新坟,石碑上刻:慈父慕容义之墓。女-慕容彩轩。

秀明看了看彩轩:至少现在义父不再孤单了。

彩轩泪眼相望,从袖子里拿出了三样东西:这是他们留下的,陪伴了他们这么久,现在,也将与他们长眠于地下。秀明看着她手中的一块石头,回想起智明小时候拿着这个石头高兴地说:你看,这块石头,上面刻着什么。

小秀明拿过来好奇地看着:智?

智明骄傲地说道:你看这天生神石,就是为我准备的,厉害不?

小未明出现了:智明,我刚刚还看到你刻字呢。三人都笑了。

彩轩的泪水滴在石头上:智明,你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啊。二人跪倒在地,把石头埋到了坑里。

彩轩拿起一个破旧的香囊:未明说这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可他却说不出,他娘是谁,小时候的事,我们一点都不记得。

秀明苦笑了未明说,他娘是个很好的女子,将来也要找一个像她那样的人。香囊被放进了坑里,秀明说道就这样,未知名而来,不知名而去。

彩轩拿起最后一样东西,是条彩色的珠链:慧明说在这彩色的珠子里,他可以看到未来。

秀明笑了:这次去金陵前,他还说在珠子里,看到你和智明的未来,说今年过年,你们就可以成亲了。

彩轩哭中带笑:我让他带着珠子去预测福祸,但他说,让我保管,回来了再还给他。

秀明仰头望天,彩轩手中的珠链子散了,一颗颗珠子砸落在地上:一切都没了,只能让这珠子陪着他,在世界的另一边。风中,萧瑟的小山坡,隆起的土堆,三块新立的墓碑。

智明,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未明,慧明,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彩轩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话语中透着肯定与坚强。秀明看着彩轩阴冷地说道梁延年杀了你们三个,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彩轩动情地看着秀明说事情一定不能这样算了。

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他们报仇的。秀明的眼神变得温和起来,柔柔地看着身旁美丽而坚强,此时却倍显柔弱的彩轩,用目光给予她肯定和安慰。

未静百感无聊,在屋里来回踱步,不经意走进了彩轩的房间,看着窗台上放着素色的花朵,床铺整洁而干净。梳妆台前放着首饰,还有一面漂亮的小镜子,未静拿起来端详,却在镜子里看到秀明送给彩轩镜子的情景,吓得把镜子扔在了一边:慕容彩轩是龙秀明的心上人吗,那我算什么?

她回忆起六和塔上的那个亲吻,不自觉地抚摸了脸庞。脑海里浮现二人相拥,秀明深情的样子,心中重重一击:龙秀明爱慕容彩轩,那慕容彩轩呢,如果他们相互爱慕,那我岂不是自作多情。她的目光停留在镜子里容颜哀伤的自己,彩轩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梁未静,你在这里干什么。

未静蓦地站起身来:慕容,慕容姑娘,我看看,随便看看。彩轩落寞的眼光看着她,斥责她不要到处乱走。她说着转身走开,未静撅着嘴巴显得十分不悦。你是秀明的朋友,可不是我的朋友,你知道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她甩下了看似冷淡,却伤人的话,曼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未静陷入思索,她回想近日来秀明对彩轩的无微不至和对她的冷淡,变得委屈又心凉起来。

正午,未静和秀明吃完午膳,看着秀明俊美的脸。彩轩和秀明对视,未静尴尬不知所措,见二人起身走到门口,便傻乎乎地问他们要去哪儿。我们当然有我们的事。你要一起跟去,看他们三人的衣冠冢吗?彩轩的问话使未静低下了头。

梁未静,你到底和秀明什么关系啊,为什么在这里待着还不走了。彩轩没有好气地说道。

未静不好意思地起身:我和龙秀明,我和他……

你和秀明一路从金陵而来,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吧。彩轩的眼中露出轻蔑又不屑的笑意。未静的目光中露出兴奋的神采,看着无动于衷的秀明,就变得失落起来。

彩轩,我们走吧,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秀明冷淡地说道。

看着彩轩轻蔑的目光,秀明冷漠的话语,不示弱的未静来了劲:龙秀明他,他还……她有点难以说出口,我们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是不是这样?彩轩侧身亲吻了秀明的侧脸,秀明一惊,而二人站定后,站在面前的未静呆住了:原来,你喜欢的是她。

彩轩微微一笑:秀明他没有喜欢我,是我喜欢他。秀明真真地看着她,不过,他是不会喜欢你的。二人朝着外面走去,留下未静傻傻地站在那里。

山上的土坡边,三个新立的衣冠冢前,是一个身着灰色衣衫的高大男子,他面容落寞,粗眉星目,有神的眼睛却不再有神采,哀伤的脸上是一种倦怠,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写着智明二字的墓碑,慢慢地捏拢了拳头。

在梁府的大牢里,梁延年命人打昏了他,血肉模糊的他被拖走时,只看到灰暗的烛光下长长的黑黑的小路,恍惚间,闭上疲倦的双目,与这个尘世告别。醒后,却晕晕乎乎地发现身在山边的小屋里,几个侍女在旁,一个慈祥的老妪和善地看着他。数十日后,大病初愈的他带着迫切的心情离开了那里,直奔杭州而来。沿途遇到一群神秘男子追杀,他躲躲逃逃,终又回到了这里。

昨日,在小屋前,他看到了未静和秀明的身影,跟到了小屋,看到了美丽的彩轩,正欲言语,却见秀明和彩轩拥抱在了一起,他的双手慢慢握紧起来:彩轩,我知道你一直对秀明有情,若不是师父的撮合,也许走在一起的人应该是你们。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们的真心相对,那我是否真的应该离开你们的世界?

回忆中,幼时的五人形影不离,四个练着武玩闹着的小男孩,一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田地里,小智明将野花送给小彩轩,她笑着接过;暖风中,小彩轩放着五色的风筝,秀明坐在花海里看着天际,智明站起身来,跑到彩轩身边,帮她拉扯风筝的线;种地的时候,彩轩给四人带来馒头和水,智明笑着看着彩轩,而彩轩却动容地看着秀明。

那夜,师父病死前,未明站在门边沉默,慧明坐在木梯上啜泣,秀明和智明、彩轩跪在师父的床边,师父将彩轩的手交到智明手中,托付他照顾好彩轩和四个兄弟。彩轩哭着扑入爹的怀抱,智明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秀明则强忍着泪水。

将师父埋葬后,慧明和未明走在前,并叫走了秀明。只剩下二人行进在星光下的夜路上,智明看看彩轩,彩轩却低头看着路:彩轩,就像师父说的,以后,我会照顾你,会看好我们四个。

彩轩抬头看了看他:智明,谢谢你,从小我都知道你对我最好,最在意我,这一切,我都知道。智明一把抓住彩轩的手,对着半圆的月亮说我宋智明对黑夜发誓,对天上,不怎么圆的月亮发誓,今生今世都会照顾慕容彩轩,绝不欺骗她,伤害她,直到我死。

彩轩流下了泪水:我信,我都信,以后我们两个要一定要过得好好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二人形影不离,一起去集市买东西,一起去夜市吃面条,过年了,三人忙里忙外的,智明和彩轩站在屋门口看着月亮,智明笑着说这一年这么快就过去了啊。

只要有你们在身边,日子就过得很快。彩轩的脸上带着甜甜的微笑。

义父的遗愿我们会全力完成的,扫除了这四个人,我们五个还要在一起,在这里过着轻松自在的生活。智明畅想地看着夜幕下的星空。慧明笑着走到中间,搭着二人的肩膀:我们五人?算了吧,明年过年该是你们小两口过日子了。

彩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智明深情地看着她。未明不声不响出现在三人身后:明年,何止智明和彩轩啊,我看我们秀明也该春来桃花开了吧。四人回头看看在写春联的秀明,他一抬头,俊秀的脸上有些墨汁的污痕,四人都笑了。

智明敲了下慧明的头,笑说还说别人呢,你何时把翩翩接来啊。哪个翩翩啊。慧明装作一无所知。翩翩起舞的夏翩翩啊。未明说着打了一下慧明,二人在彩轩和智明身边追打起来。

智明眼中含泪,孤独地站在坟墓前:未明,慧明,不曾想,那是我们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新年,最后一个。听到脚步声在靠近,他躲到了山坡的土堆后面,只见白衣的秀明和彩轩轻轻走了过来。彩轩跪倒在地,垂着头哭泣起来,智明的心软了,眼睛湿润起来,却见秀明也跪在她身边,彩轩哭着将头靠在秀明的肩膀上,智明的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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