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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爱殇

第二回

在漫天星夜下,天翼将二人带到了人迹罕至的村庄,入口处的界碑写着东安二字,村庄门口是药仙村的木门,二人下了马车。天已经黑了,星星在天上闪烁着寒光,村子里的木屋错落有致,一边是一条并不宽阔的河流,一边是深色的远山,一片草地的尽头是一座木桥,木桥连着的是石阶,直往看不到尽头的山上而去。天翼将二人安顿在草屋中,带来些干净的衣物和食具,更端来热菜热粥。

秀明静默地坐在桌边,未静则面带笑意地看着,疑惑天翼为何有如此精心的准备。天翼说几个月前他和劲儿来到此,想在这里安生度日,不过,义父义母来到了京中,欲与他们同住,他便又搬去武清,金家的祖屋住了下来。天翼淡然地说最后这里总归还是有了主人,看着二人一起,他和彩轩也终可以安心了。

他与二人告别,欲转身离去,却被未静拉住,问那沈嘉柔现在何处,天翼自死而复生后便不再见她,不再念她?天翼苦涩地笑说没了他,嘉柔才能更好地生活。

天翼与二人告别,留下孤寂的背影,在月光下的木门边略显担心地说道以后我也许会来看你们,也许,就不来了。未静,你一定要照顾好秀明,你们两个,一定要幸福。

天翼走了,未静带着无力和担忧目送他远去。秀明摸索着走到了门口,轻轻地在未静耳边说道现在,又只剩下我们二人了,阿静,你怕吗?

未静眼中含泪,转身看着秀明那茫然的双眼和依旧俊秀而今更让人怜心的秀美,温柔地说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她拥住了秀明,感谢上苍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和你重新在一起的机会。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秀明闭上了眼睛,深情地抱住了她,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月光下,两个相拥的身影,在药仙村寂静的夜里,融为了一体。

那天后的日日夜夜,未静都起早贪黑地照顾着秀明,她下厨烧着并不可口的饭菜,她洗着衣服直到把手冻的通红。她顾不上胭脂水粉,发饰发型,越发显得劳碌与沧桑。她一心想把秀明的眼睛治好,秀明却因为走火入魔,双目失明,变得越来越暴躁。未静的辛劳让他觉得,留下阿静来照顾他,根本就是个错误。未静却苦笑着说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也就知足了,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你说过,要照顾我的,照顾我一辈子,现在,让我先照顾你,照顾你到康复,好吗?未静含泪微笑着说道,秀明闭上了眼睛,默声地点了点头。

未静在天亮之前就下厨做早点,在正午借着偶有的冬日暖阳,洗着秀明和她的衣物,在晚上服侍秀明睡下,才疲累地回到她的小屋。那一夜,她累得趴在外堂的小木桌上睡着了,秀明摸着黑走到了她的身边,轻唤着她的名字。伸手触碰到了她的背部,感受她呼吸的起伏,心里为之所动。

他悄声拿来衣物盖在了她身上,心里默默地说道:我看不到你的脸你的样子,却听到你每日温和的话语,我听得出你是喜是悲,是雀跃或是伤怀。你隐藏着内心的疲倦与失落,我却无力保护你,无力让你开怀。这里的每一天,是对你的煎熬,也是对我倍加的惩罚。阿静,我爱你,可我爱不起你,我最终,还是连累了你。

秀明的眼中含泪,迷迷糊糊地看到了未静的身影,却听得未静在梦中迷迷糊糊地喊着秀明。她醒了过来,身上的衣物掉在了地上,转身看到秀明不觉吓了一跳,她略有责怪他随意走动,扶着秀明上床休息,还说着明日做什么早点给他吃。看着秀明安心地睡在了床上,未静才微笑着关上了房门。秀明的心中五味杂陈,他的内疚和自责快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将他吞没。

第二日,阳光晴好,未静在外晒着衣服,却见一行色匆匆的白发白胡子老头一直在看着她,她猛一回头,却没了人影,她快步奔跑在草地上,向四处张望,看到那人过了木桥,上了石阶,向大山深处走去。未静觉那人实在可疑,便一路跟踪而去,在高高的山上找到了老人的家。

老人原是隐蔽深山的得道高人,看他满屋的丹药,未静求其为秀明医治。脾气古怪的老人却问她为何要为这个男子医治呢?未静动之以情,说她愿意为了秀明做任何事,老人犹豫不决,便笑着问,那你知道,我姓什么吗?

未静灵机一动,便脱口而出:神医姓古,对不对?那老人似被说中了,舒展开眉眼眯眯笑了。

这里叫药仙村,住着一个古药仙,如果药仙是你的诨名,古一定是你的真姓了。天翼带我们来此居住的真正原因,就是为了让我们遇到您老人家,让您医治秀明。

老人微笑着点了点头:金天翼那日正好在桥边接住了不小心要掉入河里的药材,你们既是朋友,看样子,老夫还真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正说间,一个矮矮胖胖,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进门,称老人为师父。未静循声望去,不由心惊,此人睁大了眼睛端详了未静一番,也不由地吃了一惊。

朱,朱,朱太医。未静惊诧地叫到。男子掩面说她认错人了。未静撇过头去窥探,皱起了眉头,心里忖度朱太医怎么来了这里。而朱昭力则在心里思量,这传闻中逃出了宫的梁昭仪,怎么会来这里,难道……

古药仙看了看略显尴尬的二人,继续了刚才的谈话,古药仙是江湖诨名,而他已退隐江湖许久。当年来了一群神秘的人,要他给前朝仁宗探病,他也拒绝了,在一个深夜偷偷地溜走,四处采药云游。后来金少侠来问药,治一位郁郁寡欢,无缘由便奄奄一息的公主,他算到那公主命不该绝,更因金少侠是在乐安找到的他,便觉机缘凑巧,给了他一些草药和药丸前去救治。长久以来,他一救有缘人,二救命不该绝之人。二人既来到了幸福桥,便是缘分。姑娘能识破他的身份,跟着而来更是有缘。只是问未静,她口中的男子为何而重病,是自作孽或是真的命不该绝。

未静看着站在身边神色凝重的朱昭力,不由得变得悲悲戚戚,她说秀明本是他的丈夫,二人住在京城的古宅中,一日被大内高手寻仇,使得他武功尽失,双目也被白色粉末所伤而失明了。她哭丧着说二人逃命至此,现全靠她一人日夜操劳,洗衣做饭,金少侠留下的银两也已不多,眼看新年将近,而腹中的胎儿也一日日地变大,不知如何过这严冬,不知怎么撑下去了。她假意哭丧着摸了摸肚子,古药仙皱着眉头看了看朱昭力,示意他为其把脉。未静撅着嘴,不悦地伸出手来,朱昭力仔细地把了把脉,狐疑地看着未静:她,她有了。

什么?未静惊地睁大了眼睛,古药仙眯缝的眼睛也瞬时睁大了。

未静收起惊讶,呜咽地说道现在我的夫君瞎了,成了废人,可叫我们母子如何度日。她边哭诉,边斜眼看着二人。

那龙秀明何时被毒粉所伤,何时失明的呢?古药仙问道。

十几,十几天前吧。未静双眼迷蒙着泪水,委屈地说道。

那孩子,那腹中的胎儿有多久了。

十几天,才十几天。朱昭力忍着笑,认真地说道。

未静更假意摸着肚子,哭丧地说孩子啊,娘没能力治好你爹,没能力将你生下来,好好抚养。

古药仙终于笑了出来:够了够了,我让昭力试你一试,你还真是越来越投入了啊。

看着淡笑的二人,未静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便收起哭丧的脸,不悦地说道:是啊是啊,我们根本就不是夫妻,更没有夫妻之实,可他是我爱的男子,我这一辈子,最想嫁的人。如果他永远看不见了,如果他的身体好不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看着未静真挚的样子,古药仙严肃地说道问这世间,什么比生命更贵重,我会说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梁姑娘,你可否愿意为救这个男子而死呢?

未静没有犹豫,连连点头说愿意,脸上带着无比的欣喜和激动。古药仙说要救这个男子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的这些丹药都是好几年好几十年的心血,他也不想随意送人。未静看着他稍微宽容的态势,便跪地诚恳地说她愿意用一切来交换这些救命的药,甚至是她的生命。

未静的情真意切,她姣好的面容上对美好生活的希冀,让古药仙看到了久违的生气和美好。他示意朱昭力从内屋拿出了几个木筐,从中挑选了草药给她,说要天天蒸煮三四个时辰,将干净的纱布浸在熬出来的汤汁里一个时辰,再敷在眼睛上,这样不出三个月,便可复明。因走火入魔而引起真气逆流和怒火攻心,则需要清心丸来续命。

未静连连磕头感谢,古药仙却说梁姑娘,你先别忙着谢我,且看这些药丸,和那些药丸有什么区别。未静抬起头看着面前两盘相同颜色的丹药:这堆是清心丸,是练功走火入魔时,浑身燥热,需要泻火,稳住真气所用之药物,服之便会感浑身冰冷,手脚无力。而这些,是火云散,是受了重伤之人,感寒意逼人,浑身僵冷,体内真气无法顺畅时所用的丹药,是让人真火旺盛,续命之用。虽看似相同,成分和效用却截然不同。他从火云散中挑了一粒,放入了满是清心丸的罐子中。

你的意中人,他只可以吃清心丸,而火云散则会令他的病情恶化,甚至血脉破裂而死。你既说愿意为他死,那么定是愿意为他试药咯。未静不解地看着他,这里是九十颗清心丸和一颗火云散,而你的龙秀明,只需服下五六十颗便可痊愈。

未静接过药丸罐子,看着里面一颗颗圆圆的深褐色的药丸,不由地眉头微皱。她抿了抿嘴唇,下定了主意,淡笑着说我总不可能一直吃到清心丸,而最后一粒恰是火云散这么倒霉吧。她将药罐子放在一边,跪地叩谢了古药仙,拿着这一罐子丹药和一提草药就满怀憧憬地离开了。朱昭力看着她的背影,问道师父为何要如此考验他们,古药仙没有言语,双目变得暗淡而略含深意。

回去之后,未静日日试吃丹药,每每吃到让它浑身极寒,五脏六腑疼痛的药,便知那是清心丸。她一面掩饰着痛苦,为错误选择而自责,一面却还要隐瞒着全然不知的秀明。那天晚上,她烧了热水,让秀明沐浴更衣,便退到了屋外。秀明闭着眼睛,慢慢宽衣,背上胸前的伤疤全都裸露了出来,他穿着单薄的白色长裤,摸索着跨入浴盆。他的黑发飘散在水里,蒸腾的水汽覆盖在面上,发丝上,却觉一股股热气在涌动,不禁皱起了眉头:看来我不仅眼睛看不见了,身体也没有好全,他日我再运功用力,必会再度走火入魔。他想着三个多月前第一次看到剑谱,想着赵仁德在决战之夜对他说过的嘲讽的话语,想着这几个月来天天在荒山空地上练剑,在飞雪的枯树旁练剑,虽剑法绝伦,功力精进,却总感全身真气乱窜,怒火攻心,不受控制:那本剑谱不是假的,是少了心法口诀和运气自疗的心诀,抑或是少了几页,或是乱了顺序,我才会。思量间,门忽然被推开了,秀明变得警觉起来:谁,是阿静,阿静吗?

他摸索到木桶边,双手抓着木桶,只听得未静的喊叫: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什么都没看见。秀明感到未静在向他靠近,便轻声说道我才是什么都没看见呢。

但你会看得见的,你的眼睛一定会好的。未静浑身冷的发抖,这是她今日吃的第二粒药丸了,她苦寒不已,嘴唇发紫,脸颊发白,再也坚持不住了,便不管不顾地脱了外衣,穿着单薄的裙衫跳进了木桶里。水温一下子下降了,雾气渐渐消散,未静已在他的身边:怎么了,阿静。他皱着眉头不安地问道。未静的衣衫都湿透了,人却暖了起来,她伸出双手抱住了秀明:没事,没事了。

秀明不知所谓何事,在被拥抱一刹间,更显不安:你在发抖,阿静,你是不是病了,是发烧了还是着凉了?

未静忍住想要流下来的眼泪,坚强地说道: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只是来告诉你,从明日起我便要煎草药敷在你的眼睛上,不出一个月,你就可以,可以恢复光明。她眼含热泪地说着,一边用手抚摸着秀明的头发:我,我真是太笨了,三日之前,我从古药仙地方拿来了治眼睛的草药,试着将它煎好,可不是放太多,就是放太少,不是煮的太稀了就是煮干了。

秀明听着她自责的话语,不觉心痛起来,他扶着未静站起了身来,在这个生着暖炉,烛光微颤的小屋里,他的裤子和未静的薄衣衫都淌着水,他用力紧紧地拥着未静,无比痛心地说道阿静,你对我太好了,你为我付出的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如何回报。

未静一把推开了他,急急忙忙地走出了木桶,看着眼前裸着上身,白裤子湿透了的秀明,下意识捂住了眼睛:你,你把眼睛治好,天天乖乖地吃药,等你好了,娶我,便是了。她笑着向外屋跑去,脱掉了湿漉漉的衣服,钻到了被子里。秀明站在那里,水滴流淌在他清瘦光洁的前胸,嘴角露出些许不安和淡淡的笑意。

未静每日早起煎好药,便给秀明敷上,还有心地扶着秀明外出桥边,湖边和这个幽静小村庄的角角落落,和他说着天的颜色,云的形状。走在路上偶尔遇到了几个村里人,未静总窃窃私语,向秀明描述他们的样子:那个,那个特别胖,穿着红色的大棉袄,快要,快要爆开了。未静说着就笑了,现在向我们走过来的是一个,一个小美人,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乌黑的头发。

看着秀明静静聆听的样子,她松开了手,略显吃醋地说道:是不是想到美女了,你便笑了。

秀明脸上的笑意褪去,不解地说道和你在一起我一直面带微笑,怎有你说的这层意思。

未静笑了,搀着秀明到了木桥边,看着湖里的水,已经结了冰: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也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秀明站在木桥边,把着扶手,闭着眼睛感受着冬日的寒风:冬天过了便是春日,到那时,我便能看到冰雪化开后涓涓的细流,便能看到河岸边飘香的水仙,山脚边嫩黄的迎春花和漫山遍野艳粉色的桃花。

看着他无比畅想的样子,未静却泼冷水道这里不是桃花岛,哪有漫山遍野的桃花。只有,只有我们家门前的一株桃树。

秀明转身面对着未静,淡笑着说道:你便是一束桃花,你就是整个春天。

未静笑了,忽而一阵冷风吹来,她呛进了寒风,咳嗽了几声,秀明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她却说没事,捂着嘴的手摊开来,却见一口鲜血染在手掌上,她不安地藏起了手。她扶着秀明下了桥:这座桥叫幸福桥,传说中在上面走完全程的有情人就会从此快乐幸福。

秀明认真地听着,微笑地问道那被拆散了,阴阳永隔的恋人怎么办。未静想了想说那未亡人便在尘世这一头,已故之人便在那一头,等未亡人的生命终结了,他们仍能在桥上相遇。秀明真真地听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未静起早贪黑,帮秀明煎药敷药,虽每日穿着朴素的旧衫,却还是和秀明描述着她的漂亮裙子,对他说是穿着粉色的绣花的衣裳,还有大红,亮黄色的裙衫。

除夕的晚上,未静挂上了秀明写了一下午的对联,抓着秀明的手点了炮竹和烟火,又一起吃了她下厨的热腾腾的年夜饭。那晚,下了大雪,她和秀明坐在屋门前,看着满天的大雪:好冷。她说着钻入了秀明披着的大袄子里,秀明温柔地拍着她的臂膀,讲着他的故事:义父说,我出生于十二月的一个大雪天,故每每到了雪夜,我就格外的安心和高兴。那个晚上,本是下着很大的雪,可雪突然停了,雪霁云开,爹爹说如果生了个女儿就叫霁月。可没过多久,我便降生了。义父说既然女孩用月,男孩就用日字边,或者日月加起来,就是个明字。

秀明说着笑了,却在静默中听到了未静舒缓的呼吸声,他安然地一笑,抚摸未静的头发,让她枕着他的腿安睡:义父说,刚出生时候的我头发乌黑,皮肤很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爹和娘,娘说这么秀气的婴孩,怎会是个男婴。爹爹觉得秀字很好,于是,就叫我秀明了。

秀明揭开蒙在脸上的白纱布,将袄子披在了未静身上,静闻雪花飘落叠在一起的声音,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忍将其吵醒。屋门外,雪,越下越大。

终于到了一月里,未静已试丹药近二十天了。她误食丹药,时常忍受极寒的痛楚,但仍在失明的秀明面前装作无事。一月的一个下午,她用颤抖的手,将一粒药丸放到口中,用力吞咽后,忽感全身燥热。她的目光一亮,火云散,是火云散!她激动地叫了出来,发疯似地跑向屋门前的湖里,雀跃地涉水而下,用冰湖的雪水降温。外冷内热,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她难受地口中吐血,却还是在恢复知觉后,高兴地跑回屋内,向秀明诉说,她终于找到了能够给秀明治病的药物。秀明问她从何而来,她说是那古药仙相赠,他经不住她日日相求,软磨硬泡,终给了她一些神丹妙药。她围着秀明,拉起他的手,欢呼雀跃起来。秀明的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采,透过白纱布竟可以看到阿静的轮廓,他欣慰地微笑了。

看着秀明一天天好起来,未静却日渐憔悴。她开始间歇性的心疼,劳累间,她感鼻血涌出,下意识地去抹了一下,却见手背都是血,而惊吓地咳嗽起来,也呕出了鲜血,她的眼中凝着泪水,心中默声叹息,我怎么了,我究竟是怎么了。

但秀明还是不能看见,未静就坚强地勉强应付了过去。吃了七八天的清心丸,秀明的内功完全恢复了,那一夜,他和未静相拥坐在床边,诉说着他近来越来越能控制身体了,若不用那御龙剑法,就能完全康复了。未静眼角带着笑意,疲累地伏在他肩上睡着了。

秀明摸黑将她扶到了床上,二人睡到了一起。秀明抓起未静的手,心里说道阿静,我知你为我付出了很多,也知道你很辛苦。我答应你,等我好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

深夜里,未静再次咳醒,而用手捂住嘴巴,却都是些血。她轻慢地躺下,唯恐吵醒身边的秀明。看着蒙着眼睛的秀明美好的容颜,她眼中含泪。她紧紧抱住了熟睡中秀明的胸口和肩膀,心想秀明,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而我,我可能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我不舍得你,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她默默地哭了起来。

第二日,秀明醒来,用手摸向身边,阿静已然不在。他感到阳光的刺眼,不觉拿下了眼睛上的布,睁开美目,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想象了一个多月的地方,如今却真实地再现在他的眼前:阿静,阿静,我又能看见了,阿静,我的眼睛好了。秀明激动地往外跑,看着这片蓝蓝的天,绿绿的草地,稀稀落落的春花。

此时的未静在他的眼中,似浑身散发着光芒的仙女,乌黑的长发散落在两边,穿着淡蓝色衣服的她,无比的美好,高高的发髻,简单的木质发饰,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双如水的明眸:阿静,我终于看见了,我,又看见你了。未静看到他的笑和明亮的眼睛,心里满足极了。她脸上挂着笑,却无力地倒下了。秀明的笑意隐去,快步跑到了她身边抱住了她,摇晃着她的身体:阿静,阿静!秀明变得紧张起来,却发现她手脚冰冷,面无血色,就急切地抱着她往屋内走去,心里惴惴不安。

从那日起,秀明在未静的床边寸步不离,为她做着吃食,为她洗着衣物,日夜守候,每天清晨,她沉睡的床边总有一束鲜艳的春花。一日未静醒来,看着秀明正望着她微笑,看到他温柔的笑颜,便觉心中的温暖和无比的宽心。秀明扶起了未静:你终于醒过来了,我就要担心死,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没事,我,没事。未静无力地说道。

秀明抱住了她,如同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他的眼睛红了:我去山头找过古药仙,他的徒弟说,他去云游了,一去便会是半年。

未静的眼中掠过一丝忧郁,安慰地说道没事,秀明,我这,不是好了吗?

秀明自责地说都是因为我,都是为了我。从现在起,我再也,再也不会让你操劳,不会让你辛苦。我,不能再接受你,出任何意外,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

他捧着未静苍白的脸,含泪的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阿静,现已是二月了,桃花开了。他微笑着紧紧抱住了未静,春天终于来了,桃花也悄悄地开放了,漫长难熬的冬天已经过去了。未静激动的眼泛泪光,深情地抱着秀明安心地笑了,脸上都是满足和感动。

星夜,二人坐在屋门前空地上,眼前,是一片安静的湖水。燃烧着的篝火,发出呲呲的声音,未静的脸庞恬静而美好。秀明感叹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龙秀明了。未静笑着说她也再不是以前的梁未静了。

秀明动情地看着她:其实我真的好幸运,虽然历经很多意想不到的事,背负了很多不想背负的仇恨,失去了至亲至爱,但我遇到了你。我这辈子都没遇到过你这么好的女子,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都无条件地帮助我,支持我,鼓励我,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怪我。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在你身上感受到既固执又无悔的爱意,我除了承诺一生一世照顾你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来报答你的爱。

他走到未静身边,蹲在地上拉起了她的手:阿静,嫁给我。

秀明目光真诚,眼中满含泪水,过去的种种浮上眼前:在梁府,未静在地牢看到了穿着白衣,发丝凌乱,却眼神坚定的秀明;在黄沙路上,秀明伸出手让未静跳上马;在小河里,二人湿着身体站着;在瀑布底,未静刚醒过来,秀明激动地搂住了她;在未静坠楼的瞬间,秀明眼中含泪地用力拉住了她。

太多太多的回忆,让未静湿了眼睛: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看花海,那么恬静美好。我以为走进了你的生活,你的心,如果那一天,我们就坦诚相告,就好了。

秀明温柔地搂住了未静,二人轻柔地依偎,未静的泪水流了下来:在石屋空地上的婚礼,未静扇了彩轩一个巴掌,决绝地走开;在京城大街上,恍惚的她看到了高头大马上威风的秀明;在阁楼往下望,看到了依偎而行的秀明和乔儿;乔儿被秀明刺死的那一夜,失明的秀明被她紧紧得抱住。

都过去了,过去了,以前那些无心的伤害,那些真心的给予,都意在现在。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子上,没有人认识我们,只有你,只有我。

你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而我,伤你太深太深。秀明拉着未静站了起来。

未静苦涩地一笑:莫道往生多凄苦,只要活着,就好,只要有我们两个,就会有未来。

二人对视,一轮明月挂在天幕,给月光下的茅草屋,带来静谧的色彩,画面,静止而美好。

未平奉命追查锦衣卫指挥使赵仁德的死,却刻意忽略他中毒而死的真相,而将矛头直指赵仁德的女婿,龙秀明。他发动很多锦衣卫在整个京城搜索,时隔一两月未果,朝廷质疑他的能力,而他既觉得秀明在宫中有内应,又觉未静的下落才是他最揪心的事。幻仪临盆在即,未平却忙于公事而很少照顾。知道未静和秀明的事后,幻仪规劝未平放过他们二人吧,未静怎么说也是他的亲妹妹。

未平的脸变得阴郁起来,愤怒地说道就是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不能由得她乱来。我要她幸福,但幸福,绝不是和慕容秀明在一起。他变得激动起来,她决不能一错再错。只要慕容秀明死了,未静她就能清醒过来,回到我身边,我能照顾她,不让她受一点点苦,这样,爹娘在天上也能放心了。他的眼里闪动着激动的泪光,幻仪看到他冷酷的样子,听着他决绝的话语,苦口婆心地说道未平,你难道不知未静心中的家恰是慕容秀明,你难道不知道她更愿意和他在一起吗。

未平目光尖锐地看着她: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找到她,绝对不能,不能让慕容秀明接近她,伤害她。他拂袖离去,幻仪眼中含泪站在那里:未平,你错了,你真的错了,让他们逃离,远离宫闱,远离这尘世的纷争,只有他们二人,才是未静最大的幸福。

羽林远征归来,欲独自进宫,却被神秘男子带去见一位宫中贵人,却在约定见面的酒馆见到三个形色匆匆之人,羽林忽而想起他们就是那个晚上在范府进出的陌生男子,便追随责问,拦住去路,三人本欲逃跑,却被羽林打的跪地求饶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您别为难我们。要是公主知道了,我们可担待不起。羽林的目光满是怒火,愠怒地说道你怕她对付你,就不怕我现在杀了你。三个人不得不说出,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正是昭阳公主派他们去玷污梁未静的清白。

羽林听后顿感震惊:滟湫还是骗了我,她不仅用假怀孕来与我求和,更曾试探未静,对付未静。他的心中悲凉的叹息,她永远不会放下那颗高傲嫉妒的心,也永远不会相信我的真心。

羽林离开酒馆,却不知阁楼上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正在看着他的去路,脸上露出了笑意。锦衣卫顾少泽匆匆跑上了阁楼,对着这个女子跪地叩拜,说已按照娘娘的旨意,放走了龙秀明和梁未静。女子嘴角露出浅笑,好声好气地打赏了他,又变得十分冷酷地说顾少泽,你做的好。不过,你今日竟会冒着如此大的险来见本宫,就没想过,不能活着回去?

顾少泽跪在地上,不卑不亢地说道:娘娘您能为了故友,冒如此大的危险,卑职怎能信不过您的为人呢。更何况,您今日出宫来,不仅是为了来犒赏卑职这么简单吧。

孙梨香笑着起身走近他身边:顾少泽,算你有胆识,如果你真要在收了本宫的酬金后不辞而别,本宫还真有可能天涯海角地追杀你。现在,我们也算见上了,本宫也赐予厚赏,是时候,让你在这个京师,在皇城消失了吧。

顾少泽握拳相谢:娘娘英明!只要我顾少泽活着一天,娘娘的秘密绝对安全。

孙梨香挥手示意他退下,高傲地露出了浅笑:本宫用的人也绝对是聪明之人,顾少泽自是不会令我失望。她坐倒在大大的靠背椅上,冷笑着想到本宫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昭阳,你知道本宫的能耐了吧。身边的小宫女小太监谦卑地站在一边,看着目光凶狠地算计着的孙皇后,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在京城的街上,羽林碰上了迎面而来,形色匆匆的周松,从他处得知锦衣卫指挥使赵仁德被杀身亡,已过去两月有余,却遍寻不到龙秀明的下落,不知是何人将他们藏匿,更不知梁未平是否在搞什么阴谋诡计。告别了周松,羽林思虑着他不在的这三个多月发生的事情,想着周松口中的男女嫌犯很有可能正是天翼和未静,不由忧心忡忡起来。

不觉间,羽林到了皇宫大门前,乔装的他在门口静立些许,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住,蛮横地问他是何人,是否要进这宫中去。羽林想到激战中,全军覆没,而只有他和个别几个人活了下来,辗转来到京师,却见范家已被查封,便觉这个冷酷的皇宫,再也不是久留之地。他最后望了这儿一眼,心里叹息道滟湫,你还是没有放下我的过去,没有与我坦诚相见。我不可能带着你仗剑天涯,你也终过不惯颠沛流离的生活。

羽林想到他写了很多封信,却都没有回信,便觉得心里郁闷,转身而去:就当我死了,就当我真的战死在沙场了,我的死而复归,不会给你带来幸福,而会是更多的苦难。

皇宫里,孙梨香读阅完信件,便将其悉数烧毁,火光照耀着她姣好现在却无比狠毒的面容:梁未静,你终和龙秀明再次逃亡天涯海角。梨香我羡慕,祝福,愿大明的铁骑无法践踏你们的乐土。

在监牢中,滟湫过得浑浑噩噩,但不忘讨了纸墨,对范羽林写了些他永远不可能收到的信。那日,朱瞻基来探她,告诉她明军的战败和羽林的死讯,她的整个心都死了。她痛心哭泣,却觉腹中大痛,临产在即。朱瞻基破例将滟湫放了出来,安排她在宫外民屋生下了一个女儿。未过几日,女孩便被人抱走,她只得无力地坐在床上,疯狂地哭喊着:依瑶,依瑶!

她又被投入了这牢中,过着漫无天日的日子。朱瞻基也曾去牢中探望,却见滟湫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抱着草堆叫着依瑶。便心有不忍,回宫寻到孙梨香,质问她是否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将滟湫的孩子交托给范家。孙梨香冷漠地说滟湫遭了罪,羽林也死了,范家因范羽林的无能和叛逃没落了,送给范家人不是更受罪。

朱瞻基看着孙梨香轻描淡写的样子,摇头说道朕知道你恨滟湫,恨她处处与你为敌,也间接无意地害死了你的孩子,但她罪不至此,而范家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孙梨香眼角垂泪,倔强地没有答话。朱瞻基叹息地说道你至少还有小公主,还有镇儿,可滟湫,滟湫她有什么呢?

孙梨香的嘴角颤动,喃喃自语道小皇子是我的,他是我的,是他们害的我,害的本宫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害的本宫再也无法生儿育女。镇儿,镇儿他不是我的皇儿,他是那个贱婢的孩子,他,他不爱我!

朱瞻基看着伤感又莫名痴狂的梨香,摇头叹息镇儿是你的儿子,是朕与你的儿子,也是大明的太子。

可是她知道,可是她知道我们的秘密,他们都知道,他们在传着闲话,在嘲笑我们。孙梨香心痛又痴痴地呓语道,朱瞻基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深情地说道朕知道,朕知道。梨香,你放心,朕,绝对不会再让你有此担忧,绝对不会再让你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的。他说着毅然转身离开,孙梨香看着他的背影,含泪的双眼变得坚定起来,嘴角显出了令人心寒的奸笑。

二月的一日,寒风凌冽,穿梭着宫门宫墙在耳边呼啸。滟湫被从牢里释放出来,沐浴更衣后便被送到了宫门口。她惴惴不安,不知此去是终得自由,抑或是有去无回。朱瞻基在内侍与锦衣卫的簇拥下而来,看着许久不见的滟湫身着红衣,略显苍白的脸上满是无奈与凄凉。滟湫的眼中放射出激动的神采,欲跪地叩拜,被朱瞻基扶起。朱瞻基说这几个月来苦了她,今日,便放她离开宫中。

滟湫看着身着龙袍的朱瞻基,想从他略显冷漠的脸上看到他的真意,却只看到了他的茫然与隐忍。她痴痴地望着他眼中的星星点点,想起年幼时二人的对话。

我的好圣孙,好圣孙啊。小滟湫装着老皇帝的声音笑说着面前的瞻基,朱瞻基扶着她起来,说道滟湫你小小年纪,就开始取笑起哥哥我来。

此时的朱瞻基已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滟湫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哥哥,我想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好太子和英明的君主的。

朱瞻基示意滟湫轻声点,再亲昵地抱起了她: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是你的哥哥,你的好哥哥。他看着旁边无人,便轻声允诺等哥哥我真的成了一国之君,我定会用全天下的美食,全天下的华服来赠予你。小滟湫笑着从朱瞻基身上跳了下来,拍手欢悦地在他身边绕圈圈。

想到这里,滟湫泪中带笑,她与朱瞻基别过,迈开了步子。走一步,心一沉,脑海里回想她在宫外生女那夜,金天翼和他的父母赶来了,金洪烈和金夫人跪倒在她的床边。女儿,二十多年了,我们终又再见了。金夫人哭泣着握紧了滟湫的手。生下依瑶之后,金洪烈金夫人天天来探望,更言要将滟湫接去生活,滟湫却说她要在宫中等着羽林回来。她更搪塞地说此次出宫来这偏僻民居产女,只为见得父母和哥哥一面,并无在宫中获罪被贬之意。

安抚二人离开,滟湫便痴痴地守着女儿而眠,直到深夜里,费超和顾少泽带着一队人马进来,从她手中抢走了襁褓中的女婴,而她在哭号中,将手中绢帕塞到了费超的手里。费超离开前,故意落于队伍之后,对敞开的门缝里含泪的滟湫郑重地点了点头。

滟湫心想我在死之前,见过了生身父母,也知道依瑶回到了范家人手中,便也无憾了。哥,我想你定不愿我惨死他人手中,为保我全尸,才出此下策。您深爱着孙皇后,而我却曾处处与她为敌,更听信了丽妃等人的话,间接害的她的孩子胎死腹中,如果您要因此亲手了结了我,我滟湫,绝不会怪您。滟湫回眸看着宫门内望着她的朱瞻基等人,心里默念哥,保重。

回首间,朱瞻基想到滟湫偷换公公,并将他在野外杀死,想着滟湫搜索到公公住所的神秘包裹,打开信件阅读时的惊诧。他举起了弓箭,看着滟湫迈着沉重的步子向前,十几米远外的宫门里,朱瞻基拉着弓的手在颤抖,右眼流下泪水,他闭上了眼睛,射出了那一箭。

在药仙村里,已是二月的光景,在秀明的日夜呵护下,未静的身体逐渐好转了,她又恢复了神采和荣光。春日里,她独自在田地里走着,感叹春回大地,满眼桃花的日子就要到了,忽而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她手中的花束掉落在地上,站在她面前的,是未平:哥。

她轻声唤道,未平看着眼前这个未静,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他打量着未静。素衣而着,脸色苍白,除了愉悦的心境,现在的未静,什么都没有了。再不是桃花树下那个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美女子,再不是京城郊外小茅屋里,虽衣着简朴却气质不凡,神情高傲的未静,也不是梁延年去世那时,神情哀伤的,凄美的弱女子,而是眼前这个,如堕入了泥土,沾染着雨水芬芳的桃花一样的美娇娘。你真的在这里,那他呢?

未静的心里一咯噔:哥,你真的是来找追杀我们的吗?

未平走了过去,温柔地看着她:你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他伸手触摸到未静的脸颊,听到心痛的声音。

阿静,阿静。秀明的叫喊声打破了此时的静谧,未静的心揪了起来,回头望去,只见秀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二人面前。看到未平的出现,秀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三人呆立在绿色的田埂上。未平冷傲地看着秀明,不可置信地说道没想到,三个月没见,你竟都复原了。难得难得,意外意外。

秀明看着未平,又看看未静,不知他此行何意。未平笑了笑:我的手下打探到你们在这里,不过放心,今天我一个人来的。未静的心稍稍平稳,微笑着说道哥哥,你是来看我的,看看我是否安好?未平看着未静,目光中充满温暖的爱意:未静,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不知道你的下落,我又怎能安心。

秀明的脸上现出淡淡的笑意,郑重地向智明保证会照顾好阿静。未平放肆的笑声打断了秀明的表白:未静跟你在一起,我才是真正的不放心。他向秀明逼近,自从遇到了你,就没有发生什么好事。我妹妹一路为你付出为你牺牲,到头来还不是搞得个家破人亡!爹的仇也不报了,哥哥也不要了。未静眼中含泪,走上前拉扯着他的袖口,深情地叫着他哥哥。

秀明内疚又感慨万千地低下了头:我知道阿静她为我付出很多很多,如果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慕容秀明。

未平苦笑了:我也希望我的妹妹幸福,希望她放下包袱,收获简单的爱情,可是,绝不是和你。秀明蓦地跪在了地上,未静和未平都感到惊诧。

智明,我还是想这么叫你,很久之前,我们是多么好的兄弟,你可以为了我受伤,我也能不顾性命去救你,可七年前那次刺杀失败后,一切都变了。你可以怪我夺走了彩轩,可你难道没有变吗?你可以怪我间接害死了你爹,可我难道不是受害者吗?为了义父的大计,为了我们慕容家的血海深仇,谁不是在这个迷局里,步步踏错,渐渐沦陷呢?不过现在都过去了,阿静原谅了我,也拯救了我,我慕容秀明,终于可以真正为自己而活了。请你不要剥夺这自由,这重生的希望。

未平冷淡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轻蔑的微笑。未静听着落了泪,也跪在了地上:哥,我知你现在位高权重,一呼百应,也知你要为爹报仇,抓着秀明去邀功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但我请你想想你们的过去,还有我们的兄妹之情,你难道忍心让秀明死在你手上吗?你难道愿意看到我伤心难过吗?

未平抽出了宝剑,指着秀明说朝廷的事先放一边,我们的恩怨还未了。若不拿出诚意,我怎知你真心。未平向秀明拔剑而去,秀明慌忙迎战,未静激动地叫唤着哥哥,秀明。未平使出御龙剑法,和秀明的招招相克,秀明难以招架,只得说道智明,我大病初愈,不得动用内力,如若出手,定会走火入魔。未平冷笑着说道你若心中有魔,他日必成大患,我岂能放心将我的妹妹交给你!二人使剑在半空中划出弧线,剑剑相抵,火花四溅,未静看得心都揪起来了。她紧张地叫道哥哥,哥哥,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

未平却冷视她一眼,继续和秀明对招,秀明使出全力抵抗,渐觉体内真气乱行,他变得狂躁起来,发出呼喊声,未平停下看着他,嘲笑他终还是入魔了。

秀明浑身狂乱,魔性大发,未平露出诡异的微笑,而未静却揪起心来,连声喊着秀明,不要啊,秀明。她快步朝二人跑去,而秀明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近,未平将剑举到了面前,严阵以待。未静大喊一声秀明,就失去力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未平循声望去,心惊地扔掉了剑跑了过去,而秀明木然转头,看到了倒地的未静和陪在她身边的未平,脸上的杀气散去,投去无力的默然的目光后也昏厥了。

秀明倒在草地上,而未平抱着未静进了屋子,他将未静平放在小床上,用热水给未静擦面,一手握住未静无力的手,一手试探她的温度,心里焦急地想着未静,未静,你到底是怎么了。

未平烧好粥,端了过来,在未静身边放置一个暖炉,静静地守着她,目光中都是怜爱:未静,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能有事,你千万不能有事。如果你不在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未静慢慢睁开了疲累的双眼,口里轻唤道秀明。未平激动地上前握住她的手,二人互视,目光中带着温暖的笑意。未平的眼中含着泪水:未静,你终于醒了,你方才这样昏倒过去,真是把哥哥吓着了。

未静淡淡一笑,脸色苍白:哥,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太累了。

未平的脸色变得凝重:太累了?他轻蔑地一笑,住在这种荒村,和陌生人为伴,更需天天照顾慕容秀明的饮食起居,照顾一个病人,一个瞎子,当然累了。

未静的眼中流下泪水:累,是很累,不过值得,值得。未平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拥抱住了未静,让她在怀里尽情哭泣,抚摸她的头发,真心地说道好好好,哥哥再也不向慕容秀明寻仇了,哥哥再也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了。只要你们两个好,哥我以后再也不阻止,不试图拆散你们了。

哥。她又哭泣起来,有泪水,有欣慰,而未平则心里叹息,目光由坚定变得柔软。窗外,夕阳西下,暮色照在二人身上,秀明漫步走到了窗门前,看到了这一幕。

(桃花开无影,落入我心涧,千万朵绽放,化作泪无尽

前生的相逢,今世的别离,再多痛再多伤都为重遇的时光

你若转身去,我必誓相随,落寞月光下空对)

未平走出了木屋,与秀明在门口遇到,二人都不知从何说起。未平看着屋里床边站着的虚弱的未静,满怀不安地说道未静,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哥哥不在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

未静哭了,却强忍着不舍,挥手别过:哥,有空记得来看我们。还有,一定要好好照顾梦媛和梦珂,他们,是我们梁家最大的希望啊。

未平郑重地点了点头,便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开,秀明和未静对视,未平却停住脚步,转身刺向秀明,在离胸口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秀明和未静都惊住了:你,一定要对我妹妹好,不能再让她操劳,更不能让她伤心,如果她过得不好,或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未平走开了,朝着村门口越走越远,未静轻轻地走到了秀明身边,二人静立在风中。直到看不到未平的身影,未静才说道秀明,你没事了吧。

秀明看着她微笑:没事,你呢?

你没事,我就没事。二人互视而笑,拉着手,走向了夕阳的余晖中。

走啊走,来到了村外的一片荒地,满目皆是阳光照耀下金灿灿的芦苇,二人对着温暖的落日,笑了。阿静,过了这么多年,难得现在平静的日子。我的心中,再无仇恨,就像这一片芦苇丛,随风摇曳,随遇而安。

秀明,熬了那么多年,身心俱疲,终于等到现在,轻松简单的生活。我的心里,再无牵挂,就似这落日,到了时辰,也该退出天幕,安然入眠了。

秀明把未静拥入怀中,闭上了眼睛:阿静。他深情地唤道,未静的脸上是淡然的幸福神采,她靠在秀明的胸口,听着他呼吸的起伏和激烈的心跳。

屋门前的桃花开了,未静在桃花树下与秀明看着满树的桃花,开心地聊着未来。未静靠在躺着的秀明身边,让他卧在她盘起的腿上而息,秀明用手接飘落下来的桃花瓣,淡淡地说道人间两三月,桃花泪纷飞。

未静笑看着秀明清秀的侧脸:早春两三月,白白兔儿肥。

秀明笑出了声来:我说是桃花乱落如红雨的美景,你却在想着肥硕的白兔儿,是饿了吗?、

未静用扇子打了打秀明的脑袋:我,在说你呢!我的白兔儿。

秀明坐起来,看着身边的未静:你又不是没看见过,我,哪里肥了。

未静笑了,用手碰触秀明的肩膀,胸口和肚子,笑着说这里,这里。

秀明和秀明打闹起来,却不知触碰到了未静的前胸,二人尴尬了起来:我,我。

未静凑得近近的,俏皮地说道:小白兔儿,你的脸颊怎么红了。秀明笑着亲吻了一下未静的脸颊,她的脸霎时绯红一片了:哟,我倒是看到,你的脸啊,比那桃花还要粉还要红呢。未静笑了,甜蜜地靠在了秀明身上。

太阳落下又升起,药仙村的每一天都是崭新的,而未静和秀明则迷恋于桃花的艳粉中,在明丽的春光下,在桃花树下倚靠。过路的村人总是看到有说有笑的二人,却不知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故事。一个胖妇拉着可爱的小女孩路过,看着白衣的未静和黑衣的秀明在桃花树上歇息,小女孩感十分惊奇,更说也要爬上去玩,胖妇忙解释道那是桃花仙童与桃花仙女,凡人不得去打扰。未静他们听了,都忍不住地笑了出来。

阿静,这几****下厨,伙食变好了,你吃的也有点多啊。

秀明,你是供不起我的吃喝了吗?

秀明笑了:得亏这棵千年桃树根大枝粗,不然可撑不住我们二人的重量,特别,特别是你的。他笑着跳下树来,将未静接了下来,二人面面相对,目露温柔的笑意。

阿静,我,我要照顾你一辈子。秀明的目光明亮如水。

未静低下了头:你,你没事说这些,干什么。她不好意思地侧过了头,照不照顾还不是一起过啊。

秀明认真地看着未静,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二人四目对望:你,嫁给我,好吗?

未静羞红了脸,欲转身离开,却被秀明一把拉住,她又扭过身来,娇憨地说道:嫁了又怎么样,不嫁又怎么样。

秀明抓起未静的手说道嫁了啊,我们就得洞房,你就得给我,生好多好多的小孩。

未静害羞地看着秀明,微笑着问道:那洞房又是怎么样的呢。

秀明坏笑着看着未静,欲俯身去亲吻,未静下意识地向后躲闪,秀明明亮的眸子看了看旁边,浅笑着说道到时你就知道了。就快步地跑开了,未静在后追赶他浅蓝色的背影。桃花落了下来,二人的身影,浸透在一片粉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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