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陌邪听闻玉浅的前半句话,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至于后半句,勾了勾唇角,两步走上前,“萧子桐的年岁还差两年,谁知两年内会发生什么呢?”
“在圣锦皇宫内,他什么都不能发生!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玉浅沉声呵斥一句,余光瞥了她一眼,“萧素的第一位王后,可不是萧子桐的父君,而是锦家的儿子。可惜锦烨命薄,惊闻他与萧素的儿子失踪后,便病倒了,多方寻找无果,骤然离世。那个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若你找得到那个孩子,倒也不必娶萧子桐!”
玉陌邪面色顿时寒若冰霜,抿了抿唇,冷冷的道:“两年内萧子桐发不发生什么,女儿倒是毫无兴趣。只是,圣锦会发生什么,实在不好说!”
玉浅眼底划过黯淡,目光含着忧愁看向前方,“倾南国,灭南旭,覆清歌,亡圣锦,理情乱,保平安,隐于市。两年内,你办得到么?”
“只要先覆清歌,怎么办不到?”玉陌邪偏头反问,凉笙歌只因放不下清歌国,才会把持兰阁时而忠于她,时而忠于他自己!只要清歌国没了,凉笙歌还有什么可顾忌、可依靠?
玉浅微叹一口气,未曾言语,走出回廊,踏着扫净积雪的白玉地面继续前行。
玉陌邪跟在她身后,看着这条路颇为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是通往哪里。目光收回,不经瞥见前面本应身姿挺拔,傲立巅峰,指点江山的母上。现下当真如金正殿上所说,身子大不如从前了,虽帝者风范依在,身姿却不再挺拔,墨发也掺杂了银丝,真的老了!
“你的身子,不是被毒害的吧?我不止一次见你在生辰前晕倒,你的身子跟这个有关吧?”玉陌邪将心中的疑问道了出来,她不是只在失忆时看到母上生辰前七日晕倒,可多年来她查无半点线索,甚至连母上因何晕倒都不曾查到!
玉浅的身子微顿,停下脚步,回身望向玉陌邪,连身边的檀木也抬首望了一眼玉陌邪,其中情绪皆复杂难辨。
“怎么?难言之隐?”玉陌邪说话时哈出的气,朦胧了玉浅以晨阳为背景的神情。
“倒也并非难言,只是说出来你未必相信!”玉浅转身,并不打算继续话题,指着前面的路,道:“知道这条路通向哪么?合欢居!丹书以萧寒的身份所居之处。”
玉陌邪适才觉得这里有些熟悉,经玉浅所言,恍然想起有一次父君站在这个路口,指着前方幽静雅致之处对她道:“这里,有浅儿的双相思。一个永逝,一个永别。”
“凉笙歌歇在此处,他要见你!”玉浅道。
玉陌邪身子微僵,随后点头应声,与玉浅擦肩而过时,忽然停住了步伐,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玉浅,“楚流玥送我的,想必能抵凉笙歌一条命。”
玉浅拿着毫无雕饰,触手生温的粉玉牌,眯了眯眼,果真如当年所猜想一样,清郡王将她楚氏皇室的兵权藏起来了。这块粉玉牌乃楚氏皇室兵符的一半,当年的清郡王虽降于圣锦,却并未将兵符交出,只言说战乱中丢了,近十万的精兵也人间蒸发。多番搜查无果,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楚流玥小小年纪,便知做两手准备,清郡王有个好儿子。”玉陌邪笑了笑,古善寺中,楚流玥将这一半的粉玉牌送给她,在旁人眼中是圣锦男子对女子表达爱意的一块玉,她收下就是接受了他的爱意,等着下聘娶回家的!而实际上,楚流玥早有思量,倘若她认出粉玉牌,肯定想要楚氏遗留的精兵,那为得到另一半粉玉牌则必须娶他,以此为要挟助他复国。倘若她认不出,就只能说明她真如传言中草包无能,那么他便会要求嫁给她,进而控制她,夺回他楚氏丢失的疆土!
只是楚流玥年纪太轻,心思不全,他并未想到她会用这一半的粉玉牌来换取凉笙歌!即便她不换凉笙歌,就算认出粉玉牌也不会因兵娶他。
“是啊!其实你大可不必以此重物作为交换,只需你一句喜欢他,要娶他,孤便会成全!”玉浅收起粉玉牌,转身离开。
玉陌邪辨不出玉浅所言真假,但她跟凉笙歌之间,横着杀父之仇,不是一句喜欢就能化解的。粉玉牌再重,只要是玉浅的,最后不都还是她玉陌邪的?
……
踏进合欢居,满院的合欢树无枝叶繁花,也无果实累累,光秃秃的枝桠上白绸缠绕,白雪压枝,悲凉尽显。
正殿走廊,凉笙歌披着墨色斗篷,坐倚着廊柱,认真的翻着书,听闻动静抬头望过去,独立于满目白色中的玉陌邪,锦袍胜雪,姿容明艳,令悲凉的合欢居多了份颜色。
他合起书,缓缓起身,苍白的唇微启,沁凉的声音轻响:“来了。”
玉陌邪望着廊下举手投足间处处雍容华贵的优雅公子,墨色衣袍不曾掩盖他一分一毫,反而为其增添几分贵气。听着他的声音,微微点头,“你找我为何事?”
凉笙歌微微蹙眉,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手中书,冰冷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颤意:“你喝了落忆?”
“是!”玉陌邪点点头,之前她的确喝了落忆,她惊讶于凉笙歌对她不识得他,竟淡然不理。莫不是不知她喝了落忆?只当是她假装不识得他?
“你……”凉笙歌本想继续追问,可见她笃定的说是,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忆起了所有?”
“是!”玉陌邪道。
玉陌邪不曾理会凉笙歌惊讶的表情,走到合欢树下,扶着树干,道:“合欢树,爱情树。合欢寓意夫妻和睦,家人团结。然,我母上为你父皇种了满院子的合欢,最终也不过夫妻反目,你父皇害死我父君。夫妻不曾和睦,家人不曾团结。”
凉笙歌眉头紧皱,父皇竟是害死陌邪父君的人!
他至今还记得谪仙一样的人儿,曾温声细语的对他说:“三皇子,你能替我护佑小邪一生么?”
他望着离他几步远的玉陌邪,“所以,你喝下了落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