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楼外楼的306包厢里，张骐和李广森也在吃饭。
今天是李广森约张骐的。两人达成合作意向后，来往反而少了些，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主动约对方，就象是谁先约谁，谁就是主犯一样。
两个人已是酒过三巡，服务员上了最后一道香菇菜心，恭敬地说了声：“先生，菜齐了。”就退了出去。
李广森正在向张骐说着运作钱峰的事。
元旦过后，钱峰有些沉不住气了，几次摧着李广森约对方商谈，说如果再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总公司就要怀疑他的能力了，说不定会换人，这是两个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所以李广森考虑再三，觉得钱峰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到了可以一点点交底的时候了。
李广森又在“农家别苑”安排了一次饭局。在饭桌上，他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的样子说：“钱总，冲着你叫我一声老哥，我也会把你的事当成自己的事办。我今天给你透个信，天讯公司的秦湖基地有可能转让。”
钱峰惊异地停住了嘴里的咀嚼，说：“真的？他们刚刚建好，还没投入使用。”
李广森向前探出身子：“真的。人算不如开算。天讯公司的前老总飞机失事走了，现在是他的儿子接手，这小子不懂经营，到不了春节资金就转不过来了，转让的可能性很大。老弟，如果你想漂亮地完成任务，想办法接手天讯的秦湖基地是最好的方案。”
钱峰面露喜色：“如果能接手，真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是金饼。只是，真有可能吗？”上次去过秦湖基地后，钱峰脑子里曾经转过几天，甚至想到从天讯公司手中购置，但很快自己就否定了，且不说购置价一定会奇高，天讯也根本不可能转让。
李广森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事在人为，要看如何运作。这家公司欠我8000万的工程款，只要让会计事务所在春节前给我出个审计报告，春节后他就必须付款，你想他付不出款怎么办？”
钱峰说：“他就不能到银行贷款吗？可以用秦湖基地抵押。”
李广森说：“他当然可以去银行贷款，还可以有其他的选择，但你知道银行贷款是需要很烦琐的手续的，如果我让他等不及呢？而且只要我一要债，说不定其他债权人也会闻风而动。面对库存积压、现金周转不过来和巨额债务，他这个时候他还有选择吗？”
钱峰问：“这能行？不违规？”
李广森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们只是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时机去要债而已，最多是落井下石，道德范畴的问题。”
钱峰放心了，说：“太好了。如果这件事能做成，我在总部会很有面子，李兄，希望你能推动一下，成全我。”
见钱峰对秦湖基地动心了，李广森又显出一点顾虑：“不过，要成全你，我就必须撕破这些年与天讯公司的关系。你知道，用老子的债逼儿子，多少也有些与心不忍啊。”
钱峰说：“李兄，就算是为了小弟吧，小弟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你以后有需要小弟帮忙的，一定鼎力相助。一定鼎力相助。”
李广森作出有些感动的样子：“我们谁跟谁啊，我们是兄弟。就因为我们是兄弟，还没完全想好的事就捅给你了。”
钱峰笑了笑说：“我承你的情。这事对你自己也有好处，你可以如愿收回8000万嘛。”
李广森大笑起来：“什么都瞒不了老弟啊。不过，仅仅为了我那8000万债权，我可犯不上跟天讯公司撕破脸，我迟早是能收回的。”
钱峰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多半是为了小弟。你看，我什么时候跟总部汇报合适？可别是一场空。”
李广森把眼睛从钱峰热切的脸上移开，慢吞吞地说：“在锦江，还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儿。你可以跟总部先透个风，如果成了，资金可一定要跟上。”
钱峰说：“总部那边你放心，没问题。一切拜托了。”
鱼儿顺着鱼杆上来了，李广森笑哈哈地给钱峰满上了酒。
听李广森说完运作钱峰的过程，张骐叹服道：“还是李总高明。”
李广森得意地一笑：“我活了半辈子了，就没有摆不平的事。说说你那边。”
张骐说：“账已经全部做好，分厂做备货压的资金大约增加了4000多万，现在收回的货款有3000多万，其中有1000多万到了我们的账户上，目前公司账上可用资金也就2000来万，年前要付供应商部分货款，还要发工资、奖金以及管理人员的红包，这点钱最多也就对付７成。你是年前要账还是年后要账？”
李广森说：“这要看你的审计报告什么时候出来了，合同不是规定要审计报告出来后付款吗，你最好能摧一下会计事务所。只要审计报告到手，我随时可以要账。”他脸上露出坏笑：“就可以赶最热闹的时候上门了。”
张骐不紧不慢地说：“虽然我们是委托方，可我们摧不太符合常理，早出报告你们早拿钱，应该是你们希望快出报告，叫你们财务上做做工作吧。”
李广森说：“这倒没问题。我春节前搞定，你看要账这关键一步放在什么时间好？”
张骐思考片刻说：“春节前就先把风刮起来，要让程晓凯在转让合同上签字，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这小子不省心。现在是趁他没站稳的时候给他个措手不及，算是天助我。”张骐揣起酒杯碰了碰李总的杯子，一饮而尽。
李广森也喝干了：“我先放出二建资金紧张的风，叫我的财务科长出去借钱。”
张骐问：“这样最好，假戏也要真做。这转让价格你考虑没有？要靠谱才行。”
李广森说：“现在工业用地一般在80万一亩，地价大约要6000万左右，前期费用要2000多万，各种税费大概也要2000多万，房屋建筑1。1个亿，再加上一些辅助设施，这样大约在2。5个亿。对天讯报2。4个亿，急卖没好价，估计差不多。对台商我打算报3个亿，这样我们所得不相上下。我说的只是粗估的数字，到时候会有些变动的。”
张骐说：“这我知道。你怎么操作？还是在与天讯的合同上作文章？”
“这你就不要操心了，到时候把公章想办法给我用一下就行了。”李广森神秘地一笑。他的做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买通钱峰，制作二个合同，一个是与天讯的，另一个是给德通公司的。这两个合同的差额就是他的收益。
“这没问题。”张骐笑笑，没有再追问，他想李广森的水太深，自己还是少知道些好。这事做完了，就跟李总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从此不再来往。
李广森嚼着虾子问：“程晓凯这小子，你能掌控吗？”
张骐说：“比同龄的孩子精明，对他还不能小看。”他想到程晓凯到公司的这一个多月，事情处置的还是有些条理的。如果他不叫停止生产备货，再有个十天半个月，二分厂和一分厂加起来，至少还能做3000万的备货，等那时候就什么也来不及了。现在他虽然补救了一些，但二建如果恶搞的话，同样也只能选择转让秦湖基地。
李广森两眼冒出邪光：“我想会会他，你看怎么样？”
张骐说：“我看算了，还有一、二个月，你就要跟他纠缠在一起了，到时候慢慢欣赏吧。现在还是让他对你一无所知的好。”他怕程晓凯见到李广森会警觉起来，是利是弊他没细想，但他觉得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李广森突然大笑起来。
张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他等李广森笑完问道：“你笑什么？”
李广森说：“你想程其凡在锦江算是个人物了吧，忙忙碌碌这些年，没想到是给我们俩打工的。”
张骐听了也笑起来，他说：“你这话现在还早了点。”他现在并不太乐观。程晓凯到公司后，他觉得自己想把天讯公司挖空的可能很小了，能把杨柳转出来的钱提出来，能把这6000万赚到手，再把公司在广州、上海和武汉的三处房产人不知鬼不觉地卖出去，就心满意足了，他觉得程晓凯不可能再给他其他机会了。
李广森说：“我把话放在这儿，成功的那一天我们好好庆祝一下的。来，预祝成功。”
两人碰杯，不知谁的力量大了些，酒溅到两人的手上。
这时，包厢的门突然被推开，两人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
推门的人立即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包厢，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但就在他带上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张骐：“哎，是张骐？”
“噢，是张一平啊。”张骐其实在张一平一推门的瞬间就看清楚了，他不想在这种场合跟张一平见面，见张一平一边道歉一边带门，就装作没看到，脸还本能地向里转了转，谁知在最后的瞬间还是被看到了。他装作刚认出张一平的样子，热情地上前一把拉住张一平的手：“这么巧，来喝一杯。”
张一平说：“算了，我们改天吧。我在陪省委党校的一个同学，他来锦江开会，顺便来看看我，就在你们隔壁。”
张骐笑道：“是不是女同学？”
张一平给了张骐一拳，说：“去你的，我哪有你的好形势。”
张骐说：“好，好，那我就不强求了，改天我们聚聚。”
张一平走后，张骐看看李总，说：“是老战友，现在反贪局工作。”
李广森顺口说：“出门在外，一靠同学，二靠老乡，三靠战友。”
张骐的脸色有些阴。在市区，他一直认为这儿很私密，没想到还是遇上熟人。他不想让周围的人看到他与李广森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