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慧乐和程小昆拿着供应商付款分配计划来到程晓凯办公室。
一月25日刚过，供应商就纷纷来电话，摧问一月份的货款什么时候到账。这也难怪，二月上旬就过春节了，这是春节前的最后一次付款，谁都想争取早一点、多一点。
天讯公司的惯例是验收合格后，三个月后付货款，这也是通讯器材行业的惯例，但在操作过程中，实际上是根据天讯公司的货款回笼情况确定，这个月回笼情况好，可能就多付供应商一些，这个月回笼情况不好，就可能会少付一些。全年平均起来大差不离。
程晓凯先把合计数看了一下，合计数是1832万元。他问：“这个分配方案是根据什么制定的？”上个月因为头绪太多，他只是稀里糊涂地签了个字，并没有多问。
程小昆说：“是参照供货商的应付款数和上个月的货款分配情况制定的，只是个别单位进行了微调。”
程晓凯说：“能不能少一些，你们知道，目前公司资金很紧。”
颜慧乐插嘴说：“再少供应商要有意见了。这个计划考虑到资金紧张，已经适度压缩了。往年到年底一般是多付点的，今年不仅没有增加，还有所减少。再减怕是不行。”
程晓凯皱着眉头说：“目前账上只有2100万元，我和张总忙了一个星期，才贷到1000万，已经算是给面子了，现在贷款还没到账，就是到账也只有3100万元，还有铜材厂的钱，还有工人工资，所以这个计划还要缩减。”
这些日子，程晓凯和张骐跑了好几家银行，不是计划已经用完，就是年度计划没下来，总之就是贷不出来，最后请冯杰动用了吴敬源的面子，才贷了1000万元。他要求杨柳在应收款上再想想办法，杨柳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让他十分无奈。过去常听老人说年关难过，现在他算是体会到了。
颜慧乐有些勉强地说：“我们试试吧。”
程晓凯说：“多做些解释工作吧。另外，几家铜材厂尽早跟他们商量一下，总盘子不能超过1000万元。他们底子比较厚，最好能缓缓。”
颜慧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程总，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资金怎么说紧就这么紧，以前从没有过。”
程晓凯说：“现在我哪有时间查原因，现在整天想的就是怎样找现金，好把这个年关过去。总之，颜总您多帮我挑点担子吧。等缓过气来，我会理清楚的。”
这时颜慧乐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我，什么？来要账？哪里的？铜材厂的，三家一起来的？好，好，我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颜慧乐带着程小昆急急忙忙走了。
程晓凯用手撑住额头。
过了一会，他打了个电话给匡兰：“匡兰，谁对铜材厂的情况比较熟悉？我想了解一下公司与几家铜材厂一直以来的合作情况。”
匡兰说：“王总比较熟悉，他从办厂开始就在了。”
程晓凯说：“你请王总立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他刚才听颜慧乐嘴里冒出“三家”，就知道来者不善，通常不可能三家一起来的，颜慧乐如果应付不了，自己就必须出面。
颜慧乐回到办公室，看到三家铜材厂的厂长脸色不善，心里暗暗吃惊，平时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无论谁到天讯来，都不希望碰到其他两家，今天怎么会约好了一起来？想归想，面上还是十分热情：“哟，三位大厂长都到了，比我下贴请都来得齐。”
三位厂长坐在沙发上没动。这三家厂在天讯公司铜材供应上占70%。
颜慧乐对程小昆说：“快泡茶。”
进峰铜材厂的汪厂长摆摆手：“茶就算了，把钱给我们就行了。”
颜慧乐说：“这不刚过25号吗？计划正在制定过程中。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年前我们公司资金比较紧张，先适当付一部分，其余的缓一缓，到年后……”
汪厂长看看那两个厂的厂长，那意思是说“我说的对吧”。
新大铜材厂的张厂长直摇头说：“不行，不行，到年底了，谁家资金不紧张？家家紧张，我还等着钱给工人发工资呢。”
江滨铜材厂的吕厂长也附合地说：“是啊，我们厂二个月的工资没发了，如果发不了工资，工人要跟我闹翻了。”
汪厂长抖动着腿说：“颜总，我们可都是家里揭不开锅才来的，要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来。今天拿不到钱我肯定不走，你就看着办吧。”
颜慧乐说：“我们一直合作得很好，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何必这样呢？今天晚上我请客，请各位还是通融通融。”
汪厂长说：“我现在还吃得下饭？我现在还不知道这年怎么过呢。我就是看我们以前合作得好，才在这里求你。我现在是求你颜总，你总不想让我把工人都带到你们公司来要账吧？”
张厂长说：“是啊，不行我们就叫工人来要钱。这年头杨白劳比黄世仁狠。”
颜慧乐说：“我刚才还没把话说完，你们就急了。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年前每家付300万元。虽然比往年少了些，大家就一起紧紧吧。”
吕厂长和张厂长对视了一下，一起看着汪厂长。
汪厂长从沙发上跳起来：“不行不行，300万，你这是打发要饭的。”
张厂长也附合地说：“300万我过不了这个年，再怎么说也要500万元。”
颜慧乐有些生气地说：“你们今天怎么一点情理都不讲，以后还要不要合作？”
汪厂长手舞足蹈地说：“合作？明年还能指望你们？我们不说明年的话，先还今年的账，你们欠我900多万，至少先给500万，没有500万元我明天把你们公司门堵上。”说完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放肆地把腿跷到沙发扶手上。
颜慧乐有点火了，说：“汪厂长，你太不讲情面，你忘记当初怎么求我的了？”
汪厂长不客气地打断颜慧乐的话：“废话少说，我的工人可正在厂里等钱，我现在只要一个电话就能把你们公司门堵上。你信不信？”他掏出手机。
程晓凯出现在门口。室内的人一下子安静下来。
程晓凯不卑不亢地说：“汪厂长，请把腿放下来。”他已经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
汪厂长从沙发里站起来，双臂向胸前一抱，一副不买账的样子看着程晓凯。
颜慧乐为大家做了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程总。这是汪厂长、张厂长、吕厂长。”
程晓凯在旁边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汪厂长，我知道你们厂的工人很善于堵门，当年他们把你困在厂里三天三夜，现在是不是也想在我这里堵三天三夜？”他从王一龙那儿了解到有一年汪厂长被人骗了，连续三个月发不出工资，工人急了，把他困在厂里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只允许他喝水，不给他吃饭。他的求助电话打了不下二十个，没有人帮他解围，那时候他跟天讯公司合作时候不长，实在没辙后，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给程其凡打了电话，程其凡出手帮了他，他当时感激的涕泪交加。
汪厂长一怔，他定定地看着程晓凯，心想张骐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连那段自己一直想忘记的事他也知道？他一时语塞：“这，这——”
程晓凯说：“汪厂长请坐。”他扫视着几位厂长：“各位厂长，我们天讯公司虽说目前碰到些困难，但不是不能克服的，只不过需要点时间。你们都是经营多年的前辈，经验丰富，你们谁能告诉我，你们这些年经营下来都是一帆风顺？都没碰到过困难和挫折？每个企业经营都是有起有伏的，这是很正常的。什么叫合作伙伴，合作伙伴就是在一方困难的时候能伸出手扶一把，大家互相帮扶着才能越走越远。你们说是不是？”
汪厂长脸一红，他擦着头上渗出的汗珠没有说话。
张厂长和吕厂长看着程晓凯点点头。
程晓凯继续说：“刚才颜总说每家先付300万左右，这个数字我们是充分考虑了你们年前的用度的，汪厂长这边实力相对强一些，已经有一部分工人放假，300万完全够了。张厂长这边，新扩建厂房后，产能提高了很多，你虽然资金稍紧一些，但你的规模相对小一些，300万应该也够了。吕厂长这边，去年在天讯公司的销售量超过了任何一年，而由于你们公司人员变动，上半年曾经清过一次账，所以300万你也是足够了。各位，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在你们的诸多客户中，天讯公司这边的货款回笼一直是比较好的，当你们困难的时候，天讯也是尽力帮助你们的，现在天讯公司不过是年前资金紧张些，请你们缓一缓而已。当然，如果明年不打算与天讯合作了，就另当别论。”他说到张厂长那边厂房扩建时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张厂长脸也红了，张厂长因为扩建厂房曾借过程其凡500万。虽说桥归桥路归路，到底觉得不那么理直气壮了。
吕厂长首先说：“程总，不好意思，我是听信了一些谣传才过来的。我们厂小，所以经不起风浪，还请程总谅解。”
张厂长也赶紧说：“是啊，300万元也行，就是下个月还请多考虑些。”
“程总、颜总，我这个人粗，说话不好听多担待。年前我就让你们一步，过了年我还是要来的。走了。”汪厂长见张厂长和吕厂长都退了，自己也不便再撑下去了，撂下几句不友好的话，拍拍屁股走人。
张厂长和吕厂长也跟着站起来告辞。
等三个铜材厂的人都走了，颜慧乐愤愤地说：“******，这些人真不是东西，以前你老爸帮了他们多少，真是翻脸不认人。”
程晓凯的脸色有些凝重，他想铜材厂的人能一起来，那配件供应商会不会一起来呢，那可是四、五十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