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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物碑记(8)

太夫人姓韩氏,甘肃导河县人。幼淑慎,言动秉女箴。年二十一,继室同县马君千龄。躬作苦,当手馌耕者;或亲诣田亩,杂婢妇锄耨,日当午,浃汗不休。御下宽。抚诸子福财、福禄、福寿如己出。已累举八子一女俱殇,晚得子福祥,绝爱怜之。而训督严,命读书不少假。后诸子皆以武功显,而福祥尤粹然有儒将风。前清光绪乙未,河湟弄兵。马君举家不从乱,流离兵间。太夫人屡濒危,卒以智克。子福禄率兵剿马营米拉沟乱民,福祥从。太夫人谆谆戒二子勿多杀。终役擒渠宥从,未妄戮一人。太夫人则大喜。庚子,各国联军犯都,福禄、福祥典甘军入援,守正阳门。福禄力战死。福祥收余烬从扈西安。太夫人亲至西安,抚福祥背。相持泣,仍勉以国事,不及私。福祥以总兵镇湟中五年,历办青海番族积案,守母戒,靡所夷戮。番人感之,至造太夫人像生祝焉。后福祥丁父丧,而洮州下八沟番匪相仇杀,构边衅至烈。朝议以属福祥,福祥固辞。太夫人慨然令墨经往。复以其时办治甘凉民变事,平西宁土匪李旺乱。福祥俱严奉前谕,摧锋解网,剂恩以威,不事株连,全活甚众。辛亥国变,各省鼎沸。甘省出师谋陕,欲福祥行,太夫人独力尼之。福祥因驻军省城,顾根本,弭内讧,迄于民国奠定,全陇晏然,不感兵革。事闻,大总统任福祥宁夏护军使兼将军。时库伦煽逆,内蒙骚然。福祥视师后套,轻骑突入,生缚枭酋王德呢吗于包头镇。献捷京师,嘉赉优厚。福祥则历陈生平知读书,少有建树,皆母教。大总统因手书“萱闱春永”四字,令归为寿,时论荣之。太夫人生于前清道光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卒于民国四年五月七日即乙卯三月二十四日,寿七十有六。子福财、福禄、福寿、福祥。孙耀图、兆图、雄图、鸿宾、骏图、显图、负图、鸿逵,显诚、承渊、鸿炳。曾孙万魁、万春、朴仁、敦文、敦礼、永昌、敦厚、继祖、敦静、敦仁、敦信、敦德、永宁,平宁。元孙家骐、家驹。越三日,权厝宁夏新城西郊。六年四月六日,即丁巳闰二月十五日,归葬于导河县西乡燕窝山祖茔。福祥与广建同官相善也,请为文揭于墓。广建以为马氏在甘省号名族,多魁杰俊雄,崭崭侠武。太夫人独以宏慈博爱之德教其子,恺悌怛恻,推恩锡类,虽没世称颂不衰,其事为可书也。乃为之铭曰:

猗太夫人,有覃其施。作育贤子,溉之深慈。冶铸雄武,斐然文词。定倾扶危,元气入脾。巨刃摩天,不芟不夷。惠风扇春,淑间载驰,喁喁万,惟母之归。惟水有源,惟木有荑,森秀于阶,有兰有芝。掎裳问安,颔首应之。五福备矣,人曰母宜。施称其报,如符合支。百千万祀,视此丰碑。

陆军上将衔,二等文虎章,二等嘉禾章,甘肃省长兼署督军,勋四位、如侄张广建谨撰。

武当樵隐如侄刘民敬书

中华民国六年六月穀旦立石

石人白廷锡

碑阴

先妣一生操行,其大者,墓表言之详矣,福祥何庸赘述。惟欲报罔极之德,有他人所未及知,而身受若言之不足者,谨广其事于石。初,福祥之生也,先妣以前育男女俱殇,惴惴焉,惟恐其复尔,为之时饮食,防暑寒,比至免怀,而心力俱瘁矣。稍长,从塾师读,则又汲汲惟恐其失学,朝促起,夕警眠。每灯侧督课毕,笑谓福祥曰:“解书中味否?书味含有世味,汝能多识前言往行,入世为正人君子,吾愿足矣。”福祥年十六,爰从父兄学骑射,先妣不悦,曰:“儿挽两石弓,何如识一丁。武达而文不达,非通材也。”福祥应曰:“唯。”昼日习弓刀,旦晚仍补读。先妣色乃解。比入武庠,犹谆谆以博学于文相激劝,福祥谨识之不敢忘。

光绪乙未,河湟之变。吾家出平乱,为叛人所騎龅,庐舍被焚,妇女多走避,惟先妣于破瓦颓垣中居守焉。时福祥随军出战,辞先妣于草榻土锉旁,先妣一恸几绝,良久乃苏。先妣泣,福祥亦泣。既挥泪遣曰:“好从父兄勘乱报国,勿以我为念。”丁酉,福祥举于乡。先妣谓武孝廉不如一明经,尔未以读书成名,奚贵焉。庚子入卫,仲兄殉国。两宫西幸,福祥统仲兄部,扈跸至长安。先妣携妻子降临,福祥戎马余生,不获归里闾,侍起居,转令白发高年,驰驱千里,远道相逢,忽若梦寐,福祥伏而哭,先妣持而泣,天下伤心事,至斯极矣。越日,行在退食,乃从容谕曰:“汝父四子,福财老矣,福禄殉难,福寿暂助汝父理家政,所望以光大门闾者惟汝耳。日近天颜,好为之,勿贻汝父兄羞。”回銮后,福祥需次兰垣,大府令权靖远协篆。先妣勉之曰:“靖远简缺,藉此攻书,终身受用不尽。昔老泉以汝今岁行年为发愤之始,未晚也。”福祥于是纵览经史,摹习名入法帖,无虚日。由是而督中协,而西宁镇,事繁责重,幸免陨越,皆赖先妣教饬读书之力。旋以亲老,统兵驻兰垣。会甘凉以禁烟酿乱,大府檄福祥往治之。未终役,值先严疾革。先妣恐福祥不及侍疾,函电交驰,复专足促归里第,俾侍汤药二十余日,聆遗言,亲殓葬。勉当大事,或丰或俭,观礼者不以福祥为甚有罪。不知并皆先妣教也。国变后,先妣诏福祥驻省城,顾根本,它勿与闻。废兴之故,似已前知。还忆近十年来服官去就,如巴里坤总兵,如青海办事长官,如阿尔泰护军使,皆赖先妣训示,免于叨窃。惟护军宁夏,先妣谓宜固守甘北门户,其勿辞。以故板舆迎养,忻然乐就焉。方冀长聆教诲,略尽乌私。胡经冬历春,忽焉见背。临终犹谕曰:“吾年垂八十矣,眼见子孙振振,如此结局,死复何憾。顾不得正首邱,命也夫。尔用兵后套,生擒王德呢嘛,不事杀伤,克用吾命,尚其永矢弗谖。守土至重,脱有他变,宜躬亲剿抚,不在送吾归葬末节也。”有顷,忽张目四顾曰:“尔等安不忘危,贵不忘贱。捡身以礼,御众以宽。讲武余晷,不废诗书。吾目瞑矣。”呜呼!风木之恸,岂惟皋子。言犹在耳,哀未忘心。福祥不文,不能如欧阳公为阡表以谂来者,第即先妣一话一言,约略述之,而勒之石。冀逝者謦欬,千载如生。且欲使后之览者,知福祥有母,堪与画荻并不朽也。民国八年清明前一日。

男福祥谨述并书

甘肃临夏马千龄墓表民国七年(1918年)

此碑于1918年立于临夏韩家集,碑阳由龚庆霖撰文,马福祥书丹,系马福祥为其父马千龄所建。墓表全称“清封建威将军马公墓表”,碑文详细记述了马千龄的家世及其发迹过程,是研究河州马氏家族的重要资料。碑阴镌有当时文士程一夔及许承尧分别撰写的跋语,对研究马福祥历史亦极有价值。

民国初元,海宇多故。朔方距京师阔远,奸民套虏,依险阻,盗名字,抵峨蹈瑕,四出浸暴。马君云亭持使节护军宁夏,兼任将军,提一旅之师,与穷寇角逐,犄而踣之。枢府褒美嘉劳之声不绝。舆望隆洽,为时重镇。庆霖从事陇上,获交军使。一日,驰书附状而告曰:“吾凭藉先公教泽,以有今日。先公殁将一纪,墓碑不刻无文,祈赐纪述,揭于阡。子其勿辞。”按状:公讳千龄,字松坪,导河回族。祖讳玉玺。考讳泰。公少负勇略,喜任侠,不屑治家人生产。及壮,益贫穷,负贩于蒙番境内,杜绝欺眩,蒙番乐与交易。蒙古酋长有尤务者,新婚伴妇归宁,其仇家伏众要于路,谋劫杀之。适公与同行,遇变,公先令尤务夫妇趋避,怒马独出抵御。众从后剚刃伤公背,公方鼓勇决胜负,未觉。竟发枪连殪其众数人,众慑窜。尤务夫妇得免于难。是时义声震遐迩,蒙番贵人闻公名,无不争先结识,而贸易因以畅旺。以其赢余,归置田宅,家浸浸丰殖矣。乃督诸子,长者操钱镈,幼者习骑射,令各勤正业。未几,陕甘之变作。时东南俶扰,国家方以全力削平发捻,不暇西顾。导河山川四塞,乱所根柢,人民罹兵祸且十稔。公于其间化凶字懦,拯穷哺饥,耗费其财与力,日以利济桑梓,积累功德为务。迨官军克陕西,陕西叛人西窜,麇集导河大西乡中川会,众数万,分部十八大营。中川会居黄河南岸,其北侧碾伯县属之官亭,土人筑五堡居焉。十八大营将攻官亭,有成谋矣。公往说其渠,以主客异形,攻守异势,反覆指陈利害,至明切。于是十八大营睥睨不敢动。公因乘势密商马公占鳌,阴用机权,驱遣十八大营分散远徙,方内以宁。其后左文襄公率师入陇,公力劝马公占鳌诣军门纳款。录功得蓝翎都司。光绪乙未,河湟再变。公遣次子福禄团乡勇协防积石关,屡挫叛回。河州汤镇军以不用公谋败绩,河境益糜烂。公挈诸子绕道洮泯赴会垣乞师。沿途难民填塞山谷,见公至,群呼号乞救援,公悉令诸子护持之,至省,大府帅资福禄兵千人回援导河。事平,福禄功最多。庚子之役,福禄殉国难。季子福祥接统其众,随跸至西安,公往视之。福祥日侍禁闼,太后常召见絮语。闻公至,赏御用珍物及食品数事,传谕慰劳。一时欣羡以为异数。自是福祥仕益显,诸孙联翩鹊起。公及身亲见五世,每扶杖出入于庭户之间,童稚追随跳踉,捋髭绕膝,观者叹为人瑞。其晚福殆非寻常所及也已。宣统元年八月十九日疾终里第,春秋八十有五。以子贵,清封建威将军。配王氏,继配马氏,韩氏,何氏。子四:长福财,清花翎游击。福禄,武进士,官至总兵,庚子联军陷京师,力战殒命,赠恤有加。福寿,昭武军统领,陆军中将。福祥即宁夏护军使吾友云亭也,勋三位上将衔、陆军中将。五女。孙男十一:耀图,清参将。兆图,清游击。庚子之战,均殁京师。雄图,陆军上校。鸿宾,勋五位陆军中将。骏图、显图,陆军中校。负图,陆军少校。鸿逵,中将衔陆军少将。显诚,承渊陆军少校。鸿炳。孙女十四。曾孙男十六:万魁,陆军中校。万春,朴仁,陆军少校。敦文、敦礼、永昌、敦厚、继祖、敦静、敦仁、敦信、敦恭、敦德、永宁、平宁、定远。曾孙女十二。玄孙男二:家骐、家驹。玄孙女二。公起寒微,赤手创业。观其处乱世,批折乡里大难,犹运诸掌。充其智勇所至,宜可大用,而若或靳之。乃云亭兄弟,或附忠义之林,或际风云之会。至与兄子鸿宾,并拜勋爵,显闻当时。而一家亲属,以武功列于将校者,肩相摩,踵相接也。呜呼,何兴之淳欤!抑先世隐德,酝酿久而一发不可遏欤。传曰:不有于身,必有于其子孙。则今日云亭军使门内鼎盛,孰非公所涵濡而孕育者乎?懿美积于生前,蕴结如彼。遗泽流衍及于后嗣,昌大如此。视前史所载善人君子,劬躬焘后,委祉之事,公无多滚。宜垂显刻,以谂来者。爰就状列事绩,论次始末,而系之以词曰:

民好懿德,神劳恺悌。但粪心田,乃动天地。公秉信义,处穷不替。亦有暴客,狠于枭狼。亦有巨蠹,袭险浙狂。锯牙钩爪,拗怒撞搪。出入坑井,登我慈航。壅兹润泽,仅被一方。有蓄不施,终曜奇光。卓哉军使,威武奋扬。彼荒不条,往斧其吭。崪如一柱,撑柱危疆。下逮子侄,虎步龙骧。四叶趾美,厥宗觥觥。揆元都卒,其源孔长。阴德磅礴,胚胎俊良。我阐幽潛,永诏勿忘。

二等文虎章,三等嘉禾章,甘肃政务厅厅长调任西安道道尹如侄龚庆霖敬撰。

一等文虎嘉禾章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三次传令嘉奖、陆军上将衔中将,特授勋二位,会办绥远军务,宁夏护军使季子福祥谨书。

中华民国七年十月吉日刻石长安白廷锡镌

碑阴

建威公季子曰云亭上将,钤辖朔方,屹然重镇。先甲今夏之陇,道宁夏。龚君雨苍为寓书上将,比至,患耶,弗果见。未几,上将来兰州,相存,意气诚恳。出示建威公墓表榻本,属题碑阴,且导观石刻曰:子文必传,幸为之,先府君其不朽已。先甲以表雨苍所撰,事实已具,可无述。独念曩经察哈尔、绥远、内蒙古诸域,沙碛数千里,苍凉荒莽,悲甚。洎至平罗、宁夏、宁朔等邑,则田畴肥沃,沟渠畅达,林木蓊蔚,畜牧孳茂,驩然若昭苏焉。语曰,黄河惟富宁夏,虽地利之为乎,抑亦理斯境者之殚心民事也。其军政未深考,然于途观游行之队,步伐壹、精神奋,盖训练有素已。而上将礼贤下士,嗜书翰,有古儒将风,其殆秉建威公之教耶。先甲虽茶于文,又恶敢辞。于是乎书。中华民国八年十二月江宁程先甲一夔记。

云亭上将既以其先人松坪公墓表镂诸贞珉,耀诸忆軨,而复征求碑阴题语。承尧惟扶舆磅礴之气,蜿蟺勃郁,必有所钟,其人必魁硕而朴竺,其志必遐博而韧复,其识必莹颖颖而渊邃。而后可以决疑定计,持颠扶倾。若松坪公之建树闳(?)铧,勋烈皇暀,奚翅魁硕朴竺,遐博韧京,莹颖渊邃已也。盖其翼戴国家,刈剟凶孽,宅心于忠,榘步于义,顺逆之数,邪正之畔,仁暴之畛,久已了于胸鬲,皑于衿肊。夫是以陕甘之变,削平大难。河湟之役,婴险句师。诏其仲侣龛定蟊贼,卒克转祸为福,易危而安,植邱山之功,膺不訾之禄,名垂鼎钟,谋诒奕叶。胡不(?)哉,胡不怃哉。兹者宇宙俶扰,阋墙交讧,蹄在足,罔绝其蹯,蝮蛇在手,靡断其节。幸苗乐祸,迷而忘复。瞢于忠盖,黮于大义,忽朝阳之义,甘折苕之险。闻松坪公之风,亦可以少愧夫。

民国九年四月歙县许承尧记

甘肃临夏“吉嘴墓表”民国九年(1920年)

碑立甘肃临夏韩家集。马福祥撰文,刘尔欣书丹,1920年立。此碑是马福祥为创修族谱,纪念其祖辈德业而立。所记列祖事迹可能有传说成分,但对研究马千龄家族的历史仍然有相当历史价值。

福祥生晚,不及见吾曾祖国宝府君,祖翊运府君音容。惟幼侍先建威公松坪府君坐,得时闻曾祖考妣及祖考妣轶事。稍长,出就外傅,入承庭训,先建威公每有训诲,则历举曾祖考,祖考之嘉言懿行相诏勉。于是益知祖宗积累之厚,子孙继承之艰。恒思纂述先德,修葺家乘,永为世法。中经离乱,仓皇戎马,迨后为国驰驱,往来于燕赵豫鲁秦晋之间,追逐于九疆广漠无垠之域,未暇顾及家事。比以磨盾余间,创修族谱,并为先考建威公,先妣韩太夫人及先兄振威公树碑志墓。上溯祖德,始克于我曾祖国宝府君既没之七十五年,祖翊运府君既没之七十一年,略述旧时习闻于先建威公者,以志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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