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车祸都是在不经意时突然发生的,司机不想,受害人也不想。
令人不解的是,这三个孩子前后排开,走在最前面的是刘唯军,简阳居中,赵可萱紧随其后,刘唯军好好的,小轿车怎么会把走在他后边的简阳撞飞?
我最先采访的自然是向我们报社求助的王一平,只有她肯定地说她知道真相之前,刘家有意隐瞒了事实,他们串通一气死不承认,后来被她听到了内幕,所以她要讨个公正。
“既然刘锦华是简阳的生父,他就有义务为自己的孩子担责。”我说。
王一平的回答让人错愕:“我是信任你才说的,目前为止,除了我们两家大人,没有任何人知道此事,请发发同志为我保密。”(即要保密,又要讨公道……)
刘锦华本来特别反感接受采访,当他得知我已经知道他和简阳的关系时马上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应该是一处破败的工地)。
他显得很气恼:“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我告诉他王一平只说孩子现在需要钱。
“需要你的帮助,但你拒绝了,我想知道你是孩子的父亲,为什么不肯帮这个忙?简阳是为了救你儿子才受的伤,要不然现在躺在床上的是你儿子。”
他显得很惊讶:“那你就信她好了我一分钱也没有对不起我还有事。”刘锦华不喘气地一边说一边走,把我一个人晾在那。(奇葩!所有的对话不如带我来这的时间长,还自说自话的高傲神态。)
他的妻子韩小凤表面要比他平静些,但表达的意思和她的丈夫一样,任何有用的信息我都没有捕捉到。
而那个洗衣工简少东根本就不接受我的采访。
事情卡住了,我不知下一步该怎么走,怎么才能打开这个死结。
偏激的王一平一会儿要去法院,一会儿要去拼命,激动、愤怒、无法自控。
或许我不该跟刘锦华提他和简阳的关系?不提的话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打动他呢?结果提了也白提,反倒惹起了大家的反感,还把自己送进了迷宫。
刘锦华为什么不承认父女亲情,真的差钱吗?还是从个人名誉上有所顾虑?平静了十几年,冷不防被人知道了自己天大的秘密,心理上无法接受?
简少东此时心情怎样我想我是可以猜得到的。简阳在重症监护室里抢救时,正在四处筹钱的王一平刚刚被刘锦华拒之门外,沮丧地往家走。就在她进到自家小院时,一个信封从天而降。她拾起来一看,外表一个字也没有。跑出去查看,人影全无。
回到家,王一平拆开信封,迅速看完,目光变得雪亮:“怪不得他死抗着,原来是怕咱们讹上他,这个畜牲。”
简少东显得很平静:“还是算了吧一平,好好护理孩子最要紧,别跟老刘家较劲了。”
“老简,你人老实,我可不能象野狗一样被人欺负。”
“吃亏是福,你咋就不懂呢?还嫌事不够大吗?”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摆着他们做扣让咱往里钻,我干嘛呀我,为什么要吃这个亏——真是奇了怪了,这信是谁写的?”
当我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也感觉很奇怪,信上说他(或她)亲耳听到了韩小凤和她儿子的对话,意思是说简阳是从后面把刘唯军一把推开救了他的命,这事绝对不能对任何人讲,一家三口必须团结一致,守口如瓶。
那么这个他(她)到底是谁?他(她)跟刘家或刘家的哪个人有着怎样的仇恨而要用这种方式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王一平呢?
2、不管怎么说,事情到了这一步,王一平就更不会善罢甘休的了,有了这个把柄攥着,总归是多了一道法码——她了解到的只有“不承认”这个事,而这封信提到了简阳救人的细节。她说她从门缝中看到了刘锦华是跪在地上求了儿子刘唯军的,刘唯军可能并不想保密。
那天我一夜没睡,不知这个报导从何处下笔,它的主题入口点在哪我根本没有抓住。做为一名媒体工作者,不但要有职业本身的操守,也要有一份高度负责的诚信,不该说的不能写进稿子里,也不能在闲聊中随意传播。在这件事中,简阳和刘锦华的关系私下说说可以,任何场合都不能提,这是王一平的意愿,也是我最赞同的,这不仅仅是两家大人的隐私权需要尊重,更是对孩子们切身利益的保护。
救人,也叫见义勇为,一种社会公德的体现,这种体现都是人的自主行为,没有提前设计的空间和时间,事件发生的性质注定了这一点,所以这种自主行为是伟大的,最能感动我们每一个人。
看着桌上的那封信,我想,简阳是不是真的救了刘唯军,看来只有等到简阳醒了才能真相大白。
在和韩小凤交流时我给她看过这封信,她说这个什么也证明不了,谁也保证不了是不是他们自己炮制出来的东西。我说我个人怀疑是你们身边的人做的,起码是对你们中的某个人有某种怨恨。韩小凤冷笑一下,懒得理我。
赵可萱应该是除了简阳最知道真相的人。据王一平讲,这个女孩被她问到此事时,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然后只说了这么一句,阿姨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最有可能知道的人不知道,我很好奇,如果不是她故意不说,那就一定是有人操控她这么说。出事的时候简阳就在她眼前,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果有人操控赵可萱,封了她的口,那么十之八九那封信就是她所为。
那天晚上,我点灯熬油地确定出了叫我的总编和王一平都赞不绝口的通讯标题:简阳,你到底是不是英雄?
刘锦华什么也不想说,也就是说他知道真相而不想说;
韩小凤一句没什么可说的就把我给打发了,并希望我不要再去打扰她;
简少东不与我过话,也不支持妻子的行为,不知是不是保持中立还是另有隐情,也或许仅仅是为了保卫家庭,我倒愿意相信这一点;
刘唯军说他不是简阳救的,当时简阳已经赶上来和他平行了,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是红的;
赵可萱被问起时,眼泪汪汪地说她真的不知道,她很害怕,仿佛那辆失控的轿车要向她冲过来一样,她怕到了极点,双手蒙向了眼睛——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说明似乎是为了告诉我:你得相信她说的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而我更相信的是一个十五岁女孩子的眼睛,那份纯净、害怕和水雾令人不忍再去纠结,也就是说我觉得这个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没有说谎,尽管王一平曾经说过这小女孩看上了刘唯军,不说实话很容易理解。
不管我和王一平谁说的对,那个送信的就该是另有其人了。无论别人说真说假,这个人是最了解实情的也是最想说出真相的。那么他(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单纯的抱打不平还是有着其它的目的?
我的第一篇稿子出炉后立刻在读者中炸开了锅,当天的报纸不到半天就宣布告罄。主编想找我聊聊下一步,却怎么也找不到我。那会我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就在简阳出事的路口,我看到几个人正围着高举标有“寻找目击证人”牌子的王一平。
这是昨天我们策划的一步,那个送信的人如果是目击者,就不太可能知道刘锦华夫妇封了儿子的口这个事情,这也正是我去医院的目的。这个人十之八九是医院里的人,因为信上说他(她)在处置室外面听到了韩小凤在向儿子求情——绝不能承认他是给简阳救下的!
3、(或许这个人和韩小凤有着某种恩怨,也或许与没事就往医院跑的刘锦华发生过矛盾,凡事皆有可能吧。)
处置室——王一平也是在那听到的,那么这个人应该是在她之前也去过那,因为匿名信里提到的简阳推开了刘唯军这个细节王一平不知道。她去了没过一、两分钟刘唯军就答应了父母的请求,跟着就有人去处置室找韩小凤处理伤口,刘氏父子也离开了。
证人是受害方的救命稻草,也是害人者头上悬来的一把利箭,有些时候你只说是我亲眼所见,这就成了;而有些时候就不行,你说你看见了亲身经历了,可你得拿出证据来,我还说我也看见了呢,可结果和你描述的完全相反,这就不成了。
走在医院的长廊里,我很难把持自己的思维,忽一下觉得谁都像是写信的人,忽一下又觉得谁都不像。无所适从时,简阳成了我最后的希望,就盼着她快快苏醒。事件陷入怪圈,只有简阳有这个能力来还原。
也不知怎么那么寸,那么正点,我正打算看一下简阳,一推开简阳的病房就看到简少东正面目狰狞地一手捂住简阳的嘴,一手按着简阳还点着药的手。
“记者同志请把门关、关好,我只想说一句话,就就、就一句!”
头都炸了的我马上意识到我最初的感觉是对的,于是我冲过去扯开简少东的手:“你这样会害死她的!孩子别怕,他是你爸爸,你让他说!”
简少东投给我一个厌恶的眼神,不得不说下去:“我就一句话阳阳,你被车撞了现在不、不能动,如果你不想你妈出事你、你就不要说出被撞的经过!不说、好吗?爸求你了!孩子爸求、求了你——包括爸爸现在和你说、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要告、告诉任何人!”
简阳的脸有点肿,但眼睛很亮,她看了看我,意思很明显:说不告诉任何人,那他呢?“你说啥呀爸,我妈怎么了?刚才我做了个梦,说我的腿没有了是不是真的?”
简阳突然大哭起来,我们都给吓住了,赶紧喊来医生。
简阳发现自己动不了,哭得愈加厉害,爸爸的话似乎根本没说过。
医生一边把我们往外推,一边责怪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报告患者的苏醒。
在焦急的等待中,简少东一直在责怪我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害得他没能得到女儿的答复。我说反正我也出现了,不如咱们沟通下,我想多为你们做点事。他不理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告诉我们,简阳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