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赵一宿竟拼出了四个小菜。吃饭的时候,单良说什么也不过来,他说兄弟媳妇不好意思陪,雨霏硬是把他拽过来了,又等了一会儿赵一宿把食堂忙活完,也被叫了过来。倒酒的时候雨霏幽默的对雅娟说,这大草场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女人,只好找两个大脚的来陪你了。他给雅娟斟满了一杯饮料。雅娟笑了说我看这里还真不错的,有花有草的,空气又新鲜,在这里住更清静。单良不无感慨的说你没在这住过,你如果看见夜晚漫天的蚊子冲下来时的样子,恐怕你就不敢这么说了。不知道雅娟是个倔性子,还是在雨霏面前她怕丢面子,她突然冒出一句谁也没想到的话,雨霏能住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住?她的话让几个人都笑了。雅娟自知说走了嘴,连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还是赵一宿的脑袋来的快,他不失时机的说:
“就是那个意思又怎么样,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不是大姑娘上轿。要我看你们俩商量一下,选一个日子就办了算了,省得夏镇长还得自己洗衣服。”他又朝单良一挤眼问道:“你说呢,单场长?”
“我看这个主意不错,我举双手赞成。就看人家雅娟什么意思了?”
雅娟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她脸色绯红,半天才小声的说:
“看雨霏啥意思呗。”
这边赵一宿来的更快,雅娟的话音刚落,他抢着说:
“好说,夏镇长的事单场长包了。”他接着问单良,“是不是单场长?”
“哦,哦,对,对,我全包了。”
雨霏没有说话。
单良朝雨霏一举酒杯,喝了一口,接着一本正经的说:
“真的,夏镇长,选个日子就办了吧,反正你们俩也没有什么碍手碍脚的事,找时间把证办了,雅娟那边来几个亲戚朋友到一起喝一顿,闹一顿就完事了呗,你说呢?”
“事到没错,可是要是定的时间太早的话,我那边的房都空了一年多了,得需要好好的收拾一下,这边又这么忙,我??”雨霏有点为难的说。
“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管保你俩都满意。”单良卖关子说。
这边三个人都瞪眼看着他,他却不说了。赵一宿说你是不是要倒酒啊?说着拿起酒瓶就给他倒了半杯。单良打诨的说还是聪明人好说话。他接着说;
“刚才雅娟不是说她喜欢这里么?让她住几天也尝尝滋味,省得将来后悔没住过。你们就在这里办,房子现成的,等夏镇长交代完工作回镇里上班时,家也就回去了,过三过五的再安排镇里那些人几桌不就什么都解决了么。”
“嘿,你别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就这么办,定了!”赵一宿高兴的大声喊道。
雅娟看了看雨霏,没有说话。雨霏也没有说什么,他在想这样倒能避免过多的张扬和麻烦。单良接着说要办真得快点,要赶上牛群回南场之前办完。他想了想说后天是中秋节,时间太近不行,要我看就定在“十一”国庆节吧,还有十多天的时间,是个好日子又有纪念意义。雨霏看了雅娟一眼,雅娟笑了没说话。
这事就在饭桌上定下来了。
下午雅娟要回去了,单良说让她住一宿再回去,她说预报今天晚上有雨,她还要赶回去帮家里收拾地里的活,不能住下。单良便对雨霏开玩笑的说上次可是我替你送回去的,这次你可要自己送了。雅方说我自己能走,你们忙吧。雨霏笑着说我怎么也得送你到车站那儿啊。
他俩一起向公路那边走去。雨霏一边走一边问:
“是不是,他们?你是不是觉得定的有点太急了?”
雅娟羞涩的斜了雨霏一眼说:
“早晚还不是一样。”
“我是说,这大草场,你会不习惯,再说你对我还没了解多少呢。”
“了解什么?你就是鬼我也认了!”雅娟指了一下北边那条银白色弯曲的乌裕尔河说,“从今天起,你跳河我就敢跟着你跳,你信不信?”
雨霏呵呵笑了说:
“我可不敢,我不会水,再说了,为了你这句话我也不能跳啊。”
“我是做个比喻嘛。”雅娟红着脸说。
雨霏突然觉得她真的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和她生活一辈子会是一个什么样子,他的心思又溜号了。也许雅娟半天听不见雨霏说话,回过头正要问他什么,突然嘴张的老大,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不远那个围堤下边。雨霏疑惑的朝着她的手指看去,那是一个足有半个蓝球场那么大修堤时的取土坑,他恍惚看见有一个人头在水里一窜一窜的,一会儿露出来,一会儿沉下去,他脑海里立刻反应过来有人落水了。雨霏大喊一声有人掉水里了,接着就往那里跑。没想到雅娟比他跑的还快,在他前边已经到了土坑边了。她大声的喊那个人快往这里游,那喊声里带着哭音。雨霏跑到坑前抬腿把鞋子一甩,纵身就要往里跳,雅娟一把拽住他带着哭腔喊:
“你要干什么,不要命啦?”
雨霏挣扎着说你没看那人已经不行了吗?雅娟说你不会水你下去不是白白送死吗?雨霏喊管不了那么多了!接着又挣扎着要往水里跳。雅娟那瘦弱的身子说不上哪来的一股力气,一下就把雨霏推倒在了坑沿上,她喊了一声我会水,你别下,话音没落人已经跳下去了。
雨霏眼看着她一会儿沉下去,一会儿浮上来,总算接近了那个落水的人身边了。她拽住了那个人,回身就往岸上游,拍起的水花有半米多高。好在那土坑是锅底形的,她挣扎了几米就到了浅地方,她站起身吃力的拖着那个人,雨霏赶忙下水里帮她把那个人拉了上来。她一下子跌倒在坑边上,大口大口的吐水,脸色苍白,似乎虚脱了,看样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有气无力的指着那个人朝雨霏说:
“快,快点,把,把他用腿垫起来倒水,快点!”
雨霏这才想起去翻动那个拉上来的人,当他把那人翻过身来一看时,不禁吃惊的喊道:
“二剩子?!”
雨霏慌忙把他扳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这时雅娟也站起来帮助他。雨霏又是按压,又是做人工呼吸,忙活了好一阵子,二剩子才哼了一声,接着大口大口的吐出了很多水,才听到他的呼吸声。
雨霏背着二剩子,雅娟在后边扶着,他俩踉踉跄跄的把二剩子背回了场子。单良他们七手八脚的帮他们把二剩子抬到屋里,又赶忙找来郭兽医,问他会不会看人,好在郭兽医也懂一些人医,急忙给二剩子进行身体检查,药物输液,折腾了好大半天才使二剩子脱离了生命危险。雨霏又急忙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让雅娟换上,可她换完衣服也眩晕休克了。郭兽医又为她量血压,听心脏,忙了好一会儿,最后说是因为惊吓和受凉引起的,又给她注射了强心和镇痛安定之类的药,她才安静的睡过去了。
雨霏又是照顾雅娟,又要去看看二剩子,忙活了一下午竟忘了换掉湿衣服,刚刚舒了一口气,他自己又不断打起喷嚏来了。他向郭兽医要了几片镇痛的药,吃下去稍微好了一点。
傍晚的时候,二剩子完全醒了过来,雨霏和单良几个人急忙问他怎么掉土坑里的,可是他闷了好久也不说话。单良骂他混蛋,说雅娟为了救他差一点丢了命,二剩子才哭着说后天是中秋节,他想给爸爸抓点红肚蛤蟆捎回去,没想到那个坑中间那么深,走里出不来了,说完竟哭了起来。雨霏本想等他醒过来狠狠的骂他一顿,听了他的话,心里一时酸溜溜的。他想起了秋萍第一次来的时候,遇见他扔掉妈妈送的东西时的情景,心中不无疼痛。他轻轻的拍了拍二剩子的脑袋,没有说话。
雅娟醒过来已经是黑天了。雨霏打了一盆水让她洗了脸,单良告诉赵一宿特意给她熬了一碗姜水,让她喝了下去。她的状态好多了,脸上也渐渐的红晕起来了。但是,晚饭她还是没有吃多点,她说她胃里不舒服,单良说让她早一点休息。
单良把雨霏叫到外边,低声对雨霏说他去食堂睡,让雨霏在这里照顾雅娟。雨霏急得大声说那怎么行,这不清不白的影响多不好。单良说你喊什么喊,你让她一个人睡这空屋里她敢么?你让我这当大哥的在这睡啊?差几天就结婚了,还怕什么怕。说着一摆手走人了。
雨霏站在屋外犹豫了半天才进了屋。他细心的在抽屉了又找了几只蜡烛,他心想今晚可不能让蜡烛断了亮。雅娟抬头看雨霏在拨弄蜡火,就小声说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给你累坏了。雨霏笑了说多亏你了,二剩子才拣了一条命。那孩子也挺可怜的,他妈妈和别人走了,扔下他爷俩相依为命。他非常疼他爸爸,经常在河里抓一些鱼虾之类的东西给他爸爸捎回去,要么今天掉水里了。雅娟听了长出了一口气,心酸的说这孩子也真够可怜的。雨霏突然很惊奇的问:
“你原来会游泳啊!要么你说要和我一起跳乌裕尔河呢。”
雅娟听了一笑,没有说什么。雨霏半开玩笑的说:
“如果你也不会游泳,今天也许我和二剩子都回不来了。”
雅娟沉默了半天,然后像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似的小声说: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游泳,只是小的时候像假小子似的淘气,和那些男孩子在河边浅水的地方玩过。”
雅娟的这句话差点让雨霏从凳子上跌落到地上,他有点激动的问:
“那你为什么还硬要往里跳?!”
“傻样,我不跳你不就跳下去了吗?”
听了雅娟的这句话,雨霏的心就像冷丁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痛的颤动起来。他的泪水含满了眼眶。那一句傻样的语调,曾经让他感受了多少快乐和幸福啊!他心想,原来天下所有会说“傻样”的女人都这么善良和温馨。为了一个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爱的人,却这样肯把自己的生命献给他,这并不是一个爱字就能诠释的。女人啊,天生的就是母亲!此时此刻,雅娟在他的心里,一下子变得高大美丽起来。
半夜的时候,外边下起了雨。雨点打在屋檐上,发出空寂的声音,雨霏坐在桌前的椅子上,久久的睡不着。雅娟已经多次叫他到炕上躺一会儿,说夜深坐椅子上睡觉会落毛病的。雨霏笑笑说没事,已经习惯了。
到了后半夜,雨霏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当天蒙蒙亮了的时候,他睁开眼,发现雅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桌子的对面,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桌子上的蜡烛已被换过两根了。看到眼前的一切,雨霏百感交集,他读懂了这个女人心里那种细腻和体贴,他觉得心里热乎乎的。屋里有点凉了,他轻手轻脚的走到炕上拿过一件衣服,轻轻的披在了雅娟的身上。雅娟被惊醒了,她朦胧的看着眼前的雨霏,雨霏也看着陪自己坐了半夜的雅娟。雅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眼睛扑闪扑闪的一直看着雨霏,突然扑在他的怀里,声音抽泣的说:
“我先前那个混蛋?”
雨霏明白了她骂的是谁,抚摸着她的头说:
“不说了,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都来一次重新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