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莹吃了雨霏买来的药，还是疼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停止了呻吟。这整整一下午又半宿的折腾，加上这么多日子邵佳伟自杀的打击，几天几夜火车上的劳顿，她整个人显得那么的虚弱无力和疲惫，就连眼睛都不愿意睁一下。胃痛稍微轻一点，她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她声音微弱的对雨霏说：
“雨霏，对不起，不知怎么了，我实在挺不住了，就是头晕，想睡觉，我就睡几分钟，就几分钟，你等我好吗？”说着眼睛就闭上了。
雨霏抬头看看墙上那块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到半夜一点了，他的心立刻慌乱起来。他心想说不定亚芳怎么着急呢，哪有工作到这么夜深的道理，她一定不能睡觉，等着自己回家。想到这些他的心里一阵焦急不安。他看看熟睡了的梦莹，虽然不再那么痛苦呻吟了，但她的脸上偶尔还会一阵阵出现痛苦的表情，雨霏知道她的胃痛还没十分好。他此刻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是该留下来照顾病痛的梦莹，还是立刻赶回家守护着随时都有危险的亚芳，他的心被搅得七零八落，抑郁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窗外的雨点打着窗口，雨霏的心也象那雨滴一样的零乱。他看着梦莹那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的旅行袋，再看看熟睡中的梦莹，他似乎能感觉到梦莹背着大大的旅行袋，急匆匆奔家而归的心情。他知道，梦莹那大大的行囊里，一定装着她三年来所有的遭遇和辛苦，装着她对自己的一片真情，还装着他想要知道，想要懂得的所有的疑问和故事。但是，她太累了，她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片刻的温馨，还没来的及向魂牵梦绕的他诉说这三年来所有的思念和心痛，就被病魔折磨得如此摸样，雨霏的心里是那么的难受。他坐在梦莹的身边，借着灯光反反复复的看着梦莹那张美丽的脸庞，他在心里默默的说，对不起，梦莹，请你原谅我，我本应留下来照顾你，可是，你不会知道，亚芳的病正在危险期，她是离不开人照看的，我必须尽快赶回去，你总是为我受着委屈，我不知道该怎样的报答你。
雨霏拿出笔，想写一个便条留给梦莹，他找了半天的纸都没有找到，他突然看见了梦莹那只伸在被外边雪白鲜嫩的手，他俯下身子，在她的手心上写起来。他刚刚写上梦莹两个字，梦莹突然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手心，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她支撑着半个身子问：
“你，你要回家么？”
雨霏愧疚的点了点头，眼睛有点潮湿了。
梦莹回头看了看窗外，听了一下说：
“雨下这么大？”
雨霏半天没有说话，他慢慢的走到梦莹的身边，一把搂过梦莹的身子，声音哽咽的说：
“梦莹，我对不起你，你病这样，我本应留下来照顾你，可是，可是？”
“她病得很严重，是么？”没等雨霏的话说完，梦莹似乎已经听出了什么，焦急的问道。
雨霏深深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住院？”
雨霏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梦莹看了他好半天，嘴唇动了动，她的意思是想说三年前那个雨夜，是她砸了雨霏家的玻璃，她的愧疚总是让她心里感到不安，但她终于没有说出来。她挣扎着从小炕上爬起来，一手捂着心口，一只手扶着炕边，差一点摔倒，雨霏过来扶住了她。她走到放在地上那个旅行袋前，拉开拉链，一只手在袋子里翻了好半天，拿出一个花色皮夹来，走到雨霏的面前，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那个皮夹子，指着里边一沓钱对雨霏说：
“这是七千元钱，除了我留点儿用，余下的你拿着，送她上医院吧。”
她说着从中拿出有十几张，把剩下的钱连同皮夹子塞在了雨霏的手里。雨霏没有推辞也没有说话，他就木木的站在那里，用牙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睛看着那个皮夹子，一大串眼泪一个跟一个的滚落下来，砸在他脚下的地上，紧接着一道殷红的血从他的嘴唇上流了下来。
梦莹被雨霏的神情吓坏了，她猛的扑在他的怀里，哭着说：
“雨霏，都是我不好，我本来想出去挣很多钱，可是，可是？”
雨霏用手轻轻的拍着梦莹的后背说：
“梦莹，梦莹，你不知道，三年前那天，我在这个小屋里无意间看见了你那条补过的衬裤，那时起我就对天发过誓，我夏雨霏连爱我的人都不能庇护，我还会是男人吗？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去爱的地方呢？我不会用你一分一厘钱的，拿你的钱我的脸还是脸吗？你能知道我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吗？”
梦莹一点一点的擦着雨霏嘴唇上的鲜血，哭着说：
“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说什么你的我的啊！”
雨霏紧紧的搂着梦莹，声泪俱下的说：
“你不该为我付出这么多啊！让我没有办法去面对你，去面对将来。我没有资格没有理由接受你，我也不能再让你为我受苦受罪了，眼看着你年龄一年比一年大，这样下去究竟算怎么一会事儿嘛？我不知道我到底算个什么人啊？”
“现在你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我们已经做了，还会有别的选择吗？我有吗？你有吗？我和她之间，起码我不需要你做选择，我从来也没要求过你在我俩之间做选择，即使在我们最为难的时候，我也只是希望能带着她娶我，你知道为什么吗？”梦莹轻轻撩起雨霏前额上的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雨霏，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爱你，爱你，懂吗？是爱到骨子里的那种，是不图获取的那种。是的，别人会认为我们的爱不道德，也许丑陋，也许可恶，甚至可笑，可我们的爱真的有错吗？鞋子只有自己才知道大小，我爱只有我自己懂，我苦只有我自己吃，我痛只有我自己忍，我没有办法阻止别人怎么说，但我可以让我自己怎么做。我许梦莹没有因为爱你伤害过别人，因为爱你我才爱你所爱，想你所想，急你所急，我才可以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做别人做不了的事，这份痛苦我不能给别人，那就只能给我自己，我只认命，只认天意，我就是要永远的等下去，哪怕等到最后的那一天，我也不会后悔你知道么？我为此心甘情愿，我为此感到满足和幸福，你还有什么忏悔和愧疚的呢？既然我们已经爱了就实实在在，轰轰烈烈，我们也没有必要分清你的我的你说是吗？”
梦莹的一番肺腑之言，字字都像尖刀一样扎在雨霏的心上，他抱着梦莹的头，一字一句的讲道：
“梦莹，你知道吗？很久了，我都在想一个问题，我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去做。是的，我爱你，爱的刻骨铭心，爱的走不出痛苦的自己，这是我一直已来无法说出口的心里话。可现实告诉我，我给不了你真实的爱，真实的日子和婚姻，我身上背负着对亚芳的责任和亲情，我不忍心在她已经多难的生命里再添伤口，既然如此，我有什么理由让你这样等我呢？这样的赌注代价太大了，这会让我的心一辈子都不会安宁的。梦莹，听我一句话吧，你还那么年轻，你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有很长的路可以走，你幸福平安了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我们曾经有过了，我永远记得在我的生命里曾有过你，我永远记得在这个世界某个地方有个你，这就足够了。
“雨霏，请你告诉我一句真心话。”梦莹猛的抬起头看着雨霏的眼睛，突然抢过雨霏的话问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心的爱我？”
雨霏紧紧的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两颗豆大的眼泪含在眼角，强忍着没有滚落下来。
梦莹紧接着说：
“你不敢说是吧，我敢说，我许梦莹敢对天发誓，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今生今世爱你不悔等你不变！如有半句假话，天．．．．．．”
雨霏突然伸出手捂住了梦莹的嘴，然后又一次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他咬着自己的嘴唇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慢慢的说道：
“梦莹，你不要这样说，我的心里受不了。你知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我不伟大，我不崇高，但我不承认我是一个卑鄙的男人，可事实上我却在做一件很卑琐的事。我说我对亚芳背负着一种责任，但却在情感上背叛着她，伤害着她。我说我真心的爱你，却给不了你婚姻，反而把我应该承担的责任给你承受，这就等于说我一边做好人，一边卑鄙的享受着你的爱，你说我的爱该是对还是错？你说我该说爱你还是不爱你？”
“我说过了，我们已经做了，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对与错的选择了。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我愿意的，将来的结果不管怎样也一定是我愿意的，一切由我自己走下去，与你和她都没关系，也就是说，即使这一切有错也在我而不在你，你何必要这么自责呢？再说了，现在的你，我，还有亚芳谁也无法做出最正确和完美的选择，缺憾和痛苦是必然的了，因为我们这几个人之间不仅仅是牵连着爱的缘份，还有那么多说不清的亲情在里边，剪是剪不断的，那就是说不管是痛还是快乐，我们各自都有责任承担一部份。如果不这样的话，你真的能在你生命里把我的一切划掉吗？我真的能从我的生命里划去你的一切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