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篇外国人的博客文章,谈到了中国商人的几种喜好:一是喜欢对外交往;二是喜欢下属顺从;三是喜欢各种认证;四是喜欢展示财富;五是喜欢建立自己的“意识形态”。这个老外是美国人,名字叫罗曼·加雷尔。据说他读过一些到过中国的外国人写的关于中国商人的文章,也亲自接触过一些中国的商人,看到了中国商人刻苦创业等许多优点,也看到了上述的一些毛病。中国商人喜欢外国人和外国机构的认证,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中国是个发展中国家,需要外国的技术、资金和管理经验,因此商人们喜欢与外国人交朋友,这本来没什么不对。然而,中国商人与外国人交往,常常喜欢与他们合影,特别喜欢与外国的同行、专家合影,并以此作为自己和自己企业很出色的凭证。似乎身边有几个外国专家或技术人员,就能展示他们的成功。从中国企业的介绍资料中,经常能看到关于已经通过独立机构认证的介绍,如ISO900体系认证、ISO14000体系认证等,实际上并没有在企业管理中很好地实施。有些中国商人们也喜欢谈论西方的管理方法,诸如杰克·韦尔奇的六个西格玛质量管理方法之类,实际上也是用来装潢门面的。
鲁迅说过:“面子是中国人的精神纲领。”爱面子使我们许多商人不愿意面对现实,也不愿意面对自己。有些人确有成功的业绩,表明他们是不同凡响的,同时也造成了精神上的负担,使他们常常自以为是,听不得来自各方面的意见,更听不进任何忤逆自己意志的批评。因此,帕金森定律在中国企业中表现得更加明显,而且具有文化的特色。一个商人,不管是因为创业成就了自己的地位,还是因为其他原因继承了企业领导人的职务,开始的时候还能谨小慎微,即使表面上不可一世,内心深处也怀有忐忑,说话做事都会留有余地,尽可能避免遭遇太大的风险。这个时候,他们还比较能够容忍身边持不同意见的人,也会倾听来自企业之外的一些意见,因此很少犯错误,至少会避免许多严重的错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自信会迅速提高,谨慎和包容的程度则日渐降低,决策会变得越来越草率。当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当他们误以为自己运营企业如鱼得水的时候,持不同意见的同事和下属都会成为异己分子而遭到排斥,俯首帖耳、随声附和则变成了“执行力强”的代词。即使曾经是精英的团队,在他们领导下也会变得平庸。
中国的许多商人喜欢夸富,喜欢炫耀自己的财富,炫耀自己的衣食住行,包括豪华居所、高级轿车以及其他高消费生活方式。有些人越是面临着财务的压力,越是要表现出对财富的不在乎,展现出极其富有的假象。确实也有勤俭持家的,通常都是大富大贵的,历尽了沧桑,看透了世事,才会有人生的那份淡定,但这样的商人如凤毛麟角。倒也难怪,中国商人属于新生的阶级,很多人的前辈是穷怕了的一代,混迹官场的也满身穷气,对财富具有不可遏制的渴望。适逢改革开放的大运,使他们或后代乘势而上,转眼之间暴发起来,却不具备充分的心理准备,也没有承受富有的底气,展示自己的欲望如洪水涌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富有。至少经历了几百年的贫穷,富有也成了人们稀缺的印象。一旦知道谁是富豪,嫉妒和羡慕杂然而生,但多数人都会肃然起敬。如何让人知道自己富有呢?凭的应该是对社会的贡献,包括对慈善事业的支持,这样需要真的富有,即需要具有雄厚的财力。遗憾的是中国的商人很少大富者,大贵的更少,有些有钱的人也没有贵人的觉悟,思想还停留在小家子气阶段,很少有人能拿出钱来扶弱济贫,剩下的展示办法就只有自我炫耀了。
有些商人先天不足,文化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改革开放后的第一代商人,主要是凭着机遇和勇气而挺立潮头的,有些人文化水平很低。后来有了大学毕业或海归派的商人,也很少是人群里出类拔萃的。大学里很多优秀的毕业生,一些人留在了教育和科研机构,也有一部分先是往官场上奔,达不到目的后才退而求其次,包括走上了经商之路。出国留学的优秀分子,也大都从事科学研究,许多人回国从事科研工作,或者留在外国深造。只有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还有那些在国内考不上大学而到国外混文凭的,去不了大学和科研机构,想进官场也不容易,于是才到企业里打工,或者靠着老子或机会而成了商人。这些缺少文化的商人,还有曲线获得文化人标识的人,内心常常是空荡荡的,却希望别人把他们当成有文化的人。要么雇用文化枪手,要么自己去拼凑文化,千方百计地包装自己,为的是塑造一个有文化的形象。于是我们看到了这样的情形:有些商人提出了自己的理念,甚至提出了自己的管理思想,还有构建管理理论体系的。尽管他们的思想没什么新鲜的,基本上都有前人说过,有些是杂乱无章的概念堆积,有些看上去标新立异、实际是故弄玄虚,但却要标榜成自己发明创造的理念或思想,而且希望成为员工的行为准则。
如果你认真地观察一些中国商人,特别是有些企业的老板,往往都有相同的爱好、相同的表现,甚至具有相同的身体姿势语言和讲话的腔调儿。无论他们的生意如何艰难,总是忘不了显示自己的身份,包括自己的财富、权力,也包括自己经商的能力。就连抽烟的姿势、思考的神态和对待得失成败的态度等,几乎都是大同小异的,表现出不应有的自负和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他们中的有些人热衷于抛头露面,喜欢上电视、上报纸,主要是因为他们喜欢出名、喜欢走红;喜欢与大官儿、大腕儿合影,主要是为了表明自己有后台、有关系;喜欢发表谈话、发表文章,主要是为了展示自己有文化、有思想。中国商人的这些思想和行为偏好,不是无缘无故产生的,而是对社会环境的一种因应,对于他们的经商事业有烘托的作用,因此不能说毫无价值。不过,商人们本来不具备的素质,表演并不能弄假成真。现实中傻瓜毕竟是少数,多数人都有辨别真伪的能力。如果商人们的表演被人识破,不仅会令人怀疑他的人格,而且会怀疑他经商的诚信。更何况,商人的本分就是经营好自己的产品或服务,没必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去争面子,尤其是当面子与里子关系不大时,太爱面子就会舍本逐末,不仅争不来面子,而且会耽误了企业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