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9 南朝的世家大族

南朝的世家大族，到萧梁侯景之乱时，遭遇到一次严重的打击。多少年来，他们一直在顺境中，败相早成，只是没有显端罢了。经此一乱，加速了世家大族的衰微。昔日世家大族中人引为自傲而为社会所看重的，是他们有特殊的教养，与一般庶人不同，他们不但各有独特家风，且有独特的家学，如琅邪王氏的书法、文学，更在渡江时充分表现了他们忠于国家民族而不计牺牲的精神。可是而今呢？《颜氏家训》提到梁朝全盛之时，贵族子弟，多无学术，明经求第，则雇人答策，三九公臙，则假手赋诗；此与两晋之时，门第子弟之学养，成一极端之对照。由于倚靠家族背景，起家之后，平流进取，可以坐致公卿的结果，那些世家大族，不过位高爵尊，衣冠整齐，求如王导、谢安能够为国家柱石的，实在不多。尤其到了梁朝，士大夫皆崇尚褒衣博带、大冠高展，出则车与，入则扶持，郊郭之内，无乘马者；等到侯景乱起，“肤脆骨柔，不堪行步；体羸气弱，不耐寒暑，坐死仓猝者，往往而然”。如此娇生惯养，遇到兵荒马乱之时，自然难以幸免了。可见那些世家大族中人，久处富贵，脆弱退化，早已经不起考验。然而他们衰微的最重要原因，还不在此，而是精神的丧失。世家大族之有其特殊地位，是受到社会的公认，是经过长时间的特出表现而获致的。这些世家大族，除了有着良好的教养学识、良好的家世之外，更有其独特的精神，即忠于国家民族，为国家民族贡献一己之力量。不管他们是否被逼而处此，总之，他们确乎做到了这一点。以此，世家大族始有其存在的价值。始为社会大众所尊重。然而到了刘宋以后，这些世家大族，除了有一个良好的家世，保有政治和经济上的特权，用婚姻和交往来维持一个门第的空架子，用谱牒来证明他们的身份、保障他们的权益不受损害外，一无所有；既谈不到学识能力，也谈不到贡献一己于国家民族及社会，反而动辄出卖故王，以谋个人之胜达、家族之兴旺。如此做法，除了换取社会之鄙夷轻视外，还能有些什么呢？世家大族既因社会之尊重而取得特殊的地位，一旦转为社会所鄙夷轻视，还能永保他们的地位和特权吗？这才是南方世家大族之所以衰微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