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第四路军教导队是这次民族全面抗战进展中极富于攻击精锐的部队之一,在最英勇果敢的彭霖生将军统率之下。这一旅的百粤健儿,于去年九月间在罗店之役,与敌人血战十余昼夜,他们的忠贞英勇,曾经造成了极崇高的荣誉。
在最近该旅有一位负伤归来疗医的营副陈希素,他的英勇战绩,是在中华民族史上增多光芒灿烂的一页。他可泣可歌的光荣事迹,是值得我们尊敬的。
记者昨日得晤陈营副于其寓所。他是一位青年,双目炯炯有光。他蹩着足,从厅走出来。记者道明了来意。我问:“先生是陈希素营副么?”
他回了一个鞠躬礼,“是,请入里边坐罢。”微笑地引着记者到他里边的厅子坐下。
我说:“可把这次营副在前方抗战的经过告诉我吗?”
陈营副点一点头说声:“好极,我就告诉你。”
去年九月三日那天,我们的旅长在连县接到上方的一个命令,要立刻全旅动员北上杀敌,并同时召集我们全体的将士训话。彭旅长说,我们明天马上要全体动员北上杀敌了,我们这次打仗是为国家民族求解放求生存,我们要立下个誓来,“要一息尚存,倭贼一日未去,拼将热血,还我河山,抗战到底,誓不生还。”宣完了誓,我们全旅的将士,个个都是怒发冲冠。
翌晨(四)日在晨光熹微之际,集合号高奏了。全旅的将士们听得紧急集合的音号,充满了澎湃的热血,一齐赶紧把戎服穿好,佩剑荷枪,走到草场上集中,然后踏上粤汉路的军车,向前方进发了。
十五日那天,一旅怀着“杀敌”热忱的队伍,开到了罗店,指定阵地,接替某军的防务了。那晚上大会战的序幕便展开了。
金乌西坠,暮色苍茫的时候,在高级将领一声令下,我就率领全营的战士,冒着凛冽的寒风,奋勇直前去冲敌人的阵了。但是这一战系在九国公约召开会议的时期,敌人为要转移国际的视线,只是据险顽抗。而我们的战士,早经立下了“有敌无我”的决心,前仆后继,一夜恶战直到晨星寥落的时候,我们便冲陷七座敌营,杀得敌人落花流水。罗店战场田间陇旁陌上到处都是敌人的死尸。这时残余的敌兵就狼狈逃窜返舰,我们将士的刺刀也满涂上敌人官兵的鲜血了。
十六日黎明这块被陷的罗店领土,我们的旗帜重新高扬起来随风招展了。
但是日寇野心未戢,那天的正午,他们的援兵增到了,敌机蔽天联群而来,翱翔在天空,海面的敌舰依着敌机指示我们的阵地目标,不断地发炮轰击。我防御的工事多半被敌人的大炮炸弹摧残了。敌兵乘着他们海空的新利器掩护下,又卷土重来了。
我们只以血肉筑成坚垒,打“硬战”,双方剧战到黄昏,炮火始稀疏。十七日敌人的援兵来得更多了,战事又更剧了。这次我们战士在敌人锋烟弹雨下,成仁取义的亦倍增了。我亦于是日下午先伤了右肩,越日裹妥了创口,我仍然提起机枪,率了两连的士兵,直冲到敌人的阵地,卒因敌人炮火猛烈,左右两腿同时被敌机枪击中倒地。斯时敌势亦将不逞,我为杀敌心切,即用绷带重重裹住创口,伏在地上继续指挥兵士前进,卒将顽敌击退。我因受创太重,血流过多,伏于地上,晕厥多时,由部下扛我返南翔战时医院施救。
他们仍然在罗店浴血固守阵地,约有十日,后来的战情,我便不明悉了。十九日黎明,他们再扛我到京沪车赴镇江,入镇江铁路医院疗医两个余月,至十一月十日,迁至汉口,入协和医院,直到去月十八日,始由汉口返抵广州,现仍在某跌打医生处医治。
陈营副说到此,他一面脱去衣服,指示他的创痕。据我看来,他的腿部创痕,足有一英尺长,隔离一二分便到阴囊的部分。他穿回了衣服,我接着又问:
“陈营副于这次抗战前途有怎么的感想。”他兴奋地答复说,“我没有什么感想,”只是有一点希望,现在全面抗战,军人可说是总动员了,但是人民却未有整个动员,因为民心是奋励士气的源泉,后方的巩固,又须赖人民的力量,而前方战争的财力、物力,一概都是依靠人民的力量。我们最后的胜利,只有人民总动员,和军队打成一片,才有把握。
(原载于《我们的战士》193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