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孤-壹-宸河长空】
修阳被魔族中人围堵在迷雁山深处的绝地之上。眼前有众多魔族护法,还有众多魔族牙徒,将修阳层层围堵,他已经无路可去。在他的身后是一条深深的涧谷,此时修阳就站在这条涧谷的绝崖边上,涧谷中浪涛汹涌,倘若后退一步,就会葬身于身后的谷底江水中去。
眼前没有去路,身后没有退路,在这样的绝地中,修阳想到了毁灭。或许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他一生在风雨中奔走,却最终来到这里和生命的终点相汇。
站在绝崖之上,背靠这身后翻滚奔流的大江,有一种血脉奔腾的气息在流淌,此情此景,是那样的令人怀恋悲慨。
修阳身处绝地,他不愿屈服,所以他选择踏上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他将带着神卷,葬身在身后的大江之中去。江山千里,河岳锦绣,将成为他的墓冢。
好像,今日的太阳,与他来讲,已经是末日的最后一缕光辉。
或许在一个人最为脆弱的时候,也是他情愫滥芜,最为怀念感触的时候。
此时,修阳的心中浮现着所有过往的面孔,却又一个人,久久不能挥去,那个面孔就是朴浛。
修阳还记得,那一日在墨泉谷中的对话。
他对朴浛说,他害怕失去在乎于珍惜的人。而朴浛就是他最为珍惜的人。
这一刻,修阳知道,他最初的决定是对的,若要身赴险地,那就一个人吧。
在涧谷之上,魔族戴归法王向前走出两步来,他来到修阳的身前。
“修阳少主,不知你可识得此人…………。“
魔族戴归法王侧身抬手,引导修阳看向场中的一人,那人正是掖拔。
此时,掖拔抬起双目,哑默地看着修阳,而修阳也是冷冷的看着掖拔。
“我识得他…………。“修阳回答说道。
魔族戴归法王听闻修阳的回答后,点一点头,他又问到:“那你可知,此人为何要跟踪暗算你吗?“
修阳回答说道:“他是要向我复仇…………。“
魔族戴归法王再问:“因何事而复仇?“
修阳回答说道:“因为一个已经死去二十多年的女人…………。“
那魔族戴归法王先是愣仲在地,他不再说话。场中静默无语,一片肃煞之气。
片刻后。魔族戴归法王才开口说道:“二十多年了……,雀奴……我早该想到了……。“
魔族戴归法王这样在口中念叨着,他的双目垂闭下来,黯然伤神。在此时,他只不过是一个孤独哀伤的老人,一刹那之间好像苍老了很多,他的身躯显得有些晃动,他手中的长杖,是他此时唯一的依靠。
修阳的目光渐渐的温热起来,他看着身前的这位老人,心中也生出一阵怜悯来。关于这个悲惨的故事,修阳全部了解,事实上他们都是无奈的受害者,如果是将心比心,也足以使每一个人都感到哀惋。这位老人失去了他的女儿,修阳能够理解作为一个父亲失去女儿的内心酸楚,因为他知道,失去中心最珍视的人,是怎样一种滋味。
偶然间,修阳有种想要上去扶住这位老人的冲动,这种冲动,竟然使他忘记了,这位老人还是魔族的一位法王。也是在这一片刻中,修阳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是灵鹫门的少主,魔族中人还在用刀锋对这他。
最终,修阳还是忍下这种冲动,他没有迈出这一步。因为,老人与他之间还有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这道鸿沟,是神道与魔道之间的鸿沟,是一道无法湮灭的鸿沟。
就这样,修阳一直看着魔族戴归法王,他的眼中含带温热与同情,虽然他自己也身处绝境。
半响过后,魔族戴归法王将目光投向了修阳,二人四目相对时,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话语。
“老夫知道,你并没有错,这与你无关…………。“
魔族戴归法王用缓和的语气这样告诉了修阳。对于一个久经世事的人来说,他可以很轻易就看穿一个人的心底的语言。他知道,修阳并没有说谎。
“老夫早就该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是一直都不愿放下,直到今天还在心存侥幸而已…………。“
魔族戴归法王这样说着,他摇一摇头,转身过去,不再看修阳。
此时,在涧谷的绝崖上,有一个人开始哭泣,他在低声咽呜。
这个哭泣的人,他是掖拔,或许他也在深深的思念着死去的雀奴。
让别人来揭开自己的故事,让别人来撕裂自己的伤痕,让别人来唾弃自己的灵魂。这样的际遇,谁不会去哭泣。
“哼……,一个嗜血的恶魔,竟然还会哭吗…………?“魔族北长老用这样鄙视的口吻说道。
这时,那正在暗自痛哭的掖拔缓缓抬起头来,用仇视的双眼看着魔族北长老。
“我杀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要杀掉你,杀掉你这个卑鄙的小人,真正害死雀奴的人是你…………。“
面对掖拔满目的仇恨,面对掖拔这样的指控,魔族北长老显得不肖一顾。反而令他恼羞成怒。
魔族北长老手臂一挥,一道流光从手掌中挥打出来,正中在掖拔的胸口上,将掖拔打翻在地,口吐血沫一连滚出好几个跟头,掖拔身上的铁镣也随之哗哗作响。
掖拔倒在地上,回过脸来用更仇视的目光看着魔族北长老。此时他的脸上,血雨泪,仇恨与哀伤,愧疚与悔恨,全部糅杂在一起,浓的无法化开。
“哼……,无耻之徒,死有余辜…………。“魔族北长老手臂一甩,这样说道。
眼看着魔族戴归法王心力交瘁,有心无力。魔族北长老便更进一步,反客为主。他来到修阳的面前,目光阴沉难辨。
“你若将神卷交与我,我便放你一条生路…………。“魔族北长老这样声色倶厉地告诉修阳。
魔族北长老是一个贪婪卑劣的人,他太想得到神卷,所以迫不及待。
修阳微微一笑,半垂着眼帘,他目光看着魔族北长老的眼睛。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神卷…………。“修阳蔑视的说道。
“哼……,一个穷途末路之徒,也敢口出狂言,你若不给,我有的是手段…………。“魔族北长老如此发怒说道。
正当此时,魔族北长老从身后取出他的弯刀,挥舞刀锋杀出一个招式来,刀锋上闪现出一股青紫色的光晕。
伴随着魔族北长老刀锋上的灵力集聚强盛,他挥刀而来,直取修阳,他要从修阳的身上抢夺神卷…………
这一刻,修阳闭上双眼,向后退出两步,倒身而下,坠落在身后的绝崖之下。
这一刻,他要投身与他命运的终点交汇。
这一刻,他要投身践行不愿屈服的抉择。
这一刻,他要投身挥别末日的不依留恋。
所有我挚爱的人,永别吧,请不要为我悲伤。灵鹫门,永别吧,你将因我而骄傲。朴浛,永别吧,我并未背弃你我的诺言。我将归身于大地之下,长河川流,锦绣天涯,都是我的墓冢。
就这样,在黄昏的余晖灿烂中,修阳坠落涧谷之中,他背负着神卷,向着身下浪花激烈的江涛投身而去。
在涧谷之上,魔族中人为之惊诧,所有的魔族护法都赶到绝崖边上向下观望,魔族戴归法王也赶上前来。在所有这些人中,魔族北长老则最为诧异吃惊。他不会想到,为了神卷,修阳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为什么……,为了守护一个神卷,宁愿同归于尽吗?“魔族北长老自言自语的问。
“他所要守护的,并不是神卷,而是他的尊严…………。“魔族戴归法王这样唏嘘说道。
“尊严……,就为了尊严吗……,哈哈哈…………。“魔族北长老不禁仰天长笑,他如此讥笑着。
魔族戴归法王摇一摇头:“我早就说过,不要逼他…………。“
话毕之后,众人不再言语,默默的看着涧谷中修阳陷落的身影。唯有魔族北长老的笑声还在持续着,他或许是在讥笑修阳太过愚痴。
就在此时,所有的人几乎都已经忘记了身后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悄悄从地上站起身来,他就是掖拔。
突然之间,掖拔带着狂怒的声音,从后面冲撞而来。
所有人还来不及回头,掖拔一头顶撞在了魔族北长老的身上,二人一同坠落绝崖,向着谷底坠落下去。
掖拔终于找到这个机会,他要与仇人同归于尽。
魔族北长老得意忘形,他低估了仇恨的力量,他终于要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
二人一同坠落绝崖之下,掖拔的身上还捆绑着几条铁索,他一脸的狂笑,他终于如愿得偿,亲手将他的仇人推向死亡之路。
魔族北长老与掖拔相距越来越远,他惊恐之余,心生杀机。他将手中的弯刀用力甩出去,刺向掖拔。弯刀利刃,正中掖拔的胸脯,穿心而过,血液从掖拔的身体中流出,染红的这柄弯刀。
刀锋冰冷,但是掖拔依旧在笑,他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为了要复仇,此刻他已经做到了,那么对于他而言,死亡已经成为了他最好的归宿,所以他愿意将灵魂埋葬,将他所有的罪恶一同带进滚滚的浪涛,沉没在大江之底。
就这样,两个人的仇恨交织,用这样的方式归落终结。
修阳睁开眼睛,他看到了掖拔,也看到了魔族北长老。面对着死亡,他们一个在笑,而另一个却在哀嚎。
在这一刻,修阳的心中多了一个疑问,到底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坠落着,耳边的风声涩涩作响,修阳的思绪也随风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