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山雨欲来（三）
太祖先皇年间，东南沿海匪患猖獗，以倭国贼人居多。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官府十几次围剿均未能成功攻破敌巢，贼人狡猾异常又武艺高强，其身上的倭刀更是锋利异常，非寻常兵器不能抗衡。后得武毅神威降临，复争斗十数年，才得以扫平倭患。
当！陆晓川叠指弹刀，清脆的声响让其暗暗咋舌，取出一枚铜钱，放在桌子上，刀刃轻轻落下，铜钱一分为二，铜钱断面光滑如镜，刀刃却丝毫没有破损。仓啷一声，短刀入鞘。
“好刀！真是好刀！”
“你别在那什么好不好的了！快过来帮忙，这两个姑娘怎么这么重！死沉死沉的！”
“你还说呢！不是为了救你，我能又把她们两个打晕吗？”
“放屁，要不是耍流氓把手放在人家姑娘的胸部，人家两个姑娘会发怒暴走？”
鹿鸣和陆晓川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虽然鹿鸣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吵起架来还真够劲儿，那舌头就像病倒子一样，戳人又冷又痛，说得陆晓川哑口无言，节节败退。鹿鸣正说得口水满天飞，声情并茂呢，小学徒连喊三声师父。
“师父，师父，师父！”
“你干嘛？没看见我跟你师叔在争辩吗？打什么岔？”
“师父你和师叔争辩什么徒儿不知道，但是您能不能先把您的脚从这位姐姐的手背上移开呢？我怕一会儿给踩断了！”
鹿鸣低头一看，可不是嘛，自己的靴子已经把年纪稍大姐姐的手背踩得发紫了，若不是小学徒提醒，怕是要把这纤纤玉手踩成扇风的蒲扇。鹿鸣红着脸，把那姑娘抬到了床上，又仔细看了看手上的伤势，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把陆晓川拉了出来。
轰隆隆，远处的雷声滚滚而来，院子里的几棵青竹随风摇曳，看样子这大雨就要来了。
“你和我说实话，我药箱里的石灰粉是不是你偷偷换的？”
陆晓川老脸一红，尴尬的挠了挠后脖颈，咧着嘴只是干笑，也不说话。
“胡闹！你真是要把我气死，唉！”
鹿鸣仰天长叹，双眼竟然噙满了泪水，风一吹，泪水顺着鹿鸣的脸颊竟然流了下来。陆晓川这么多年头一次见到鹿鸣流泪，而且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就突然掉眼泪了呢？
“师...师兄！你怎么了？”
鹿鸣拨开陆晓川搭在肩头的手，一脸苦涩的神情，让陆晓川不知所措。鹿鸣看了看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陆晓川，伸出手在他的脸颊上摸索着什么，摸着摸着，摸到了陆晓川的左后耳根，手一用力，刺啦一声，痛的陆晓川嗷的一声。鹿鸣端着手里的这张人皮面具，苦笑着，脸上写满了惋惜和不舍。紧接着两只手抓着面具的两端，往上一举，咬着牙，一跺脚。嘶啦一声，面具被撕成了两半。
“不要啊！”
陆晓川伸出手想要阻拦，可是却为时已晚，收到跟前的时候，只抢下来半块面具。
“师兄！你这是为何啊？这是为何啊？”
鹿鸣忽然冷眼怒视陆晓川，把还在捧着面具惋惜的陆晓川吓了一跳，本能的往后噔噔噔，倒退数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这是为何？这是为何？你陆晓川还有脸问我这是为何？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晓川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位自己最爱的师兄。突然，狂笑的鹿鸣一个大踏步凑到陆晓川的近前，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陆晓川的衣襟。
“你！自诩云山上得云清师伯宠爱，下山后也竟然不把众师兄弟放在眼里，无路如何劝说依旧我行我素；你！自诩几年间练就一身本事，在这城中肆意妄为，完全不计后果！你！虽身负血海深仇，可那终究是你自己的事，说白了那与我们众师兄弟一点儿干系也没有！如果你再这般不听劝阻，私自行动，那就请你离开这里，不要毁了我们的生活！自私如此，吾心甚寒！话已至此，好自为之！”
砰！鹿鸣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门狠狠的摔上，吓得小学徒站在走廊里一哆嗦，站在那里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看看鹿鸣紧闭房门，又看了看呆站在那的陆晓川，脸上是又惊又怕。
吱呀！门开了。
“你不进屋，杵在那干呢？快进来背书！”
“啊！哦！是...是！师父！”
砰！门又关上了。诺大个院子，只留下陆晓川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突然这个时候，风势竟然渐渐大了起来，风嚎的声音在乌云的衬托下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陆晓川被突然发火的鹿鸣吼的半晌回不过神来，原来和蔼可亲的鹿师兄那里去了？原来处处为自己着想的鹿哥哥哪里去了？自己哪里做错了？蛰伏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的苦，回来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报仇吗？如果能报仇，又何必在乎用什么手段，又何必循规蹈矩的按照计划行事呢？时间，事态，人事都在变化，计划永远比不上变化快的，为什么师兄这么多年还是按照老一辈迂腐的行事方法呢？陆晓川站在那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顺着眼角竟然也流了下来。那一瞬间他想父亲了，他想爷爷了，更想自己的娘亲了，这几年来头一次这样无助，上一次这般田地的时候，还是见到遍地坟茔的时候，现在的他多想有一个怀抱能给自己一点儿温暖。
扑通，跪坐在地上的陆晓川无助的依靠在墙边，无声的掉着眼泪。
“姐！他们两个这是怎么了？他哭完他哭，他哭完他哭！爹和哥他们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爹和哥哥才不会像他们两个这样懦弱呢，爹和哥哥他们都是英雄豪杰，才不会像他们两个这样学女孩子哭鼻子呢！”
“我一猜就是，爹和哥哥才是真男人，他们两个看起来都不如那个孩子呢！”
轰隆隆，咔嚓！哗的一声，大雨倾盆而至，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叶子和地面上，激起的水雾让本就凉爽的傍晚，突然寒冷的让人直打冷颤。雨水夹杂着狂风，走廊上面的屋檐根本抵挡不住四溅的雨水，跪坐在地上的陆晓川没一会儿就被淋的湿透了全身，趴着窗户往外看的小学徒几次想出去把陆晓川扶进屋子都被鹿鸣拦住了，虽然鹿鸣站在屋里仍能感觉到雨水刺骨的寒意。
“让他清醒清醒，年少气盛的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再这样下去会连累咱们的！”
“是，师父！”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时辰，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没过了台阶，积水眼见着就要没上了走廊的台阶，咚的一声，陆晓川眼一翻，倒在了走廊里。鹿鸣刚要推门出来，陆晓川房间的门却先打开了，两道倩影一前一后把陆晓川抬进了屋子，临关门前还恶狠狠的瞪了鹿鸣这边一眼。
风势渐渐停了，雨势稍稍减小了一些，刚刚关闭的城门外面哒哒哒，跑过来三匹快马，马上端坐着三名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青年。
“开门开门！快开门！”
守城的队长朱永年刚要破口大骂，为首的青年拿着手里的马鞭一推斗笠，轻斜着眸子抬头望了望了，朱永年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来人，庆幸还好没有嘴快骂人。
“你们几个快下去给少爷开门，之声公子回来了！快点儿！”
咔嚓一声，不远处树林里落下了一道刺眼的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