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皇子走后，楚绅本想告退，实在没有心思留下来听他们父子的欢乐颂。奈何皇帝不允许，还吩咐他留下来，他只得暂时留下，皇帝这才提及正事。
“恒儿，事情进展的可顺利？”
巴恒微微一笑，孩童稚嫩的脸庞清晰可见，本应是可爱无邪的天使面孔，仔细望去，会发现天真无邪的面孔下映衬出来的却是不符合年龄的老谋深算，甚至说奸诈都不为过。
“父皇，儿臣办事您大可放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中”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们脚下，被他们玩弄于手掌之中般，虽然脸上呈现出的是笑容，依然让人觉得此时此刻大殿内更多的是阴沉昏暗而非晴朗光明。即使是洗涤浑浊万物的阳光，仿佛也无法照耀出最初的本心，当一束阳光斜射在楚绅脸上，正好将那隐藏的阴谋化作一缕微笑埋藏的更深更深。
商量完事情已经将近午时，楚绅虽然早已饥肠辘辘，却没有心思急着回府，而是吩咐随从先行回府，自己单独骑马而行。人们鲜少见到这样一幅场景，一位身着官服的俊美男子，骑着骏马徐徐前行，忧伤的表情更加增添了他的深沉魅力，女子们互相接头交耳，低声细语的交谈着，依稀可以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即便再多的女子为他驻足、回眸，都不及她一个的微笑。况且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些发花痴的女子们。
今天在御书房，皇帝与六皇子巴恒所言，乃是关于叶国和虞国联盟之事。看来事情已经成功，并且按照他的计划正在一步步进行。
当初决定对付姚歌真是正确的选择，不过让他逃掉了一次，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次。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依旧懊恼，后悔用了这么迂回的法子，若当初能再果断决绝一些，如今也不会被他钻了空子，将凌菲的心再次夺走。
每每想到这里，他便恨不得将姚歌碎尸万段、挫骨扬灰，让他不得好死，死后亦不得安宁。只是再多的抱怨、懊悔，也换不回当初的时光。
不多时，已经到达丞相府，早已有门卫上前，一人牵马，一人跪在地上充当马凳，一人则扶着楚绅下马，不得不说还真是大爷的做派，与当初无人问津的场面，简直是鲜明对比，讽刺至极。
慢慢悠悠走在青石子路上，看着府中的事物，顿时感慨万千，从平民百姓摇身一变，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宰相，从被人嘲笑、讥讽，不被人待见的丞相之子，变成被皇帝重用的一朝重臣，当初的艰难困苦，他不知付出多少努力终能化解，其中又有多少辛酸，而不能说与人知。
可如今偏偏是他最不重视的感情，他最不屑一顾的感情让他手足无措。
令他更不知所措的还在后边，刚走到书房大门口，他便看到凌菲正在书房等待着他，他心里高兴极了，激动极了，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快速跑到她的身边，拉起他的手，脸上满满的幸福。
凌菲被他弄得有些尴尬，抽出自己的手，后退了两步，镇定过后，方才徐徐道明来意。
“我来是有事想跟你说，第一件事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和老张联系的事情？还有他是不是你杀的？第二件事就是，我要搬出楚府，请你放我离开”
楚绅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理由，好，你的问题我会回答，你的要求我也会答应，但是你也必须回答我的问题”
凌菲没有考虑直接点头答应。
“你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是一点点好感？”
时间仿佛静止，楚绅期待着，凌菲纠结着，终究还是点了点头。楚绅别提有多高兴，按压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继续问着。
“那为什么不能选择我，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只能说是老天的安排，上一世你我的纠缠，导致我重生，如今再次错过，难道不是上天的安排，你我的命运么？所以请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这样不好吗？”
楚绅疑惑不解，什么叫上一世的纠缠，重生又是什么，他不懂，可他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想按照她的意愿分离。
“不要说命运安排，我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说白了你就是因为姚歌才离开我是不是？你还是忘不掉他是不是？他究竟有什么好，论权势，我是一国丞相，他只是小小的三品侍郎。他爱你，却无法保护你，反而还要牺牲你去换来他的平安，这么无能的男人，你说爱他，是欺骗我还是欺骗你自己？嗯？”
若说是嫉妒也不为过，他的确是羡慕嫉妒恨，羡慕姚歌能得到凌菲的爱，嫉妒凌菲对他的处处维护，处处关怀，更狠自己得不到凌菲的心。
所以他没有遏制，积攒了这么久的怨愤，这次终于得到了释放。
凌菲不可置信，原来他以为她是故意利用姚歌欺骗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只能给自己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吧，而她却不会。
“你说他无法保护我，不能给我富贵生活，表面看起来的确是这样，可是你仍旧是错了，你没有看到他为了我的安全不惜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没有看到他为了我和他父亲据理力争，只为给我一个名分，你没有看到他为了我不顾辛劳，每天还要挤出时间陪我聊天、游玩。是，他没有你有权有势，可是他爱我胜过爱他自己，他能给我安全感，能我带来幸福，而这些才是我想要的”
“我也可以做到，我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我也可以每天陪你，只要你愿意，我也给你我的一切，你明白我的心意的，对不对？”
他急于证明他也能做到，可是却忽略了凌菲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你会保护，每天陪着我，可无论是谁都能做到。我需要的是这份心意，知道他为了我努力着，我就很满足，我就会觉得幸福，你明白么？而且他能给我的不仅仅是这些，最重要也是我最在乎的是信任，而这是你从未给过我的”
楚绅愣住了，信任？是，他从未给过她信任，即便是他自己，夺权之路危机四伏，他必须小心谨慎，防着每一个人，哪里还剩的下信任二字，这么奢侈的字，他从未拥有过，即便成功之后，他仍旧没有将它拾起，因为信任对他来说实在是废物，对皇帝，对下属，甚至对他自己。
回想起过去他们二人，无论哪个时期，两人合作、交心、分离，一直到最后，他给予的只是自己的心意，从未在乎过她的想法，更未给过她信任。
凌菲对他再熟悉不过，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了然于胸，这次她自然也懂，所以她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浪费感情。
“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楚绅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是，人是我吩咐杀的，他是细作，我不可能留着他”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楚绅不解，疑问道：“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关，如果你早知道而没有采取动作，那说明你对我或者对他必定有所图”凌菲解释的合情合理，楚绅却并不以为然。
“哼！恐怕你担忧的不是我对你有所图，而是你想知道，我从他嘴里撬出了多少秘密是吧？”
楚绅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阴谋，她有些无地自容，毕竟两人早已闹翻，面对面交谈，已是不易。
“你放心，他死的很干脆，告诉你背后的人，不用担心，一个小小的细作，我还不放在眼里”高傲于他再合适不过，却也体现了他的能力，一个真正有能耐的人，是有资格高傲的。
原来他早已知道她背后的人，那么他是不是已经知道姚歌来了夏丘
？她不敢问，那等于不打自招。可不问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恐慌得很。算了，走一步是一步吧，反正都已经打算离开这里了。“今天我就会搬走，希望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
凌菲起身走出书房，她不想和他是以这样的方式说再见，可奈何事情发展成如此，她已经做出选择，不能后悔，亦不能回头。
她没有看到她踏出房门的刹那，楚绅留下了此生第一滴泪，第一滴因为她而留下的泪。
擦过脸颊的泪水，他尝了口，原来是苦的，苦了他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