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姨连喝了好几口茶,我也不催她,静静地等着。
“铛铛裆”一旁的落地钟响了几声,芳姨似如梦初醒,调整了一下坐姿,才娓娓道来。
原来,芳姨同张叔世家交好。可惜一场变故,她痛失双亲,张家怜她年幼,又念着旧情,便接她回来。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结亲之意昭然若揭。
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又是老生常谈。
我意兴阑珊起来。
芳姨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我与默然性情相似,在外人看来,真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芳姨不自觉地抚了抚脸,“若无意外,我们也以为彼此即是对方的良人。”
“可惜,我遇上了你的父亲。”芳姨顿了顿,“我爱上你父亲。”
我并没有太大的吃惊,从‘意外’两字,就已经猜出几分。
这种天不遂人愿的事情还少吗?
我不自然地看了一下身旁的傅宇琛,只见他专心致志的样子,
竟比我还认真。
“你父亲花花肠子虽多,待我却是极好的。”芳姨微笑起来,似又回到过去。
极好?呵!就是有这种人,看似对每段感情都真心实意,其实不过走身不走心罢了。
看到芳姨这般如痴如醉的样子,我真正同情起张叔,先是芳姨,后是母亲,也不知道那俩人上辈子结了什么怨。
“我一直盼着能嫁他.”说到此,芳姨刚才还神采奕奕的双眸一下子黯淡下来,“直到你母亲的出现,我才明了,这一切不过南柯一梦罢了。”
傅宇琛随着轻叹了口气,我疑惑地看向他,芳姨说得事情与我有关,怎么他竟比我还感慨?
父亲朝三暮四,会看上母亲,我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张叔,如此专情之人,怎么也会?难道是报复芳姨?看他对母亲的感情也不会是假。
我若有所思起来。
“你母亲是他对外承认的唯一女友,看来,你父亲是真上心了。”
“唯一?只不过是他后来挂了,不然老二老三排着队出现呢!”我一脸不屑。
“麦子!”傅宇琛出声阻止,微皱起眉,低声道,“当着长辈面,说这种混账话?”
芳姨愣了半天,硬是没回味过来。
“额……那张叔……?”我假装正经起来。
“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一向温润的默然竟也有这样强硬的一面。”
“那,你可恨我母亲?”我小心地试探。
这个问题至关紧要,若芳姨心存嫉恨,这大寿可要从长计议了。
“恨?”芳姨苦笑了一下,“连你也觉得我该恨她,是吗?”
“恨她不但抢走了至爱,连个后备都不给留?”芳姨补充道。
我连连点头,芳姨心似明镜。
“我从未恨过,情感之事,强求不得。”芳姨喝了口茶,“再说,我从未当默然是后备。”
我依旧不解。
“我与你张叔只是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芳姨解释,“是二老误会了。”
原来如此。
看来,这乱点和棒打鸳鸯的确会凑对。
“那芳姨,您至今都是一个人?”傅宇琛又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是。二老对我有恩,即便不能成为他们的媳妇,女儿也是一样的。”芳姨坦然道,“默然这一走,我自当照顾他们。其实,闹成这样,我也有责任。”
傅宇琛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婚嫁与照顾二老并不冲突。”我急着表态。
“呵!我要的是真情,不是一张纸的虚无。”芳姨摇了摇头,“看了太多的同床异梦,貌合神离。这种自欺欺人,不要也罢。”
真情?芳姨到现在还认为父亲有真情?
哎!真是,一颗玲珑心,满腔痴情泪!
回家的路上,我沉默不语。
“怎么?还忿忿不平?”傅宇琛调侃道。
“就你知道。”我嘴一憋。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父亲的?”
“他自己做了,还怕人说不成?”我没好气,“也就芳姨和我母亲觉得他有真情。”
“我也觉得。”傅宇琛慢条斯理。
“什么?”我瞪起眼睛。
“没有结果不等于没有真情。麦子,你说的是两码事。”傅宇琛同我解释。
“哈!两码事?也对,男人的情感只有男人懂得。你就尽管无中生有,自圆其说吧!”我白了他一眼,“一丘之貉!”
“麦子,是你执念太深。”傅宇琛无奈。
“怎么说?”
“你可是联想到自己了?”傅宇琛正视着我。
可不是,我想到父亲便恨林逍,怨林逍也连就带着恨父亲,这样怨来恨去,始终没个尽头。
被一语道破心思,我脸唰得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替芳姨不平,为着张叔不婚嫁还说得过去,为着这样个薄情寡义之人,耽误了终身,太不值!”
“值不值,当事人再清楚不过,可由不得旁人说三道四。”傅宇琛好似铁了心要与我唱反调。
“有时,孑然一身真的好过随波逐流。”傅宇琛两眼望向远方。
又来了。
“你有着一对另类的父母。”晓晓津津有味得听我把事情说完,冲我眨巴了下眼睛,难怪你才情那么好。”
“不带你这样损人的。”我横了她一眼。
世人口中的另类哪还能有容身之地?早早就会被口水淹没。
“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的成见在作怪。”
“有些人,得不到的永远好过拥有的。这不是成不成见的问题。”我忽然想到俊辰描述的父亲,对俊辰的无奈和怨恨,我深有体会。
“一切皆是因果。”晓晓头头是道起来,“有缘无分,你不能因为这个分去否定那个缘吧?”
“你怎么同傅宇琛一个调调?”
“傅宇琛也去了?”
“早知道芳姨会说这些,我就不让他去了。”我有点懊恼。
“为什么?”晓晓纳闷。
“我害怕,他知道的越多,离我就越远。”我老实地回答。
想到他那日一幅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模样,我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滋味。
我真的是越来越没底了。
看来,有所担心的又岂止晓晓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