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由于太劳累,或者游玩时受了风寒,东歌突然觉得头疼乏力,蓝珠连忙请医问药,几日都没有让她出帐。在蓝珠的细心照顾之下,在帐中静养了六七天的东歌完全痊愈。早晨,蓝珠夫妇陪同东歌在外面散步。
李陵站在草地上,太阳光柔柔的,笼罩着李陵的全身,站在太阳对面看去,李陵的身上由于光线的作用,好像笼罩着一个光圈,然后,五彩的阳光又呈放射状散开。这整个意境和东歌此时的心境非常吻合。李陵的眼神悠悠的,看着远方,好象穿透时空,内容复杂得让人猜不透;又似乎空洞无物,什么都没有装进去。晨风吹拂着他的衣襟,那一份飘逸,再次让东歌想起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感觉:玉树临风。在太阳下看着李陵,东歌突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隐隐觉得这李陵随时都会从这草原飞走,从人间飞走。东歌轻微摇了一下头,挥走这些想法。
蓝珠问:“东歌,你身体康复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为右校王画像啊?”
“公主,东歌郡主玉体初愈,还是不要这么急着烦劳她的好。”
“东歌,你的身体能行吗?”
“蓝珠姑姑,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本来我对为右校王画像是充满了自信的,可是,现在看着右校王,我突然怕自己画不出他那份无与伦比的神韵,不敢下笔。我想先稳定一下心神,作画最忌讳的就是神乱,而我此时有点心神不定。”其实,东歌想说的是自己有点意乱情迷。
“这,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蓝珠担心地问。
“公主,东歌郡主既然没有感觉,那就先放一放,现在不用画了。”李陵看了一眼似乎心事重重的东歌说。
“哦,不!”东歌意识到李陵是想撤身,连忙说,“东歌身为郡主,岂可言而无信。我只是怕画得不尽我意,让蓝珠姑姑失望。这并不是没有感觉,而是感觉太多,太深刻,致使画笔凝重得不敢轻易挥动。”
“原来是这样,东歌,这倒有些像我当年第一次单独去见右校王的感觉,当他择地栖息在匈奴后,我见他时就这种感觉,不知如何开口,不知如何面对他,甚至都不敢去单独见他,连父汗都笑话我,说天不怕,地不怕的蓝珠怎么怕见自己倾慕的男人呢?”蓝珠说着,想起当年的情形,笑问东歌,“你是否也是这种感觉?本来觉得激情澎湃,就如同天上那被飓风卷起的一堆一堆的云彩,势不可挡,可一时又觉得无法把握,无从下笔?”
“蓝珠姑姑真是性灵之人,把我的感受说的这么透辟!姑姑这一说,我倒有信心,也有感觉了,走,我现在就开始为右校王画像。”
一切准备就绪,李陵按照东歌的要求着匈奴王爷服饰静坐在书桌前,阳光从打开的天窗和边窗中照射进来,洒在他的身上,他的全身流淌着一种让东歌着迷的灿烂和神秘,东歌觉得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乱了,但她知道,她必须把这幅画画好,要不然,她心中那隐隐的渴望永远都无从谈起,尽管她现在还不是很明了她到底渴望什么,不过有一点非常清楚,这渴望绝对和面前的这位男人有关。她重新稳定心神,仔细捕捉李陵的面部轮廓和线条,她发现,李陵的面部线条刚毅流畅,冷峻中揉合着洒脱和飘逸,眼神沉静而冷漠,带着一种淡淡的忧伤,这种忧伤仿佛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正是这种忧伤,深深地抓住了东歌的心,一直都无忧无虑的东歌觉得自己的心里也透进了淡淡的忧伤,她的心似乎慢慢变得娴静而湿润了。
李陵在东歌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一声,动了动身子,东歌对蓝珠说:“姑姑,右校王还不太习惯这样长久静坐,我已经基本能够定位准确他的轮廓和线条了,让他休息一会,我就可以动笔了。”
李陵如释重负,蓝珠连忙过来给他揉捏肩背。
重新开始时,东歌深呼吸几次,她屏心凝神,润好笔,她完全进入到了最佳状态,她凝视着李陵,不再走神,所有的心志全部都凝聚在了笔尖,她慎重而娴熟地落下笔,提起笔时,整个头部和肩部的线条已经出来了,尽管是一个粗线条和大框架,但线条流畅,随着东歌不断的下笔,整个画像已经有了雏形。
帐内安静得只听见三人的呼吸声,蓝珠怕打扰东歌作画,就轻轻出帐,一直在帐外静候的卓妮亚连忙跟上。走了一圈,蓝珠觉得有点累,回到卧帐,喝了一口奶茶,对给她捶腰的卓妮亚说:“去派人找杰木忽来见我!”
卓妮亚出去吩咐完毕,继续给蓝珠捶腰,看蓝珠微闭双目,很乏累的样子,就轻声说:“公主,王爷他那么尊贵的一个人,被东歌郡主弄得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他怎么受得了啊!这东歌郡主也真是的,我们王爷身子骨金贵单薄,她就这样折腾他,我们王爷又不是个拴马桩,一个姿势一坐半晌,公主你难道不心疼吗?公主你就忍心叫王爷受这样的罪?”
“你不懂,卓妮亚,这不是东歌要折腾王爷,而是我坚持让她给王爷画像的。不过,这的确是个苦差事,不要说王爷在那里枯坐不动,我站着看都觉得累,我正因为心疼王爷才躲出来的。”
“那我派人给王爷和东歌郡主送点吃的,让他们休息休息,好吗?”
“不用,作画最忌讳的是神乱,我看东歌正处在最好的状态之中,就让她尽兴挥毫用墨吧,那种灵感是稍纵即逝的,我看东歌的那个投入劲,一定会为王爷画出一幅上乘的画像。”
正说着,杰木忽进来了。
蓝珠起身问:“最近封地的情况怎么样?”
“我前几日巡视过了,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杰木忽,绝对不可大意!这一段时间要加强王府的护卫,我的心里一直不太踏实!”
“公主的意思是……”
“右贤王一直因为当年花城湖之败对右校王耿耿于怀,处处为难右校王。这次,在东歌的成人盛会上,右校王又战败了他的儿子佳乐,佳乐当场竟要谋刺王爷,尽管王爷没有计较佳乐的小人之举,但右贤王肯定会认为种下了祸根,我担心他不肯善罢甘休!”
“佳乐那么无耻,我们王爷都原谅了他,这种宽容和仁慈的胸怀,难道还不能够感化他们!我们王爷就是太仁慈,太手软,像佳乐那么卑鄙,王爷杀了他也不为过”
“王爷的胸怀像大海一样深邃,像草原一样宽广,这正是他让人敬重之处。但并非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胸怀,杰木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多加提防就是了,但不要让王爷觉察出来,他不喜欢张扬!”
“明白!我这就布置王府侍卫和亲兵多加防范。”
“记住,要内紧外松,不要让王府和外面的人觉察到什么异常情况,但一定要严格盘查出入神女湖封地的陌生人和可疑人,不能有任何疏漏。”蓝珠想了想,补充道,“安排好一切,你专门负责护卫王爷,但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引起王爷的不满,他不喜欢护卫他的人如同牧羊犬跟着主人一样跟着他。王爷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要不然,唯你是问!对了,王爷的行踪不要随便告诉别人,如有人问起,只说在家静养!”
“是!”杰木忽意识到自己责任在身,不敢耽搁,赶紧去布置安排。
将近晚饭时,东歌已经全部勾勒描拟出了整个画像的线条轮廓,蓝珠刚要用手抚摩时,被东歌拦住了。
“蓝珠姑姑,不能摸!人的手上有汗腥,一旦沾在绢底上,会影响着色效果,作画的人都是悬腕提笔,既是为了保持良好的握笔姿势,保证绘画效果,也是防止汗腥水气沾污绢底。”
“知道了,东歌!”蓝珠的眼睛紧紧盯着画卷,“你不是说得好几天嘛,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姑姑,这才是一个大概的轮廓,要完工还早呢!还得分层,还得着色,工序多着呢!”
“哦,好东歌,就这么一个大概的轮廓,已经把右校王的神韵全部展现出来了,你看,简单的几条线,王爷身上的刚毅和洒脱,还有那份飘逸就被勾勒出来了。你好好画,等画像出来,姑姑好好谢你!”
其实,看到这幅简笔线条画,李陵也很吃惊。
李陵一直坐着,此时仔细看画,他不得不佩服东歌绘画功底的深厚,除了蓝珠所说的刚毅、洒脱和飘逸,画像还渗透着一股大气和俊朗,尤其是眼睛里那一种复杂的失落和忧伤太神似了。李陵的心再次感受到了震撼,东歌在画像里把他完全理想化了,他生怕这种理想化意味着其他的东西,他怕!
李陵觉得有点燥热,他走出帐,站在风头想吹吹凉风。
“蓝珠姑姑,右校王是不是对画像不满意啊?他怎么出去了?”
“东歌,你没看见他的神情吗?他不是满意,而是非常非常满意!只不过是天性寡言罢了。再说了,你把我的右校王像根拴马桩一样栽在这里大半天,还不允许他活动一下筋骨,透透气啊!”
她们都笑了。
东歌又对画像进行分层,细描,布色,她做这些工作时,非常投入,除非休息,否则连一口水都不喝,她觉得完全融入进了绘画之中,忘我地画着。这其间,她不允许别人进入作画的帐,她说没有完成的作品不能见人,蓝珠也被拒之门外,就连李陵在休息时也不让他看画像。
这样连续三天,东歌的忘我投入和李陵的疲惫蓝珠看在眼里,非常心疼,总担心他们赶得太急,累坏了身体。恰好第二天就是七月七,她想举行活动庆祝一下,顺便缓解缓解他们紧张的精神状态。当她提出来时,李陵和东歌都赞同,东歌还说七月七在汉地被称为“七夕”,并且给蓝珠讲了牛郎和织女的故事,说这一天女孩子都要向织女乞巧,故而“七夕”又被称为“乞巧节”,蓝珠都听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