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会上,太子狐鹿姑把探子报告的汉军已经深入到了匈奴腹地的确切消息公布时,诸位王爷都兴奋得交换着目光,伴着一片嗡嗡议论声。
单于咳了一声,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单于目光灼灼地扫视一圈,说:“汉军已经进入我匈奴,现在汉军所在的地区是我匈奴实行坚壁清野之地,他们在那些地区得不到任何补给,我们可派一路人马截断汉朝对军队的粮草供应。王廷已经后撤,他们还会再深入,以期找到我匈奴主力。我们可派小股军队相机出击,侵扰完毕立即撤退,让汉军摸不准我军的意图和具体方位,最后在汉军精疲力竭时全部歼灭,取得这次战役的全面胜利!”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静候单于发令。
“右贤王,左骨都侯,左大将,日逐王,你们都按照前几日的部署,做好进军准备,在王廷集结,随时等候出发!左贤王准备带兵前往赵信城,在赵信城会集突袭汉军的军队,准备机动进攻,歼灭汉军!”单于威严地命令。
右贤王,左骨都侯,左大将,日逐王都站起身,大声答:“是!”
“其他诸王和将领在指定地点集结军队,随时等候进军命令!”
“是!”帐中声如雷吼。
卫律冷着脸子说,“单于在祭祀时已经得到神灵的预示,这次战役一定会大获全胜。如果有谁大意懈怠而贻误了战机,影响了这次大会战的成效,单于将拿这有悖天意之人祭天,向神灵谢罪!”
众人齐声说:“请单于放心,绝对不放走汉军一兵一卒!”
单于满意地颔首点头,说:“廷会所议之事已毕,大家若无异议,就各自去做进军准备,以确保万无一失!”
右贤王说:“单于,我有一事!”
“右贤王请讲!”
“最近听到有关右校王李陵的一些传言,不知是真是假。大战在即,这关键时刻,我不得不问明白!”
听提到李陵,而且把他和这次大会战联系起来,单于略微有点吃惊,锐利的目光一下子锁住了右贤王,狐鹿姑和於靬王一震,都把目光投向了右贤王,其他人知道右贤王对李陵历来有成见,也精神一振。
只听右贤王说:“我听说右校王李陵和苏武来往密切,单于早就明令不让王公贵族私自交往苏武的,在这汉军进犯的关键时间,老臣提醒单于应该细察!”
“嗯?”单于沉下了脸。
卫律压抑着内心的喜悦,这个缺心眼的右贤王果然如自己所愿跳起来了,单于阴沉的脸让卫律高兴得心直跳。大战在即,作为匈奴最高统帅的单于当然最担心的就是内部出问题。卫律故意说道:“右贤王,右校王是首席辅政王爷,不可道听途说!”
“单于,当然是确有其事!丁零王也不必为那李陵开脱!我堂堂右贤王,没有真凭实据,岂会随意在廷会上对单于妄言!”右贤王以为卫律是担心他得罪单于而阻挡自己。
於靬王看了一眼单于,平静地问:“右贤王,这么说,你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右校王和苏武密切来往?”
“当然,他在今年春天和秋季就大张旗鼓去过两次北海,带着随从人马,排场得很,这哪里还把单于的汗命放在眼里!听说蓝珠公主还去过北海,那肯定是受右校王之托,要不然,我们的蓝珠公主会跑到冰天雪地的北海去看那该死的苏老头!”
“噢,原来这样!右贤王你可吓我一大跳啊!”於靬王轻松地笑了,他转向单于说,“单于,右校王两次去北海,都是陪我去那里狩猎捕鱼。他整天缩在封地,我强拉他出去舒散舒散筋骨,这不算违抗汗命,私自会敌吧?”
单于的脸色明朗了好多,说:“右校王很少走动,我嘱咐过於靬王,有空多陪他在各处走走。”
看右贤王不服气,还想说什么,於靬王说:“至于蓝珠去北海,那是由于我那王妃太想念义女丹青玛,委托蓝珠去看的,也是和我们一起去的。”
所有人都知道於靬王喜欢狩猎捕鱼,苏武没有到北海时,他就经常去那一带。而且他作为统管对外事务的王爷,去了北海见见苏武,督察一下,那是他的职责,谁还能有非议呢?李陵随同於靬王而去,怎么能够是私会呢?
卫律在心里暗怪这右贤王沉不住气,他连忙说:“右贤王,你的疑虑应该消除了吧!”
单于不满地看了右贤王一眼:“右贤王,你是身经百战的人,以后在廷会上说话要有点城府,才和自己的身份相称。”
“父汗,右贤王也是为这次大会战考虑才这样莽撞的。右校王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又深受父汗的殊恩,右贤王你确实是多虑了。” 狐鹿姑说。
单于点头,说:“右校王有本汗亲赐的金牌,我早就说过,匈奴对他没有禁地!他就是单独去北海散心也未尝不可嘛!”
右贤王不甘心,他接过狐鹿姑和单于的话说:“看来,的确是我误会右校王了!不过,这次大会战事关重大,右校王英勇果敢,而且对汉军情况熟悉,他如果参加这次会战,可确保大会战万无一失。是否请单于考虑一下?”
这其实也是单于许多日子以来考虑的问题,狐鹿姑也有此意。在匈奴,喜欢信任一个人,就会把最好的参战机会给这个人,狐鹿姑自从喜欢上娥媚之后,就更加希望能够为李陵创造更多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右贤王的这一招,歪打正着,正好中了单于和太子的意,单于觉得右贤王并非那么小家子气,他能够想到让李陵建立功勋,这让单于很高兴。
左骨都侯看单于和太子都沉思着没有说话,就说:“我认为右贤王的这个建议单于应该考虑。这是我们匈奴休整数年,憋足了劲和汉军打的第一仗,不能有任何闪失。右校王用兵以出奇制胜而闻名于汉军,如果他能够参加这次会战,小飞将军的威名就能够大杀汉军的士气,使长途跋涉的汉军在士气和斗志上先输一筹。”
“父汗,右校王在匈奴数年,小世子也几岁了,就让他参加这次会战吧!”单于的次子左大将说。
单于看了一眼狐鹿姑,问:“左贤王,你的意见呢?”
“父汗,右校王是我匈奴的柱石之臣,这么重要的大会战确实不应该忽略了他。” 狐鹿姑显然是深思熟虑。
“可是,他当初和本汗有过约定,不参加和汉军的战斗。本汗怎么能够食言呢?右校王要不同意参加呢?”单于犹豫着。
“单于是为了让右校王建立功勋,拳拳爱护之心,可彰日月,怎么能说是食言呢?”於靬王也想让李陵参加会战,毕竟这次大会战太重要了,於靬王作为李陵的忘年交,希望李陵能够大显身手,“至于右校王是否会参加大会战,单于可以多想想办法嘛!”
“办法?”单于沉吟着,他用眼睛扫了一圈,大家都很茫然,单于又把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卫律,说:“丁零王,你有何高见?”
为了会战取胜,卫律也想让李陵参战。毕竟这次会战非同一般,有李陵的参与,仅小飞将军的威名就可震慑汉军,打击汉军斗志;再者也确实想难为难为他李陵,见单于发问,卫律抚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右校王参加这次战争,只是不知是否妥当?”
单于高兴地说:“先不管是否妥当,丁零王说出来,我们大家再斟酌。”
“单于可封右校王的世子为王爷,条件就是让右校王参加这次会战,不知……”卫律观察着单于的反应。
单于心里一喜!
“封王合适吗?”右贤王反对,“连太子左贤王的世子都还未封王呢!他李陵的世子没有寸功,年龄也太小,凭什么要给他封王?”
这话倒也不假,狐鹿姑的世子都还没有封王。
事实上,卫律的话一出嘴,所有在座的人都感觉到了卫律机谋的高明。因为在匈奴,一个人一旦被封王赐号,一方面意味着至荣至宠,无比荣耀,同时也有了更多的风险,如果稍有不慎,有抗命之举,或被单于猜忌,不仅要被剥夺王号,而且要身受屠戮,绝对没有汉地削爵降职贬谪的先例。李陵如果不参加会战,就会祸及世子,为了世子,李陵只能参加。
“有什么不合适?”卫律反驳,他对右贤王的木讷有点鄙夷,“封他的世子为王爷,这样做能够让右校王李陵更加感恩单于厚德,为匈奴、为自己建立更大的功勋,想必右校王一定会理解单于的一片苦心,振奋精神,如单于所期待的参加大会战。”
左骨都侯想了一下说:“单于,我看丁零王的这个建议可以采纳,右校王是通达情理之人,况且又对他和蓝珠公主的小世子施与了无上隆恩,他又怎会死守当年的约定而不参战呢!”
单于又把目光投向狐鹿姑,狐鹿姑说:“父汗,这个办法极好!”
看单于沉吟不语,一直没有说话的於靬王说:“单于,右校王的世子这么小就封王,这在匈奴是第一次,这是无上的恩德啊!我作为蓝珠的叔叔,真替他们高兴,相信右校王会更加对单于感恩戴德,积极主动参加这次大会战的!”
“既然这样,那就派快马通知右校王,让他明天到王廷参议大事。噢,让蓝珠公主也随同前来。” 单于终于下了决心,“右校王世子被册封为拓拔王,丁零王做好廷会记录。”
“册封大典是否应该往后推一下呢?”卫律征求单于意见。
“等这次大会战结束之后,再举行册封大典。现在要忙于备战!”单于说。
廷会结束了,卫律的心情很好,他相信李陵不会轻易和汉军作战,可小世子他又不得不考虑,卫律冷笑了一声,哼,那就等着吧,我倒要看看你李陵怎么处理这棘手的问题。
嗨,精彩的戏就要开场了。